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就悍妒,我就容不得別人,你若不喜,幹脆直接將我休了一了百了,就當從未認識過,也省的我被那些髒東西惡心到。”玲瓏胸口像是忽然騰起一股子氣,梗了脖子說道,一瞬間,眼中盡是淩厲之色,令一旁的男子驀地想到那日大殿上的情形。


    “我隻說了一句,你就回了這麽一堆。既然你那麽介意,我明日便將晴月居的女人遣散了如何?”似乎是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滯重起來,殷勳於是滿不在乎地說,“免得你心裏不舒服,連帶著我兒子也跟了受罪。”


    “當真?”玲瓏一愣,這樣的回答倒真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歪著頭想了想,“你真舍得!”


    “有什麽好舍不得的?”殷勳淡淡哼了聲,騰出自己捂熱的地方,“來,睡這兒。”


    “我去熄了燈盞。”玲瓏說著欲掙開殷勳的懷抱,身子卻像是不受支配一般軟軟地偎在他胸前,片刻,她伸手自帳幔上拽下一顆明珠打了出去。


    “撲——”的一聲,屋裏頓時暗了下來。帳幔依依垂落,隔出一片封閉靜謐的空間,隻餘下兩人交織的淺淺呼吸聲。


    “算了吧!”黑暗中,玲瓏忽然說了一句。


    “什麽算了?”殷勳一動不動地躺著。


    “反正她們也隻是擺設而已。”玲瓏輕輕地說,“你對我的好,我是知道的,或許,我是有點人心不足。”


    世事無常,她仿佛記得自己嫁過來的時候,還一心隻想著無欲無求,不爭不搶地捱過這一輩子。忽然覺得十分矛盾,能夠擁有這些令自己在乎的東西,她仿佛也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力量,但同樣也難以抑製地會去害怕,怕手中的一切忽然煙消雲散,怕自己再次變得孑然一身,怕自己最終還是會和從前一樣事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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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如毒蛇一般交織盤踞在玲瓏的心頭,令她的內心一時豔陽,一時陰霾,忽冷忽熱,變幻不定。


    沉默了片刻,殷勳又說了句,“女人都一會這樣一會那樣的。”


    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覺得……你變了許多……”他繼而又道,話語中帶了幾分暖意,“如今有了孩子,你該開心,這樣孩子生下來才康健。”


    “那你說說我怎麽變了,以前如何,現在又是如何?”玲瓏好奇頓生,忽然翻身趴在他的胸口問道。


    “原來以為是個鬼,其實根本就是個小妖孽!”殷勳鄭重其事地回答。


    “你這是什麽破比方!”玲瓏沒好氣地抬手狠狠掐了他一把。


    兩個人忽然都笑了。


    “其實你本就無需擔心,我現在閑賦著,想來皇後他們也懶得管我。”等笑完了,殷勳摟著玲瓏認真地說,繼而語氣卻又一轉,亦莊亦諧,“再者那日重臣都在殿上,你覺得誰還敢冒死把女兒送進來?”


    玲瓏聽了覺得這話還有點道理,心頭仿佛舒暢了不少,忽然覺得自己這般患得患失,也真是夠孬種,何必為目前影兒都沒有的事情壞了心境!莫非自己真的是白修煉了?當下語氣變得明朗,“看來我果真悍名遠播了呢!”


    “行了,睡了!”一旁殷勳有些不耐煩地嘟囔了句,含了濃濃倦意,“悍婦……”


    往他懷裏縮了一縮,玲瓏無聲地笑了。


    就在玲瓏寧定而喜悅地默默希翼一切的時刻,夏府的內宅裏,氣氛卻是一派凝重,隱隱似彌散著一絲火藥味。


    “你說,是不是你拿了我的玉佩,你拿去做什麽?”夏雲翊一迭連聲地問,臉上帶著鮮少的怒意。


    “你成天寶貝一般戴在身上,我怎麽能夠知道?”穆朗珠正對了鏡台卸妝,頭都不回地說道,波瀾不興的語氣裏帶了一絲諷意。


    “你……”夏雲翊一時氣結。


    “不就是一塊玉而已,我山東的老家那裏,玉啊,珠子啊成箱成箱的,我至於來偷你一塊玉嗎?”穆朗珠慢條斯理地說,得意地揚了揚嘴唇,繼而語氣一黯,作委屈狀,“我堂堂郡主,你卻疑我做賊……你把我當做什麽了?若傳到我爹娘耳中,不知道會怎麽想?”


    不提爹娘還好,這一提,夏雲翊的火騰的一下就竄將上來。這樁婚事,對他來說本來就簡直像被宜妃被夏家賣了,被穆家綁了一般。捏緊了拳頭,雲翊使勁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壓下心頭勃勃的怒意,往前走了兩步,竭力用聽起來還算平靜的口吻說道,“做賊做賊的,你說得那麽難聽幹嘛?我隻問問那玉在何處,你這又置的什麽氣?既是一家人,我的東西也是你東西。你若是要,我還能不給嗎?我隻問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好,那我直接告訴你得了!我看那玉不舒服,直接砸了扔了,如何?”穆朗珠站起身,昂然迎上夏雲翊的視線,一不做二不休地答道。明豔動人的臉上,透出骨子裏帶出的高傲。


    “什麽?你把玉砸了?”夏雲翊難以置信地一下將雙目睜圓,因為生氣,俊逸的麵容立時浮上一層絳紅,呼吸一下急促起來,“你真的砸了?”


    “砸了,就砸了!”穆朗珠冷哼一聲,滿不在乎挑了挑眉毛,“不就是一塊破玉,能值幾個錢?你不高興的話,本郡主賠你十幾二十塊都成!”


    “你!”夏雲翊幾乎已經被她這種蠻不講理的態度刺激到了極點,他怒不可遏地擰緊了雙眉,一時卻怎麽都找不到一個爆發點,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女子,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穆朗珠仰臉笑著,好一會,卻見男子眼中的怒意褪去,竟一點點地變為一種深涼的,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目光裏含了無奈,不屑,鄙夷,更透出層層悲哀。


    穆朗珠隻覺心頭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猛的蟄了一下,驀地收起笑容。


    “算了,砸了就砸了……”良久,夏雲翊歎息一聲,什麽都不想再說,默默地轉身往外走去。


    他挺拔的背影,寬闊的肩膀,此刻看起來卻是那樣疲憊,那樣沉重,仿佛壓了無形的千鈞重擔一般。刹那間,這重擔仿佛也直直壓到穆朗珠的心頭,令她頓時隻透不過氣來,張了張嘴,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喚住他……


    垂下頭,女子的眼中淚水簌簌而下……


    夏雲翊卻忽然在屏風拐角處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聲音低沉而滿是蕭索,“我想你弄錯了,那玉是燕若成送我的……”


    “難道不是……她送你的?”穆朗珠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頭,滿是淚痕的麵上露出驚訝,眉宇間卻不自覺地湧上一點微末的喜色,隻是很快便複又沉重。


    “若是她送的,我再不會留在身邊。”夏雲翊低眉一歎,一臉倦色。他早就沒有資格,再與她有關了……


    他的口中泛起點點苦意,唇角卻似有若無地向上自嘲地彎了一彎。


    “說到底,你還是隻為她著想,隻在乎她一個人!”穆朗珠的心頭忽然難以抑製升起一股怨氣,尖著嗓子脫口而出,“夏雲翊,你真是可憐!你的心上人睡在齊王的床上,懷著齊王的孩子,你卻還要為他賣命!”


    “夏家負了她,你很愧疚,自責是不是?我現在告訴你!人家現在還在感謝夏家呢!雪瑩去看了她一次,回來說他們好得很啊!你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跟著那個人,你捫心自問一下,他們花好月圓之時,可會想到你?”穆朗珠忽然歇斯底裏地衝著夏雲翊吼道,“我真是替你不值!夏雲翊,我可憐你!”


    “夠了!”夏雲翊猛然回過頭,“你說夠了沒有!好,你可憐我是不是!那我今天就一次跟你明說了,我就念著她,就心甘情願這般,就不去轉投東軍!如何?你生氣也沒有用!”


    “我也想過,我們之間能不能不這樣!可是我做不到若無其事地跟你好,你們穆家當我不識抬舉,別人又當我攀龍附鳳,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喜歡她,我從小就喜歡她,我從七歲開始就想長大了娶她。”夏雲翊的語氣從最初的急促變得緩慢,最後,幾乎變成幽幽的傾訴,他微俯著頭,英俊的臉上浮起一種似喜似悲的神色,“我姨母生她的時候沒了,姨夫對她十分冷淡,她就是那麽傻,以為隻要拚命學東西,就能被接受,被認同,跟著我和燕若成一起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後來父兄陣亡了,我每次看到她的時候,她都在不停地忙碌,不停地做事……那時候,我真的想馬上娶她回來,讓她過上開心舒服的日子……後來發生了那件事,讓我自己都討厭自己……我知道你去求過太後,那一刻我是真的感激你……或許我還是自私的,明明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左右她的將來,明明知道那樣虧待了她,但還是忍不住地歡喜……隻是沒想到,被齊王搶先了一步……我想,或許我和她真的無緣吧,或許她命裏就該是有那份榮寵的……我現在隻的把她當做親人……”


    “不止是她,你,還有素顏……也是我的親人……我能給的,隻有這些……”最後,他低低垂了視線,用一種幾乎聽不真切的幽細的語氣說道。


    清冷的燈光下,穆朗珠已是淚流滿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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