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是一次國防部和眾多軍火企業洽談,安排軍備生產和運輸、配置,以及戰場維護等各項事宜的會議之後的招待性質的宴會,規格不太高。但是,由於下午發生的事情,宴會的等級一下子被提高了好幾個級別,地點也從原先的金台迎賓館改到了位於和平廣場的熙雲大酒店。這也是全聯邦檔次最高的賓館,熙雲大酒店就在和平廣場,在這個地方舉行宴會,也有著明確的含義:聯邦不會害怕那些見不得光的宵小。


    負責安保工作的是漢京警備區直屬警衛團團長莫天南上校和中央警衛局三處處長馮永清,他們兩人在酒店二樓的房間裏設置了指揮部,協調分散在各處的總計上千名警衛人員。上上下下都繃緊了弦,一點都不敢鬆懈。下午的那起勉強可以稱作刺殺的事件發生後,雖然在金鍾大廈的頂上發現了那支狙擊步槍,卻沒有捕獲開槍的人,讓這麽個家夥在漢京晃蕩,大家心裏都無比緊張。要是晚上這場宴會再出了什麽事,那莫天南和馮永清都要沒臉見人了,那更會是對全軍士氣的巨大打擊:首都都看不好,都不太平了,前線還怎麽辦?


    隨著來賓絡繹到來,熙雲大酒店也越來越繁忙熱鬧。大門口的紅地毯,一直穿過壯麗的樓宇前麵的花園,直到馬路邊上,足有200多米長。紅地毯兩側都是麵容嚴肅的警衛,隔離開看熱鬧的人群和手持照相機的記者們。隻有莫天南和馮永清知道,這200米長的紅地毯有多挑戰他們的神經。他們巴不得每個來賓從車子裏鑽出來就朝著酒店大門飛跑,或者索性讓車子駛過車道,就停在門口。可是,那樣一來,這個晚宴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由於宴會性質臨時變更,不少企業和部門也隨之更改了出席代表。北方工業集團的副總裁嚴浩平是第一個到場的重量級來賓,原先北方工業集團和國防部的談判團隊裏,職位最高的不過是北方工業集團負責生產的總監而已。太行集團總裁顧鈞挾夫人佟瑤,次子顧振海一同前來,堪稱豪華。銳星集團作為這些年崛起的軍方最大的腕上電腦供應商,也派出了包括總裁興遠,技術總監賴樂山攜女伴一同出席……200米長的紅地毯,從宴會開始前一個小時開始,就不斷有重量級人物經過。


    那些不夠量級走紅地毯的,或者不願意太過於招搖的人,則通過其他幾個出入口進入酒店。宴會開場前5分鍾,一輛黑色公務車在郭嘉恒的駕駛下進入到酒店地下車庫。2分鍾後,朱政中將的車隊抵達,同樣駛入地下車庫,通過電梯進入到宴會大廳。


    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裏觥籌交錯,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席,但大家已經紛紛溝通往還,認識新的朋友,鞏固老的關係,那些年輕一代的,更是在會場裏來回逛著,打量著那些年輕的男子女子,選擇搭訕的對象,或者更直接一些,選擇狩獵的目標。這種很高規格的宴會,縱然是臨時舉行,也總有消息靈通的演藝圈人士、模特、手眼通天的公關人士能夠得知,能夠獲得進場資格。


    朱芷和林聞方得到通知不比其他人早,他們本就在市郊的軍事基地,匆匆進行準備就出發了。饒是如此,他們還是遲到了那麽一小會。當他們來到熙雲大酒店門口的時候,紅地毯兩邊的記者和人群已經散去,隻有恪盡職守的警衛們像兩排鬆樹一樣,站得筆直。


    他們在車裏,還沒有下車。林聞方看了一眼雙子星大廈上懸掛的巨幅海報,已經更換了全新的。聯邦在這方麵的反應著實迅速。


    “怎麽了?不會覺得有點不詳麽?”朱芷調侃地說。


    “怎麽會,”林聞方笑著說:“我相信的,除了自己,就是科學。什麽神秘學啊,預兆啊,天譴啊,暗示啊什麽的,我都不怎麽在乎。”


    朱芷點了點頭,她看到林聞方的手指在腿上來回移動著,和操作鍵盤別無二致,好奇地問道:“你還在敲鍵盤玩?”


    “玩?”林聞方笑著說:“怎麽有這種莫瑞格時間。我的雙手最熟悉的鍵盤是黑櫻桃g8000機械茶軸鍵盤,不用鍵盤,手指的移動和敲擊都是很穩定的,畢竟那是上千萬次的敲擊。我按照那個玩意做了虛擬鍵盤。用手機和腕上電腦進行感應,為了感應更準確,我在十指上都貼了最小型的無線信號序列芯片。這樣,我就可以進行虛擬操作了。有腕上電腦,加上遠程服務器,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哦?那屏幕怎麽辦?”朱芷笑著問道。


    “喏,”林聞方從軍裝的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副眼鏡,架在了鼻梁上。那是間諜使用的光幕投影眼鏡,林聞方稍稍改裝了一下也覺得很好用。他從耳朵裏取出很小的一個耳塞,說:“貼片式無線耳機也很好用。基本上看不出來。領口我還裝了麥克風。你知道的,我開發的那個係統,可以支持全語音模式的。”


    朱芷搖了搖頭,說:“你太天真了。有檢查的,這種東西帶不進去的。”


    林聞方搖了搖頭,說:“誰說的?現在真個安保係統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別說這些,我要扛個機槍進去,安保係統都不會說個不字。”


    “什麽?”朱芷驚訝地問:“你什麽時候開始侵入的?這可是……這可是中央警衛局的係統啊。”


    “嗯,係統不錯,讓我多花了幾分鍾。一路上就在和這個係統鬥。主要是還不能引起別人注意,真有點難度的。”林聞方說得雲淡風輕,好像這沒什麽了不起。要是這些話讓中央警衛局的納西技術人員聽到,估計要衝上來和林聞方拚命的。


    “你為什麽要這麽幹?”


    “一,和你一樣的理由啊,我對別人的保護沒信心,手下那幾個家夥,今天剛見麵,你指望他們幫你擋子彈?二,我做得到。”林聞方認真地解釋著。


    “你……”朱芷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個“他做得到”的理由,實在是太無敵了。


    “隊長,隊副……我還在這裏呢。這可是當麵打臉啊。”正在開車的是肖克強,聽他們兩人這麽說,心裏很是不爽。


    “行不行,值不值得信任,做了看。我有什麽說什麽,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吧。”林聞方淡淡地說。


    肖克強心裏不管有多不服氣,這時候也隻能忍氣吞聲,想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的確,一切都得看行動,說什麽都沒用。林聞方自己就是這麽做的。隊員們都知道林聞方為了天池山基地做了什麽,為了那些不太熟的同僚們,他兩次險死還生,身上的傷就沒好透過。他和他們沒那個交情,但卻絕不會拋棄他們。隊員們也都相信,以後,為了他們,林聞方一樣會這麽做的。現在他這麽說,就好像在說,我可以為你們去拚死,你們能麽?真的,再沒有比這個更打臉,更讓他這個資深的警衛軍官一萬個不服了。他多想咆哮一句:就算是職責,我也會為你擋子彈的!但是,真的……看行動吧。他們這些隊員也會明白,一旦他們贏得了這樣的長官的信任,那他們贏得的將是什麽。


    朱芷驚訝地張了張嘴,林聞方再次刷新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剛才這麽說,固然是有些得罪人,但對於那些肯定會服膺於他的隊員們說這些,那是何等厲害的禦下手段。


    “下車吧。發生任何事情,我都看得到。”林聞方信心十足地說。


    邰清遠已經從後麵的車子上跳了下來,快步跑上前來,用帶著白手套的手為他們拉開車門,筆直地站在一旁。


    林聞方率先走下這輛掛著漢京警備區牌照的防彈車,然後侍立在一旁,抬著手臂,引著朱芷從車裏出來。朱芷的手輕輕地搭在他的手臂上,跨出了車子。


    朱芷今天沒有穿軍裝,而是穿著一套銀灰色的長裙禮服。現在天氣還比較冷,所以另外加了條銀狐皮的坎肩,那閃亮的容光讓人無法逼視。在基地裏的時候,當朱芷穿著這麽一身走出房間的時候,隊員們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們的隊長居然是女神一般的人物……來自中南軍區的隊員杭逐龍吸溜了一下口水,立刻被大家圍攏著暴打了一頓,這是他們的隊長,他們的女神,誰都不能隨便動歪念頭!


    但是,林聞方的神情一直是平靜的。平靜到了讓朱芷覺得有些無奈。他的心思,都在即將見到嶽羽音這事情上了。


    紅地毯兩旁已經沒有觀眾了,不過,他們本來就不在乎這些。遲到就遲到了嘛,但紅地毯是他們應有的待遇。


    兩人在紅地毯上換換走過,四個警衛則在那些警衛的外側,一邊警惕地注意周圍情況,一邊整齊前行。本應閑適尊榮的氣氛,也顯得有些肅殺。


    那些站得筆直的警衛們眼裏都是崇敬和讚佩,恨不得身形能再挺直幾分,來表示自己的心情。他們眼前走過的,是英雄!


    “全體都有!向後轉!敬禮!”站在紅地毯那頭迎接他們的是莫天南和郭嘉恒。


    莫天南一聲令下,原本麵朝紅地毯外側,隻能用眼角餘光看著林聞方和朱芷的警衛們以幾乎完全一致的動作,唰地一聲轉了過來,又是唰地一聲,用軍人最質樸的方式,用最莊嚴的軍禮,表示他們對英雄的欽慕。


    林聞方原本帶著溫和微笑的臉嚴肅了起來,他將夾在臂彎裏的軍帽戴在頭上,莊嚴地回禮!在軍中,夾道的軍禮,可是尊榮到極點的待遇,林聞方好歹是懂的。


    “郭大哥!”到了紅地毯那頭,朱芷先問候道:“這可不敢當呀。”


    郭嘉恒笑了笑說:“應該的。”他和林聞方握了握手,一副老朋友的樣子,說:“你們值得。這位是莫天南,今天的安保負責人之一。我們進去吧。”


    四人輕鬆地交談著走進了會場,這時候,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林聞方在會場裏環視一圈,立刻就發現了坐在角落裏的嶽羽音。嶽羽音穿著一條月白色的長裙,豐富的褶皺和蕾絲,配合著嶽羽音溫柔如水卻又透露著天真、好奇的麵容,讓她看起來像是初出茅廬,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公主,那種柔美的吸引力,讓林聞方也不禁有些呼吸急促。裙擺一直遮到她的腳踝,隻露出了一點點鞋子和腳踝。但他還是能一眼看出她雙腿的弧線,太美的弧線……這是他們共同奮鬥多年的結果,是他們付出了太多終於贏來的勝利,看到這兩條腿,林聞方都有些要熱淚盈眶的感覺。


    然後,再將視線抬起來,重新挪到嶽羽音的臉上,卻發現剛才忽視了的那一抹無可奈何。


    嶽羽音的身邊站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公子,身上一套行頭極盡華貴,正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些什麽。


    “小姐,不必不好意思,這是社交場合啊。就是為了來認識朋友來的。你看今天這明媚的月色,現在會場裏悠揚的樂曲,不就是我們共舞一曲的最好的背景嗎?……您,好歹自我介紹一下吧?要是不喜歡這個曲子,我們等下一首也行,我們先聊會?”


    ……嶽羽音頭痛著。剛才來了個軍官和郭嘉恒說了句話,他就出去了,本來還有主治醫生謝蘊儀一起的,可謝蘊儀的父親恰恰是朱政中將的保健醫生,此刻也在朱政中將的團隊裏跟著。謝蘊儀喜氣洋洋地跑去見父親了,這也不好攔著吧?她本來低調地跑來,躲在角落裏,就是不想引起任何風波,可沒想到,還真有人跑上來搭訕,還不依不饒的。也虧得他居然沒認出來她,這個最近不斷出現在各個報紙雜誌的征兵廣告上的主角之一。


    “這小子什麽來頭?”郭嘉恒問莫天南。自己才離開幾分鍾就有這種人出現,還是在林聞方麵前,郭嘉恒覺得自己失職了,這個麵子丟得太狠了。


    “順天礦業的公子,陸伯洲。”莫天南對在場的所有人的底細都很清楚,這是他的業務。對這個陸伯洲,他也生出了幾分怨氣,語氣是輕佻蔑視的。


    “哦,得罪得起。”郭嘉恒的手立刻就伸向了腰間的手槍,作為朱政的衛隊長,雖然今天沒跟在朱政身邊,但他還是有佩槍資格的。


    莫天南立刻一把抱住了郭嘉恒,滿頭冷汗一下子就滋出來了。“別,千萬別!我怕你還不行嗎?你是得罪得起,不過何苦呢?這種小角色……”


    朱芷心下暗笑,郭嘉恒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冒失到在這種場合開槍,莫天南也不真正相信郭嘉恒會開槍。不過兩個人都是老朋友了,這麽過分地表演一下,也是表示那個小破孩出現在嶽羽音身邊,和他們無關,他們也惱火。也是在暗示林聞方,隻要不鬧到真的需要開槍,他們都兜著了。


    還沒等他們慫恿攛掇,順便解釋其中輕重,林聞方已經快步衝上了前去。陸伯洲完全被他無視了。


    當嶽羽音看到林聞方的刹那,他們兩人眼中就隻剩下了彼此。陸伯洲,連當背景板的資格都沒有。


    林聞方站在了嶽羽音麵前,看著她平安喜樂的容顏,拉著她的手,然後單膝跪了下來,環抱著嶽羽音。嶽羽音的眼中有一點淚水,她開心到不行。她輕輕地抱著林聞方的頭,然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將林聞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這是他們的交往的大部分曆史裏,缺失的部分。


    陸伯洲驚訝地張大了嘴。“你……你……你幹什麽?”他大腦一片空白,眼前兩人的這種無言的默契,遠不是他這種慣於玩弄女性的小屁孩能夠理解的。


    “你可以滾了。”郭嘉恒已經走了上來。他滿意地看到林聞方和朱芷帶來的四個衛士,已經站好了周圍的位置。他衝著陸伯洲說:“他們兩個,一個叫林聞方,一個叫嶽羽音。你信不信他就算現在開槍打死你都不會有事?”


    陸伯洲的嘴越發合不起來了。他真沒見過那兩幅海報,他可是完全不看電視不看報紙雜誌的……可是,他也聽過這兩個現在炙手可熱的名字,立刻落荒而逃。


    “嘻嘻,”嶽羽音用手指輕彈去眼中的淚水,展現出燦爛的笑顏,說:“你現在好威風啊。”


    “應該的。”林聞方說:“終於……終於……”


    嶽羽音知道林聞方心中的衝動和激越,知道為了這一刻,他們,尤其是他,付出了多少。


    “我還在複健,穿著高跟鞋是別想走路啦。不過……扶我站起來。”嶽羽音說道。


    林聞方點了點頭,他托著嶽羽音的雙肘,承受著一點點的重量,幫助她慢慢站了起來。嶽羽音舒了一口氣,在這一刻,周圍的一切,不管是這個會場,這個惱人的宴會,周圍無數的來賓,都沒有了意義。她將臉頰貼在了林聞方的胸口,雙手環抱住林聞方的腰。林聞方的胸口比以前更溫暖堅實,嗯,腰圍好像還小了一些。她細細體味著,周圍人的注視全然都不管不顧了。她感受著林聞方的手貼在自己的背脊上,肩膀上,手掌透著她最熟悉的灼熱。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啊。


    這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標準的擁抱,對於許許多多的人,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可是對於他們兩人來說,這個擁抱,這個互相支撐的姿勢,卻是多麽來之不易……


    不知道誰先看到了這一幕,會場裏響起了一點掌聲,然後,大家紛紛注意到了這邊,一點掌聲漸漸變成了全場整齊地鼓勵與喝彩。這絕對是讓人感動的一幕。


    嶽羽音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他們的這點點小幸福,好像被圍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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