他的父母,是因為秋家人而死的。


    墨子寒躺在床上,緩緩睜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往日種種隨著一場夢境而再度變得如此清晰,所有的呼喊、哀哭,仿佛都還在耳邊迴蕩。


    他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孩子,卻仍舊被那個噩夢纏繞。


    假如,秋惜顏不是秋家的後人,該有多好。


    「叩叩叩!」


    敲門聲打斷墨子寒的思維,他皺眉看了一眼五鬥櫃上的電子時鍾,午夜兩點四十二分,這種時候,又是誰來找他?


    「爺爺?」打開門,墨子寒有些驚訝地看著單獨站在門口的人,對墨老太爺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墨老太爺朝著房間裏指了指,對墨子寒說道:「我有話和你說,先進去再說吧。」


    「好,我去倒杯水給你。」墨子寒點點頭,沒拒絕墨老太爺要進屋的要求。


    把水杯放在鋼化玻璃的茶幾上,墨子寒再度對墨老太爺發問道:「爺爺,這麽晚了還不睡,找我有什麽事?」


    「墨泠的情況還好吧?」墨老太爺把拐杖斜斜地搭在沙發扶手上,對墨子寒問道。


    墨子寒知道墨老太爺神色來訪肯定不會是為了墨泠,就算他真的關心墨泠,這種事情,隻要白天稍微問一下醫護人員不就知道了嗎?哪裏用的著三更半夜特意來問他?


    「醫生說墨泠再過兩天就該醒了。」墨子寒簡短的回答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他在等墨老太爺回答他的問題。


    墨老太爺兩手交疊著,右手拇指摩擦著左手食指,沉思了一會才開口說道:「你為什麽要趕走秋惜顏?」


    墨子寒表情一僵,墨老太爺果然是為了這個來的。


    「我為什麽要趕走她,爺爺應該和我一樣清楚才對吧?」墨子寒向後一靠,雙手手肘放在單人沙發扶手上,明明是個閑逸的動作,卻透出來一股無聲的緊繃感。


    墨老太爺見他這副陣仗,謹慎地遣詞酌句之後,才對他說道:「那件事早就過去了,而且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秋家夫妻害了你父母,你何必這樣呢?而且,柔柔和瑤瑤在家裏的時候,你不是從來都沒說過什麽嗎?」


    「和我無關的人,我為什麽要去在意?」墨子寒將視線投入無盡黑夜,聲音悶沉道:「柯語瑤或者柯語瑤是誰家的女兒,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但是秋惜顏不一樣。」


    就是因為秋惜顏在墨子寒的心裏占有了一席之地,這一席還是個麵積相當寬廣的一席,墨子寒才會更加無法接受這件事。


    沒有人能在明知道自己父母成了對方父母的替死鬼之後,還毫無芥蒂地和對方相親相愛。


    那樣不僅僅是不孝,也是冷血。


    墨老太爺長嘆了一聲,對墨子寒說道:「這件事,你自己再考慮考慮吧,既然秋惜顏是秋家的女兒,我對你們也沒什麽反對的了。」


    墨子寒本來心情就很是煩躁,再聽到墨老太爺這話,忍不住開口譏嘲道:「就因為秋惜顏是那個女人的後代,所以爺爺就也能對她分出一點可憐的寬容了嗎?」


    「你這是說的什麽混帳話!」墨老太爺被當麵揭穿,頓時臉色難看起來,他抄起拐杖,憤憤地起身離去。


    「砰!」


    好端端的無辜門板就這麽被墨老太爺狠狠砸上,要不是這棟房子足夠結實,恐怕門框都要被震垮了。


    墨子寒看了一眼墨老太爺從頭到尾都沒動過一口的那杯水,麵無表情地走到酒櫃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85年的香檳。


    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搖曳生姿,墨子寒的視線穿過香檳酒液,陷入沉思。


    無論是當初的柯語瑤、柯語瑤,還是如今的秋惜顏。


    對於墨老太爺而言,不過是同一個人的替身,唯一幸好的是,他沒有把這些替身當成正牌留在身邊的想法,而唯一不幸的,從墨子寒父親那一輩開始,到他和墨遠這一輩,墨老太爺一直在努力把那個女人的後人與墨家後人聯繫到一起。


    嚴格說來,墨泠算是第一個真正在墨老太爺的期待下降生的孩子,可惜,他雖然擁有了墨老太爺喜歡的血液,卻沒能擁有讓墨老太爺喜歡的健康身體。


    啜飲了一口微甜的酒液,墨子寒隨手把酒杯放到酒櫃旁邊的桌子上,打算再去看看墨泠的情況。


    同時意見,市中心的公寓裏,秋惜顏折騰了半宿之後,總算堅難入睡了。


    「呼,媽咪睡覺了。」秋洛的聲音裏帶著一點雀躍,又夾雜了一絲疲憊。


    秋淵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跟著說道:「我還以為媽咪會一直折騰到天亮,幸好這個時候就睡下了。」


    在易若水的強製要求下,秋惜顏最終還是被易家的私人醫生給按住打了針,輸了液。也多虧了易若水難得一次的強勢,因為即使是及時治療之後,秋惜顏在半夜還是起了低燒,而且暈車症狀一直沒完全好起來,整個人昏昏沉沉,一會就跑衛生間吐一次,簡直是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好了,你們兩個也快去休息吧,別等到你們媽咪好起來,你們又躺下了。」易若水拍拍兩個孩子的肩膀,對著他們催促道。


    秋洛和秋淵對視一眼,轉而對易若水說道:「我們今晚陪媽咪睡,易叔叔去睡我們房間好了,反正我們兩個的房間也是大雙人床,足夠你睡的。」


    「這算是,防備?」易若水一挑眉,好看的丹鳳眼裏醞釀出些許笑意。


    「對啊,我們怎麽可能讓意識不清醒的媽咪和一個大男人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呢?」秋洛理所當然地點頭,對易若水的問題並不避諱。


    易若水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對他們倆說道:「你們倆的房間就算了,我去沙發上窩一宿就可以了,半夜有什麽事的話,就直接到客廳把我喊醒,知道了嗎?」


    秋洛和秋淵一臉老成地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就趕快去休息吧,如果媽咪明天醒過來,看到的是你睡眠不足的臉,一定會覺得自己拖累你,心裏難受的呢!」


    「好好好,我這就去。」易若水拿這兩個孩子沒辦法,隻好從善如流地乖乖去了客廳。


    送出去了易若水,秋洛和秋淵麵對麵看了對方一會,小聲地嘆了口氣。


    「爹地到底在想什麽啊,居然會把媽咪趕出來!」秋洛鼓著腮幫子抱怨道。


    秋淵也是一臉的不開心,對秋洛說道:「媽咪當時累成那個樣子,他居然連讓媽咪休息一下都不肯,要不是因為他,媽咪怎麽會病成現在這樣!」


    「不管了,現在媽咪最要緊,等媽咪好起來之後再去弄清楚那個老男人到底在別扭個什麽勁!」秋洛心煩意亂,胡亂的揮了揮手,結束了這個話題。


    嘴上說的是挺輕鬆,可是,真的等到秋惜顏的身體完全好起來,已經是四天之後的事情。


    香甜的烤華夫餅香氣從廚房蔓延到屋子裏去,趴在床上的秋洛揉了揉眼角,習慣性地去看床中間,卻發覺這幾天都因為生病而沒力氣下床的媽咪不見了。


    「媽咪?」秋洛抬起頭在房間裏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幹脆把秋淵推醒,「小淵,醒醒,媽咪不見了。」


    秋淵一臉朦朧的睜開眼,三秒鍾之後才反應過來秋洛說的是什麽,頓時從床上一躍而起,驚呼道:「怎麽回事,媽咪怎麽會不見!」


    大概是他們在房間裏動靜太大,臥室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秋惜顏那張因為生病而有些消瘦卻不損美麗的臉蛋從門縫裏擠進來,對他們兩個開口說道:「你們兩個醒了?那就趕快洗漱一下,準備吃早飯吧。」


    秋洛和秋淵呆呆地看了對方一眼,再看看在門口的秋惜顏,下一秒就穿著卡通睡衣朝著她沖了過去。


    「媽咪,你身體好了嗎?」


    「媽咪,你不要做飯啦,我們出去買早飯就好,你還要多休息啊!」


    秋惜顏蹲下去抱了他們兩個一下,笑容裏帶著一分難以察覺的兇狠。


    「我沒事的,吃過早飯就讓易叔叔送你們兩個去上課,至於我呢,也該回公司上班去了。」


    莫名其妙就被墨子寒在墨家驅逐出境,這種事情,秋惜顏是一定要得到自己滿意的說法或者結果,才能讓這件事揭過去的。


    電梯到達頂樓,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折射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電梯門向左右兩邊緩緩拉開,獨自一人站在電梯裏的墨子寒踏入頂樓。


    就在他下了電梯的那一瞬,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楞了一下。


    「你怎麽會在這裏?」墨子寒張口就對正在和劉晨討論著什麽的秋惜顏問道。


    「我是你的秘書,為什麽不在這裏?」秋惜顏回頭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責怪他的大驚小怪。


    墨子寒冷靜的情緒陡然煩躁起來,他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有點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他先前已經那麽態度明確地趕走了秋惜顏,為什麽這個女人現在還可以若無其事地來上班?


    「你出現在公司,就因為你是我的秘書?」墨子寒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問得真是太愚蠢,可是莫名的,他就是想這樣問,想得到一個答案。


    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不重要,因為無論是或者不是,結局都已經成了定論。


    「總裁,你今天沒發燒吧?」秋惜顏對墨子寒的弱智問題一點興趣都沒有,反而是興致勃勃地和辦公室的其他人一起看著他犯蠢。


    墨子寒眉頭一擰,好看的眉目硬是被他扭曲出一片戾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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