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歇息, 酒足飯飽,一行四人即將啟程,而啟程的入口就在小院後山中。成伯開啟機關, 一處?起眼的山石發出喀喇喀喇之聲, 很快石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下方是一條不見盡頭的地道。


    四人告別了成伯, 舉著燈火走在黝黑的地道中。


    上官浩男左右張望,?現地麵平整, 空氣流通, 四壁上還壘著方方的青石, 他忍?住問:“這地道是少君之前所建的麽?真是好手筆。”這樣一想, 他愈?覺得自己投對了主君。


    慕清晏不置可否。


    宋鬱之??:“應當?是。慕少君四年前才從黃老峰出關,離家一年多, 在教中的日子滿打滿算三年整。又有聶喆在旁虎視眈眈, 三年功夫建?出這樣的地道來。”自從打算潛入幽冥篁??,他就不斷搜集聶喆與魔教的信息。


    慕清晏冷哼一聲。


    蔡昭覷著他森冷挺拔的側麵, 小小聲問宋鬱之:“他為何忽然不高興了?”剛才還興致勃勃的, 怎麽在小院裏盤桓片刻就這副臉色。


    宋鬱之善解人意的長歎一聲:“眼看就要奪回教權了,可能是近鄉情怯吧。”


    慕清晏倏然回頭,目光?善。


    蔡昭愈?小聲:“我覺得他是不會近鄉情怯的人。”


    宋鬱之挑眉:“哦,那就是剛才吃壞了肚子吧。”


    “……”蔡昭重新審視這位正直的師兄, “師兄你是不是討厭慕少君?”


    宋鬱之一派鬆柏端正:“師妹怎會這麽想?少君慷慨, 一口答應借我紫玉金葵,我感激他還來不及,怎會討厭他。”


    蔡昭:……


    慕清晏忽然回頭:“你們在說什麽?”


    宋鬱之:“師妹問我是不是討厭少君。我說少君答應解我難處,我感激還來不及,怎會討厭少君呢。少君, 對吧?”


    慕清晏麵罩寒霜。


    宋鬱之低頭,“師妹,你說是不是?”


    蔡昭:“嗬嗬,嗬嗬,這地道造的針?戳。”


    四人走了片刻。


    蔡昭細細查看地道兩旁青石壁磚之間的縫隙,總結??:“看來剛才師兄與上官壇主說的都不是。這地道應當是慕氏先祖打通的,但是早已荒廢多年。慕少君在原有的地基上修整一番,一二年功夫足以。”


    慕清晏長眉舒展,吐出兩個字:“?錯。”


    宋鬱之轉頭讚??:“久聞師妹的外祖父於機關營造上是一絕,果然不凡。”


    蔡昭歡喜:“我外祖父的可厲害了,他造出來的木頭小鳥能飛,黃銅滴漏會自己報時辰,還有一條通向井底的長長鐵管,隻要把口子打開,井水就會順著水管流進屋裏呢。”


    宋鬱之微笑動人,愈?稱讚寧氏家學淵源,小師妹的眼力非同小可,蔡昭最愛自家親人,聽宋鬱之連連誇讚,她心中得意,假做謙虛了幾句,師兄妹互相吹捧的甚是歡樂。


    他們歡樂,有人不歡樂。


    慕清晏眉頭一擰,陰陽怪氣??:“可不是家學淵源麽?昭昭的母親當年僅憑一人之力就炸了廣天門三座正向進山大門,那一年青蓮夫人的送嫁隊伍隻好從偏門進去了。”


    宋鬱之(知道慕清晏指的是誰):……


    蔡昭(也知道慕清晏指的是誰):……


    上官浩男十分歡快(?知道慕清晏指的是誰):“哦,還有這麽一回事?我從未聽聞。”


    “?是不是不是的!”蔡昭忙?迭的解釋,“我娘?是跟廣天門過?去,她是跟青蓮夫人過?去,之前因為青蓮夫人的一個餿主意,我姑姑受傷不輕……”


    宋鬱之看她。


    蔡昭:……


    上官浩男歡天喜地:“久聞尹青蓮詭計多端,我教許多高手都折在這婦人的計策之下,風姑娘的娘親幹得好,讓那婦人觸個大黴頭!從偏門抬進去,?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納妾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教人,魔教魂,身為魔教大頭目的後人,知道對頭倒黴自然高興。


    “也?是也?是也?是的!”蔡昭慌亂擺手,“我娘也?是跟青蓮夫人過?去,她其實是跟尹老宗主過?去,因為之前……尹老宗主陰了我姑姑一下……”


    青蓮夫人出嫁前?久,北宸六派相約進攻幽冥篁??,尹岱居然讓未滿二十的蔡平殊打頭陣,這餿主意就是尹青蓮出的,氣的寧小楓差點要去青闕宗潑泔水放毒|蛇!


    話音一落,宋鬱之的眼神更微妙了。


    “……”蔡昭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


    上官浩男更是高興,與青闕宗有嫌隙,跟廣天門也?大對付,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是自己人了。他大聲??:“風姑娘?必解釋了。廣天門如?,尹岱老兒又如?,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代少俠,你說對?對!”


    宋鬱之張張嘴,?知如?應答。


    慕清晏笑吟吟??:“對呀,代少俠,你說對?對?”


    宋鬱之冷哼。


    “……算了,咱們?聊了,趕路吧。”蔡昭無力。


    唯有上官浩男摸不著頭腦。


    四人繼續前行,幽深的地道中寂靜一片,慕清晏嘴角微微翹起。


    半個多時辰後,四人從地道中出來,?現外頭已是天色黯淡,星子隱約可見。


    上官浩男四下一顧,驚愕??:“竟然是在這兒!”


    蔡昭回頭一望,眾人身後是層巒疊嶂的的一座座山頭,隱隱傳來廝殺之聲。她心頭一震:“遊觀月已經動手了,這是攻伐關隘?出的喊殺聲——如此說來,我們已越過邀月關了?”


    上官浩男喜??:“?止邀月關,我們此刻已在退止關之後了!”


    宋鬱之?思剔透,立刻道:“這裏離上官壇主所知的密??入口已經不遠了吧?”


    上官浩男喜色溢於言表:“?錯。”他指向左前方山坡山,一片尖利的石林聳立在山腰處,“入口就在那兒。”


    所謂望山跑死馬,看著?遠的距離,悄悄翻越過去也費了四人不少功夫。


    上官浩男神情悲愴的擰開了機關,一處尖石後頭露出一個洞口,再度出現一條黑黝黝的地道。他??:“從這裏進去,可徑直到達極樂宮。”


    慕清晏假惺惺的抱拳:“代少俠就止步於此吧,待我收複教權,開啟寶庫,自會將紫玉金葵借與代少俠。代少俠在這等待後方大軍殺到即可。”


    宋鬱之轉頭:“前方凶險,昭昭與我一??在這裏等遊壇主等人罷。”


    慕清晏立刻道:“昭昭還是跟著我妥當,其實如今極樂宮裏頭沒幾個能打的了。”


    宋鬱之眉頭一挑:“既然如此,慕少君為何還要我留在這裏?”


    慕清晏板起臉:“代少俠身體?適,如?與昭昭虎虎生威相比。我全是為了代少俠好,代少俠?要?識好人?。”


    宋鬱之:“慕少君自稱好人?嗬嗬,說出去也?怕笑掉別人大牙。”


    慕清晏淡淡??:“笑怎會掉大牙,莫不是吃飽了撐著胡言亂語被人打掉的吧。”


    “我看你才是胡言亂語,居然說昭昭一個姑娘家是‘虎虎生威’,你?如說她是‘虎背熊腰’好了。”


    “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昭昭從?計較這種細枝末節,隻有那等小肚雞腸的廢物男子才會喋喋?休……”


    “行了。”蔡昭深深的歎了口氣,“咱們少說話,多趕路吧。”


    四人再次進入密??,森冷之氣層層湧來,顯然這條密??比之前那條埋入地下更深。


    地道幽靜深冷,無人說話。


    上官浩男幾次想要張嘴,被這肅冷詭異的氣氛給憋了回去。他在感情??路上沒吃過什麽苦頭,唯一遭遇的磨難就是被聶喆覬覦男色,是以此刻也?知該如?開口。


    眼看密??將至盡頭,上官浩男拚著被人瞪眼也要說話時,慕清晏忽然止步,轉頭??:“先說一說極樂宮內的情形。”


    上官浩男幾乎流下激動的淚水,他就知道新主君很靠譜,他就知道新主君?會因為自己的喜怒而誤了大事!


    慕清晏道:“聶喆嫉賢妒能,是以這十幾年來教中人才凋零。七星長老如今隻剩下三個,天樞長老呂逢春,玉衡長老嚴栩,還有天璣長老胡鳳歌。這三人中,隻有胡鳳歌是聶喆一手提拔,能夠委以信任。”


    蔡昭忍?住道:“這位胡長老是個女子?”


    “是。”慕清晏道,“她原是聶恒城收入天罡地煞營的孤兒之一,以悟性奇高手段狠辣而著稱。青羅江大戰後,聶恒城黨羽幾乎死傷殆盡,聶喆就提拔胡鳳歌為左右手。”


    “看來是個勁敵。”宋鬱之??,“?知她修為如??”


    “今日先?用想她。”慕清晏利落道,“她此刻應該不在極樂宮。”


    宋鬱之眯眼:“你怎麽知道?”


    慕清晏:“我就是知道。”


    眼看兩人又要鬧起來,蔡昭連忙??:“那另兩位長老呢?他們站在哪一邊,修為如??要是跟當年那幾位一樣,咱們可應付?來。”


    天璿長老是蔡長風拚出性命才擒殺的;


    開陽長老成功偷襲青峰二老後才被眾人合力??擒;


    瑤光長老與太初觀掌門蒼寰子兩敗俱傷,尹岱撿漏擊殺之;


    前天璣長老段九修是蔡昭親自領教過的,而且還是重傷後修為大損的成色;


    還有被聶恒城暗害的天權長老仇百剛,隻看他在聶恒城眼皮底下硬挺了幾十年,就可知其本事了。


    慕清晏黑眸中透出微微笑意:“昭昭不用擔?,七星長老各有所長,並非人人都是頂級高手。例如天璿長老,單論武功修為,他遠?如落英穀的蔡長風。然而他擅長毒物暗器,蔡長風又想逼問他解藥,是以對決時處處留手,?慎中了毒針才致亡故的。”


    蔡昭心中難過,低頭嗯了一聲。


    “還有開陽長老……”慕清晏看了上官浩男一眼。


    上官浩男苦笑:“少君直說無妨,其實家中雙親差?多都告訴過我。”


    說來好笑,上官氏夫婦在成年前從不知自家還有一位魔教大佬的親戚,成年後因為開陽瑤光二老酒後一個突?奇想,被各自拎出來拜堂成親,還勒令他們盡快生兒育女。


    好在少年少女都是溫厚老實之人,成婚後也能恩愛相守。但要論對開陽瑤光二老有多深的感情卻也?見得,因此他們並?忌諱對兒子說實話。


    慕清晏就直說了:“開陽長老能偷襲青闕宗的程浩與王定川,固然是他擅長機關陷阱,步步為營,但其中也有尹岱有意縱容的功勞。”


    宋鬱之冷聲??:“慕少君慎言。”


    慕清晏盯著他的眼睛,森冷一笑:“代少俠聽說過青闕宗的外門掌事李文訓麽?代少俠以為他的武藝修為比之最近剛被青闕宗擒住的那位邱人傑如??”


    蔡昭心頭一震,已猜到了些事。


    慕清晏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青闕宗的規矩是擇取最優異的弟子為下任宗主。尹岱座下弟子雖以邱人傑為最,但青峰三老所有弟子合起來,最出息的可不是邱人傑。李文訓時常念叨他那幾位早逝的師兄,說他們的悟性修為遠勝自己。邱人傑連李文訓都不如,?況那幾位早逝的師兄?!”


    宋鬱之臉色蒼白。


    慕清晏上前一步,毫不掩飾嘲弄的?情:“當年程浩與王定川?如尹岱,是以尹岱做了宗主。那麽既然邱人傑不如程王二老的弟子,下一任宗主也該由程王二老的弟子來承繼。?過,尹岱肯麽?”


    蔡昭喃喃??:“當然不肯啊。他為了讓女兒當宗主夫人,厚著臉皮也要讓素蓮夫人悔婚另嫁呢。”


    慕清晏一點頭,繼續??:“程浩與王定川死後,尹岱便有了現成的借口。之後數年,他以給二老報仇的名義,?斷鼓動他們座下的弟子硬闖幽冥篁??。可惜了那許多忠肝義膽的大好男兒,一腔天真熱血,多少次以卵擊石,全不曾想到背後的蠅營狗苟。”


    “也有江湖前輩覺得這樣耗費過於慘烈,平白葬送青闕宗未來可造之材。可尹岱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口口聲聲師恩深重,做弟子的若是不思報仇,簡直忘恩負義。要?是後來戚雲柯橫空出世,力壓所有同門,尹岱有了出類拔萃的新弟子,李文訓也未必能活下來。”


    這番內情直說的宋鬱之冷汗涔涔,蔡昭心驚膽戰。


    她不禁想著,以當年尹岱父女詭譎陰晦的?計,自己姑姑能一直安然完好的熬到與聶恒城決一死戰,也是很?容易了。


    宋鬱之一方麵不願相信自己外祖父竟如此卑劣陰險,一方麵又隱隱覺得慕清晏所言都是真的。他強自鎮定:“這都是慕少君一家之言,貴教與北宸六派素有恩怨,如此猜測尹老宗主也?足為奇。”


    聽出他話中的軟弱無力,蔡昭在心中微微搖頭,抬頭??:“咱們還是接著說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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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正事要緊。”上官浩男全然不解氣氛為何忽然沉重起來,?直口快??,“北宸六派狗咬狗關咱們什麽事,還是趕緊說玉衡長老與天樞長老吧。”


    蔡昭無奈一笑。


    魔教中有上官浩男這樣天真耿直傻不愣登的,北宸六派中也有尹岱裘元峰這樣陰險毒辣殘害同門之人,有時世事就是這麽荒謬。


    慕清晏嘴角微彎,?再繼續嘲弄宋鬱之,轉而??:“玉衡長老雖不讚成聶恒城的專斷獨行,但佩服他的雄?與才幹,算是兩?偏幫。但他看?慣聶喆的做派,十年前與聶喆大吵一架後離教,從此音訊全無。”


    上官浩男趕緊插嘴:“誰看得慣聶喆啊!”


    “至於天樞長老……”慕清晏抿唇搖頭,“他能舒坦的活到今日,隻靠四個字——‘見風使舵’。隻要我等一帆風順,說不定他是第一個來投誠賀喜的。”


    蔡昭點頭:“如此說來,我們真正需要戒備的,還是那什麽十虎六豹四天狗。”


    上官浩男咧嘴一笑,淺褐色的硬朗麵龐顯得格外年輕朝氣。


    他??:“這次我要替北宸六派說句好話了。數月前聶喆?知怎麽抽風了,派出自己的壓箱底人馬去偷襲北宸六派,有幾路運氣好撲了個空,剩下幾路幾乎都是損兵折將。”


    “十虎之中,邱八和錢小森死在了隱秀澗下,李二河兄弟倆死在廣天門外,六豹中,於侃,閆鷹,都死在佩瓊山莊外,應彩龍殘了,四天狗中的撼地犬陳立和他兄弟陷在了青闕宗,這會兒還?知道死活呢……”


    蔡昭心頭一動:“那個撼地犬陳立是不是長了個好大的鷹鉤鼻子啊。”


    上官浩男:“?錯,風姑娘見過陳立?他的鷹鉤鼻子稍短,他兄弟的鷹鉤鼻子長些。”


    蔡昭嗬嗬訕笑:“見是沒見過,?過有所耳聞,他們的模樣…挺顯眼的。”


    ——?止見過,那對兄弟一個死在慕清晏手裏,把千雪深嚇了個半死,另一個在雪麟龍獸的涎液??效後,領隊突圍時被李文訓擊殺。


    上官浩男完全相信蔡昭的話,點頭??:“哦,那兄弟倆的鼻子是挺顯眼的。”


    慕清晏笑瞥了小姑娘一眼。


    蔡昭不去理他,掰著指頭數起來,“十虎死了四個,六豹剩一半能動彈的,四天狗還有三個。嗯,聽起來勝算?小。”


    慕清晏道:“三條狗一定跟在聶喆身旁,六虎一定在各處關隘禦敵,三豹就?好說了。所以待會兒一進去就動手,別叫聶喆跑了。”


    宋鬱之終於開口,?情陰鬱:“之前你喊著要光明正大的奪回教權,如今又為何要行陰姽偷襲的行徑。”


    慕清晏淡淡??:“因為這樣的地道?止一條,聶喆掌管極樂宮十幾年,天知道他挖了多少逃命用的密??。我若大軍壓境,他必然悄悄遁逃,我?想以後再滿天下緝拿此賊。”


    宋鬱之又??:“既有這條通??,少君為何?領著大批人馬進入,一舉擒拿聶喆?”


    慕清晏冷笑:“因為極樂宮不是青闕宗的萬水千山崖,人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順手再弄殘個把所謂的天之驕子!”


    “你說什麽!”宋鬱之額頭暴起青筋。


    慕清晏冷笑一聲,?情高傲輕蔑。


    上官浩男愣在當地,完全不明白好好的怎麽又爭執起來。


    蔡昭隻好出來打圓場:“三師兄,慕少君?是那個意思……”


    其實她知道那刻薄鬼就是那個意思,?過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若是前方攻打各處關隘的聲勢不大人馬不多攻勢不猛,聶喆就會懷疑少君是不是另有打算,進而防備有人偷襲極樂宮……是這樣吧。”她看向慕清晏。


    慕清晏長眉如墨,俊美的麵孔隱沒在陰影中,他看了蔡昭片刻,“你?用急著出來打圓場,大戰在即,我知道輕重。”說完,拂袖而去。


    蔡昭被氣的胸口一陣翻江倒海。


    上官浩男打開出口的機關,四人魚貫出去。


    ?及看清眼前情形,一陣濃鬱的香粉氣息撲來,仿佛十幾種花香木香麝香混在一處調製而成,以蔡昭嗅覺之靈,一瞬也險些窒息。同時她察覺腳下觸覺柔軟,低頭看去,地上竟然鋪著數寸厚的純白色長毛地毯,?知耗費多少珍惜動物的皮毛。


    屋內布置的富麗堂皇,珠翠滿目,簾子是清一色南海珍珠串成,臥榻是紫檀木鑲羊脂玉的,尋常一尊香爐上都嵌了拇指大小的瑩爍寶石。


    這等豪橫的品味,非得廣天門宋大門主方能與之一較高下。


    大家飛快的四下一看,慕清晏皺眉:“這裏……是聶喆的內寢?”


    頂著眾人疑惑的目光,上官浩男異常悲憤,差點落下猛男淚:“姓聶的幾次私下召見卑職,都是……都是不懷好意。”


    他一抹眼睛,堅強道:“?過少君放心,在卑職拚死抵抗之下,姓聶至今沒有得逞!”


    慕清晏神情複雜。


    宋鬱之幹巴巴的稱讚:“上官壇主真是冰清…真是貞烈之士…”


    蔡昭拍拍上官浩男,安慰道:“想開些,聶喆肯讓你知道這樣機密的地道,可見對你是用了真?的,?全然是饞你的……呃,身子。”


    上官浩男聽了這話,更加委屈了:“難道還要我謝他麽?!”


    蔡昭幹幹一笑:“那倒?用。”


    “禁聲,有人來了。”慕清晏弓步閃到一側,其餘三人也各尋角落躲避。


    隔著一間中廳與兩架屏風,外頭是一間寬敞的待客廳。


    一陣輕重?一的腳步聲後,數人進入待客廳。


    雖然相隔?近,?過慕清晏等四人均修為?俗,耳目也比尋常人更為靈敏,是以待客廳中說話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入他們耳中。


    “哼,慕清晏那小兔崽子,當初就該斬草除根!”一個高亢的中年男子聲音。


    一個沉靜的女子說道:“一年多前你沒想斬草除根麽,?,你想的,想的要命。可惜慕小公子重傷中毒之餘,你依舊捉他?到。”


    “再囉嗦就滾回你的院子去,待羽化門一破,慕清晏捉住你們母子倆,看他會?會對婦人小兒手下留情!”


    女子??:“若隻為了我自己,死就死了,我隻是舍?得我兒思恩。可憐叔父一世英雄,縱橫天下莫可匹敵,如今隻剩思恩這點骨血,來日給他供些香火了。”


    “李如?你給我閉嘴!我還沒死呢,叔父的香火自有我來供祭!”


    一個桀桀陰笑的聲音,“教主不必過於憂?,胡長老在外奮力抗敵,從這幾個時辰的戰報來看,兩邊各有勝負。待他們辛苦攻殺到極樂宮,早已是強弩之末,還?任由咱們收拾了麽?哈哈哈哈……”


    另一個聲音道:“兄長說的對,教主放寬些?吧。”


    聶喆歎道:“幸而有諸位在我身邊護衛,我總算安?些。”


    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所以教主是盼著鳳歌與慕清晏兩敗俱傷,教主好取個漁人之利麽?鳳歌對教主忠?一片啊!”


    一直在冷靜聆聽的慕清晏忽然皺起眉頭,回頭看上官浩男,大拇指一指外頭,目中之意為‘這人怎麽也來了?’


    上官浩男一臉茫然,用力搖頭。


    聶喆似乎惱羞成怒:“我?曾這麽盼過了!我自然知道鳳歌的忠?,可都到了如今這局麵了,你還有別的法子麽!”


    “自然有。請教主退位,將教權歸還慕氏,然後退隱江湖。”


    “放屁!就算我肯退,慕清晏那小兔崽子肯放過我?別看他??的瓊芝雪玉一般,?裏黑著呢!挖?剝皮點天燈,他從未不手軟過啊!”


    “誰讓教主派人去監視他,他自然得殺一儆百。”


    “於惠因,你到底站在哪一邊!”聶喆提著嗓子大喊。


    於惠因歎道:“既然冤仇?能解,就請教主與夫人還有小公子速速從密??離去,這些年我尋到一處僻靜的世外桃源,咱們從此安寧度日,也未嚐?好。”


    “放屁放屁!我堂堂教主之尊,打都沒打就落荒而逃,簡直顏麵掃地!有鳳歌在,她一定能為我擋住那小子的攻勢!”


    李如???:“五哥別勸他了,他是決計舍?下權勢富貴的。”


    於惠因猶自擔憂:“那鳳歌怎麽辦?難道讓她抵擋到死麽!”


    “死不了的,她厲害著呢。”聶喆?悅,“唉,可惜叔父走的太早,他若多活幾年,就能親自教導思恩武藝了,到時神教還有姓慕的什麽事!哼,都怪蔡平殊那賤人,賤貨賤種!幸虧她死的早,?然落到我手裏,我扒光她的衣裳丟進豬圈中,讓眾兄弟都……”


    蔡昭如?能忍耐姑姑受這等汙穢辱罵,當即唰的一聲劈開珠簾,徑直飛躍而至。


    眾人見她是個美貌稚氣的單身少女,一時間驚愕大於驚恐。


    ?能怪眾人眼拙,沒看出蔡昭底細,著實因為她之前十五年一直養在落英穀,的確未經江湖風雨。當她看人時,一雙大眼是清澈的,?情是單純寧靜的。


    ——隻有天曉得她是個臉甜?狠,挖人祖墳還會埋怨手疼的貨!


    嗯,還有慕清晏曉得。


    一名咧嘴豁牙的漢子目露淫邪之色,笑嘻嘻的走到蔡昭跟前,伸手欲摸:“好標致的小姑娘喲,讓我……”


    啪!


    重重的皮肉拍打之聲響起,眾人都沒看清蔡昭是怎麽出手的,那名漢子已在空中劃過一??平平的弧線,宛如踢歪的毽子一般,啪嘰一頭撞在牆麵上,然後落地。


    他頭破血流,臉頰腫裂,肋骨發出沉沉斷裂之聲。


    蔡昭秀眉輕蹙,唉的一聲輕歎,仿佛是修剪花枝?滿意的閨閣小姐。


    “我是不是太粗暴了?”她微微側頭。


    慕清晏施施然的現身,笑意動人,“誰說的,我們昭昭最溫柔和氣了。”


    “這話說的?錯。”宋鬱之也出來了。


    難得這兩人意見一致,唯有上官浩男神情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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