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河邊已是楊柳依依,繁花似錦。


    微風過處,碧波漣漣,緩緩向東而去。寬闊的河麵上,靠岸停了一葉小舟,艄公持櫓坐在船尾,船頭則立了一個青衣修長的身影,寬大的袍袖隨風微動,更顯得那人飄飄若仙,意態出塵。


    玲瓏看了一眼,默默放下車簾,低頭並不看向身邊的男子,語聲輕幽,“你放了他……是因為我嗎?”


    “也是,也不是。”殷勳淡淡地說,似乎不以為意,“那日宮變之後,他便沒有理由活在這世上了。不過,到底也是個才子,或許能給這世上留點詩詞什麽的。”


    “皇上果然有一顆愛才之心。”玲瓏哂笑道,眼角卻帶了一絲疑惑,據她所知,這人可沒那麽風雅。


    “你不信我?”殷勳有些泄氣地說,在她眼中,自己就沒有那份雅量嗎?


    “你不怕他找上端王,再出些鬼點子?”玲瓏想了想說道,“再說……他畢竟……”


    他畢竟是那個對自己來說有些特殊的人。


    這一句,玲瓏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又如何?我才不怕,我有的是力氣對付他們。”殷勳露出自信的笑容,這幾天做了不少事,他可不會再讓那些人翻起什麽浪花,至於林立人,其實若不是顧及玲瓏,或許林立人還有那麽一兩分勝算的,畢竟端王的暗樁和死士也不少,當時殷勳不在京中,玲瓏又一向被保護得很好,不大通曉這些,還真有些棘手。不過一切都結束了,他是勝利的一方,也沒有必要去糾結這些,江山是他的,玲瓏也是他的,對於林立人他除了同情之外還是同情,所以,與其再讓玲瓏傷心一回,還不如讓她高興一回,反正自己又沒什麽損失。


    殷勳一直是個殺伐果決,恩怨分明的人,所有人都認定他上位之後會用雷霆肅清朝野中原來的那些異己,誰知他的表現卻比想象中要溫和許多。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真實的感覺,仿佛坐上那個位子,覺得從前什麽都無需計較了,他坐擁天下,他富有四海,他用得著揪著不放,跟那些人去斤斤計較嗎?


    天子就應該有天子的大度,男人也應該有男人氣量。


    既滿足了作為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的自豪感,又能讓心愛的女子開懷,這種事情當然值得一做。


    果然,玲瓏的眼中有一絲欽佩閃過,雖然很快又恢複了麵無表情,將頭垂得低低的,但殷勳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心裏極為受用。


    正說著,隻聽外麵傳來馬蹄聲,玲瓏再次挑起車簾,隻見一乘輕車停在河邊,車簾一挑,一個帶著麵紗,服飾素淨毫無獨特之處的女子自車內而出,看身影,卻是那般熟悉。


    “是意瀾姐姐?”玲瓏有些詫異,“你讓他們一起?”


    真是亂點鴛鴦譜!


    “隻是一道離開而已,至於,以後,不歸我管。”殷勳淡淡地說,“說到底,還是皇家有負於他們。”


    若非得配天家,他們本都是天之驕子,又怎會似這般淪落為政治傾軋的犧牲品?


    “我要下去打個招呼嗎?”玲瓏問道。


    “隨你。”殷勳說道,目光漫不經心地朝了窗外一瞥。


    “算了,還是不用了,我看著他們離開就行了。”玲瓏的眼眶有些泛潮,隻見意瀾上船,回頭朝玲瓏這邊望了一眼,似乎有所意指,又仿佛僅僅是隨意的一瞥。而一旁的林立人則自始至終都立於船頭望著天際飛過的白鷺,一眼都不曾看過來。


    終於那船動了起來,一點點遠去,直到消失在視野中。


    不經意間,玲瓏已是滿臉的淚,第一次在林府壽宴遇到那兩個人的情景尚清晰如昨,他們都是給過自己溫暖和幫助的人,而今日,卻隻能目送他們遠離自幼生長的京城,浪跡天涯,不知歸途。


    “其實,我該問一問意瀾姐姐,為何總對我那般的好。”玲瓏像是忽然記起了什麽,喃喃地說道,語中不乏落寞。


    “或許是你,令她想起某個人了吧。”殷勳淡淡地說,有些事,他隱約知道一些,不過當時他自己的情事都亂七八糟的,哪有心思去管別人。


    “真的嗎?”玲瓏倒是有些好奇,心裏有一個猜測,不過見殷勳並不打算多言,想想會牽扯到故人,覺得的確也沒什麽再問的必要。


    如今,他們是自由自在,但她的身邊自此便少了兩個關心愛護她的人,他們把她一個人留下,獨自去麵對冷冰冰,陰沉沉的皇宮,還有對未來的擔心和壓抑。他們怎麽可以這樣?


    明知世事無法改變,玲瓏還是感到一種分外的孤寂。這是殷勳適時地拉住她的手,掌心的溫熱讓她心頭跟著一暖。


    還好,還有一個人對自己不離不棄。


    玲瓏忽然滿心的柔軟,不知不覺靠了過去,像一隻小貓般偎在男子的胸前。


    其實他們真的隻有彼此了……


    也幸好他們還有彼此……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沉默良久,殷勳忽然開口說道,“關於紫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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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了?”玲瓏心裏咯噔一下,回來的人裏麵不見了紫芸,前幾日光顧了置氣,竟忘了過問此事。


    “她名義上雖然是我的侍妾,其實,我從未碰過她。”殷勳說道,“當年她所在的城池被圍困,後來解了圍,她愛上一個人,還有了孩子……隻不過後來那人陣亡了,她受了打擊一病不起,連孩子也沒了,後來不知怎麽的又好轉了,卻跑來求我,要我讓她待在軍中,她說她要一直和北漠對戰,才有勇氣活下去。”殷勳緩緩地說道,“她一直照顧我,直到仗打完了,我覺得她可憐,想給她支持下去的念想,就對她說,京城裏有那個人的至親,所以她就跟我回來了,名義上是侍妾,其實當自己是寡婦。”


    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玲瓏詫異地瞪大眼睛,胸口一陣激烈地跳動,好一會,才開口問道,“那現在呢?怎麽不見她人?她去哪裏了?”


    “她……”殷勳頓了一頓,竭力用平靜和緩的聲音說道,“那一日,夏雲翊欲偷襲暗取我性命,紫芸擋了一刀,臨終前,她隻說了一句,要我好好待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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