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半過江


    折回尉公館的路上,龔破夭並沒遇到什麽特別的情況。可當他相距尉公館還有裏把路的時候,尉公館後麵的樹林,突然傳來了猛烈的槍聲...


    是過去幫忙,還是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


    龔破夭不由減慢了速度。


    身後響起了尖嘯的警笛聲。


    樹林飛出了十幾條黑影。


    警察來了。憲兵來了。龔破夭明白不用自己再出手,便決定悄悄地回去。


    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剛喘了幾口氣,敲門聲就響了。


    打開門,尉揚和尉遲風走了進來。


    "小龔睡得好吧?"尉揚關心地問。


    點點頭,龔破夭答,"正發著夢,就被外麵的槍聲鬧醒了。"


    笑笑,尉揚道,"東西收拾好了?"


    "好了。"


    "嗯,那就走吧,由池峰送你們過江。然後你們先往西走,穿過安徽,再南下到武漢,從武漢坐船回四川。"尉揚細心地交帶,"到了安徽的地頭,不要馬上往南走,蕪湖那一帶已有大批的日軍。"


    "明白。"龔破夭答,挎起布包,望了一眼站在尉揚身後的尉遲風。尉遲風衝他笑了一笑,那興奮的神情,像是要去尋寶探險,而不是去走一條生死之旅。


    出門的時候,尉揚悄聲地龔破夭,"你沒被他們傷著吧?"


    心下一顫,尉揚怎麽知道我出去了?龔破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嘿,布鞋滿是塵汙,鞋底還沾了樹林裏的泥土,褲腳還有幾滴血,自然是出去與人交過手了。


    知道隱瞞不了,龔破夭隻好道,"沒傷著。"


    心裏佩服尉揚觀察得細致。


    下了樓,池峰已經在樓下等著他們。


    尉揚抱了抱龔破夭和尉遲風,方道,"走吧,路上要小心。"


    兩人點了點頭。


    池峰領著他倆,並沒往正門走,也沒往後門走,而是進了一間房間。


    什麽意思?難道他池峰要拿槍什麽的?


    不會啊,看池峰腰間鼓鼓的,槍帶著哩。


    龔破夭暗想。


    卻見池峰走到一堵牆前,輕輕一推,竟推出了一扇門。


    地下室?秘密通道?


    正是。


    地下室裏,幾個發報員正在忙碌。"嘀嘀噠噠"的聲音,顯示他們正在收報、發報。


    台上、地上都堆滿了資料。


    池峰走到地下室一角,按了當中一塊磚,一扇門便哢哢地開了。一條秘密通道即刻亮在他們麵前。


    通道燈光暗淡,顯得陰森森的。


    走了若莫半個小時,爬上一道石級,龔破夭就看到了一扇門。池峰也是按了當中的一塊磚,門便開了。出了門,便到了暗室,出了暗室,是一間客房。走出客房,龔破夭看到兩個特工在走廊裏遊動。


    是一間小客棧。


    走出客棧大門,龔破夭發現巷子兩旁的房屋都是磚木結構,古色古香,顯然是南京的老街了。回頭看了一眼客棧,那也是平平常常的,很不起眼。這無疑是最好的掩護。


    到了江邊,已經是下半夜。


    一艘小快艇正在等著他們。


    "池副站長,你留步吧,不用送我們過去了。"龔破夭對池峰道。


    "嘿嘿,不行。與君一席酒,勝練十年功。"池峰笑說。


    "此話咋說?"尉遲風不解地望著池峰,問道。


    池峰對他笑笑,"你還不知道?你的夭哥啊,真是當世的頂一高手。跟我喝的酒,全被逼成汗珠,悄悄地揮發掉了。所以他一點酒意都沒有。"


    "酒可以逼成汗珠?這是小說裏才有的事吧?"尉遲風仍然不敢相信。


    龔破夭拍拍尉遲風的肩膀,"別聽你池叔亂誇,世上哪有這樣的事。"


    尉遲風撓撓頭,不知信誰好。


    "下艇吧。不管怎麽說,也要送君送到大江岸嘛。"池峰爽朗地道。


    龔破夭感到池峰不但熱情,而且一口一個"君"的,對他十分敬重。


    江上浪大。


    快艇便如在浪上飄。


    龔破夭回頭望著南京城,南京一片黑漆漆的,顯得無比的沉重。他龔破夭雖然沒在南京生活過,但南京畢竟是國都。國都被外敵包圍、攻擊,心裏自然而然地生出國破家亡的感覺。這感覺像毒蠍一樣咬著他,令他難受極了。


    悄悄看了尉遲風一眼——尉遲風雙眼噙淚,凝望著南京城。


    那裏有他的歡樂的童年。


    那裏有他的親朋好友。


    那裏的街,那裏的巷,都有他靈魂的氣息。他隨便撫摸一堵牆,都會感到十分的親切,就像麵對老朋友一樣,心裏充滿說不盡的話語。


    而這一切,也許從此就是永別,一去不複返。


    拉起尉遲風的手,輕輕地握住。尉遲風感激地看了龔破夭一眼。


    卻無言。


    此時的一切語言,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直到過了江,上了岸,尉遲風才對龔破夭道,"我們還會回來的,是不是?"


    "沒錯,我們一定會回來。"龔破夭堅定地答。


    兩人與池峰相擁道別。


    "希望我們很快會再見,再好好喝上一場,不醉無歸。"池峰擁抱著龔破夭的時候,就道。""嗯,一言為定。"龔破夭爽快地答。但他卻從池峰的話裏,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再見"隻是一種期望,而這種期望卻很渺茫。以池峰的身份,不說與南京共存亡,也是不到最後關頭,不會離開的。戰爭的世界,什麽事情不會發生呢?就像方鐵,剛剛還一起喝著酒的,轉眼卻以身殉職了。


    當他龔破夭和尉遲風走遠了,池峰仍在岸邊朝他們揮手。


    好重情義的漢子。


    龔破夭心裏十分感動。


    "夭哥,你說我爸他們會有事嗎?"尉遲風突然問。


    "沒事,肯定沒事。你爸他們那麽能幹,要脫個身,豈不像喝茶那麽容易?"龔破夭安慰道。


    "可爸的手下,一下就失蹤了那麽多人。我真擔心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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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破夭忙道,止住他往下說,"不必擔心。你要相信你爸的能力。在我眼裏,你爸是頂尖的特工高手,日本特工根本奈他不何。"


    "你真是這麽認為的?"


    "能假?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尉遲風眼一濕,傷心地道,"你今晚就騙我了。"


    這——難道他發現什麽了?


    龔破夭的大腦迅速地轉動。


    還沒等他開口,尉遲風就道,"其實你今晚根本沒在房間。我十點來鍾進過你的房,發現槍和匕首都不見了。"


    原來如此。


    龔破夭便笑說,"哦,是這麽回事啊。我不過是出去透透風而已,也沒去幹什麽。"


    "真的沒幹別的?"尉遲風盯著龔破夭問。


    龔破夭點了點頭。


    "嗯,這回算你。下回去哪,都不能忘了我。"


    "不忘,不忘,絕對忘不了你。"龔破夭答道,覺得自己真會說謊。但這是善意的謊話,老天應該會原諒的。因為那不是去赴宴,而是生死相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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