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十分鍾下樓,梁意珂等在路邊。一輛銀色雷克薩斯停在麵前,後車座的黑色車窗緩緩降下,露出陸母保養得宜的臉孔。梁意珂驚訝地望著她。不是說司機來接地麽?


    陸母為她打開車門,“上車吧。”


    “是。”梁意珂挺直身板,雙手放在膝上,端正地坐到陸母身邊。第三次見麵,但也是首次隻有兩人的情況下見麵。沉默的氣氛有些微妙,就像一根蛛絲被兩邊拉扯,隨時有崩斷的可能。梁意珂不自覺感到緊張。


    “怎麽會去打工?缺錢的話就講出來。”陸母突然打破沉默。


    梁意珂趕忙解釋,“不是,每天閑得無事太無聊了。這份工作是朋友介紹的,很輕鬆。準時上下班。”言外之意,梁意珂也在告訴陸母她所擔心的事情不存在。


    陸母看了她一眼,道出此番的最主要目的。陸母說道,“兩人相處難免有爭執。互相包容是必要的。沒有夫妻是一路毫無矛盾得走下來。結婚不是去商店購物,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退貨。我跟他爸之前的態度讓你傷心了。但是大概你沒看出來,我們早把你當陸家的媳婦了。所以,”陸母拉過梁意珂的手,懇切地說,“有問題我們一家人一起解決。結婚的事情由你們做主,但離婚的事情可由不得你們胡來。”


    聽到這裏,梁意珂這才明白陸母不是來訓斥她,而是勸和的。梁意珂內疚難當,“對不起。”


    陸母輕拍她的手,“我的兒子我了解。離婚的原因不在你。肯定是信誠做了混賬事讓你生氣了。前天看到他那神情,我就清楚所有事了。”


    安撫性質的溫柔動作,梁意珂眼眶微濕。始料未到的關切之情,讓她完全措手不及。摘掉麵具,陸母原來不是那般的冷漠。跟陸信誠一模一樣的別扭。梁意珂眼簾垂下,“對不起,離婚其實是我的原——”


    “你不用為信誠說謊,”陸母打斷梁意珂,止住她的話,“我這個兒子多受女孩子歡迎,多花心。我這個當母親的再了解不過。但你要有自信你是不同的,是陸家認可的媳婦,跟其他的鶯鶯燕燕不一樣。”陸母頓了一下,“聽說,你從江景花園搬出來了?”


    話題猛地轉變。梁意珂怔忡短短一會,“是。在學校附近租的房。”


    陸母點點頭,“不過,女孩子一個人住總歸不安全。”陸母沉思會,說道,“這樣吧,先去吃晚餐,再談這些事。”


    梁意珂鬆口氣,回道,“好。”


    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陸母沒說話,就是不斷地給梁意珂夾菜盛湯。梁意珂自然也不敢隨便主動開口說話。吃完飯,陸母讓司機送梁意珂回去。梁意珂婉言拒絕,執意搭出租車回去。陸母也沒多勉強,隻說了聲路上小心。


    出租車行駛,天還未全黑,路燈的光芒不像黑夜中明亮。梁意珂望著手機,翻來覆去地思索,決定遵從陸母的意願,隱瞞陸信誠。問題越來越難解答,事情也越來越複雜。梁意珂不禁有一絲動搖,離婚是正確的麽?事情發展到此時,才知道連固執得如鐵塊的陸父也把她當作兒媳婦了。那現在該怎麽辦?


    樓下陸信誠坐在車內等待梁意珂房內的燈熄滅後,再上樓回自己的新居。陸信誠自覺他非常像電影中的間諜,怕惹起梁意珂的懷疑,連慣用的車子都換掉了。陸信誠打開客廳的燈,走進屋內。柔和的日光燈下,房間呈現跟白天不一樣的風格。為了盡快入住,牆麵還保持原有的白色,水曲柳地板也是之前的。設計師隻是把家具、燈具、電器、裝飾品等其他的物件全部換成嶄新的。在設計師的建議下,還購置了一套奢華的家庭影院。


    遠離以往的夜生活,時間變得充裕許多。陸信誠拿遙控器打開電視,搜索一番,鎖定經典老片教父。從前聽聞過,卻沒空觀賞。陸信誠走到廚房冰箱處,倒了杯冰水,坐回沙發,聚精會神地看電影。


    這種堪稱寡淡的生活很新奇。平凡如杯中的水,卻又矛盾得滿足。梁意珂住在五步之遙的另一處房間,她此刻應該已經安然入睡。而他自己坐在這裏,享受電影,享受恬淡的夜晚。認識梁意珂後,他整個人就像被開化的原始人,感/官心思漸漸敏銳,往常不曾在意的小事,如今也會感慨萬千。她的影響力竟然可以如此得大,隨意一個表情變化就能在他的世界裏掀起一場狂風暴雨。


    上班時間是八點半,梁意珂怕遲到七點半就出門乘坐地鐵。到達公司時已八點十分,同事來得差不多。她便開始一天的打雜生活。九點多點,一個電話被人事部經理叫走。梁意珂納悶地走到人事部經理辦公室,敲門走進去,往裏麵一看,震驚得看到陸母居然也在。


    陸母鄭重地向人事經理致歉,“小陳,實在麻煩你了。”


    陳經理趕忙回道,“小事,小事而已。能為夫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陳經理也是見過世麵之人,陸家在s城可是大戶。尤其傳聞中陸書記將高升至京城任官職。如今能被陸夫人拜托事情,建立起交情,可是天賜良機。


    “那謝謝了。”陸母對傻傻愣在一邊的梁意珂說,“收拾一下你的私人物品。我給你找了個新工作。”


    “啊?”梁意珂眼睛瞪大,全是疑惑,腦袋中堆滿問號。誰能告訴她,現在的狀況是怎樣?腦袋當機,梁意珂持續這種思考不能的狀態,亦步亦趨跟著陸母坐上車離開工作一日的公司。


    跟昨晚一樣的位置做法。陸母與梁意珂一起坐在後座位。陸母從身旁的袋子內拿出一瓶牛奶,遞給梁意珂,“腦袋暫時歇歇,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將要做的工作比那份工作要簡單得多。就是給我當助理。”


    助理?梁意珂對上陸母的眼睛,慌張地說,“可我什麽都不會。”


    “放心。我那邊沒複雜的事情。小店麵而已。”陸母問道,“聽過麗舍坊嗎?”


    梁意珂暗想,何止聽過,來去過。


    “我跟三個老朋友一起開的。沒有事情纏身的話,就會過去待上兩三個小時。原來是打發時間。後來名氣慢慢做出來,利潤也跟著上去。麗舍坊倒成了我的重要收入來源。”陸母笑笑,“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梁意珂的緊張感褪下。陸母是真心待她,才會講出這些事。


    “昨晚你跟我說閑得無聊,想要工作。那種感覺我是深有體會。可又擔心你累壞,傷到身體。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陸母緩緩說道,“所以才想著讓你到我身邊工作,一方麵培養婆媳感情,另一方麵我也可以照顧你。”


    一席體恤的話讓梁意珂既感動又充滿負罪感。離婚的事情明明是她提出的。不顧及陸家家長心情的也是她。卻被陸母誤以為矛頭出在陸信誠的花心。真相說不出口,拒絕的話更是難以啟齒。人總是貪戀溫柔,害怕冷酷。梁意珂不忍心讓這樣親切的陸母失望,再度使得她們的關係回到從前的冷淡。連稍微想想都覺得難過。像鬼迷心竅般,梁意珂脫口道,“我會努力的。”


    陸母滿意笑著點頭。


    第二次來到麗舍坊,身份卻來了個大變換。訪客變成內部人員。梁意珂被陸母領著到二樓辦公室坐下。陸母接了個電話,告訴她臨時有點事情,半小時後回來。無所事事,梁意珂便四顧研究辦公室,空曠的房間,清雅的格調,品味獨到。看得出來陸母跟陸信誠都屬於那種不喜屋內擺滿物品的人。


    梁意珂靠著窗戶往外看,是住宅區內的小公園。有兩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在玩耍,小臉上掛著天真稚氣的笑容。梁意珂被感染,也跟著微笑。梁意珂喉嚨有點幹澀,憶起陸母給的牛奶,從包裏拿出來。剛沒注意到,包裝殼全是英文,標出的出處是新西蘭。盒裝鮮奶居然也能出現在國內。


    門被打開,梁意珂聽到聲響,回過頭,正好麵對麵地對上林宛雪。


    林宛雪的驚訝來得比梁意珂更猛烈,她瞠目結舌地望著梁意珂,就像看到食人的怪物般驚駭交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梁意珂對她質問的口氣不爽,故意反問,“你猜猜呢?”


    隻有一種可能,林宛雪臉色頓時刷白,絕望得猶如世界末日般,“幹媽帶你來的。為什麽?你後悔跟信誠離婚了?你做人怎麽可以沒有誠意?我明白了······你恨我,所以才在我滿懷希望的時候再毀掉我。好惡毒啊你!”


    一連串莫須有的指責。梁意珂歎息一聲,“林宛雪,地球不是太陽係的中心,同樣你不是地球的中心。我做的任何事都不是為了攻擊你。”


    從天堂到地獄,漫長的距離隻用了短短一秒鍾。林宛雪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厲聲道,“那你是為什麽出爾反爾?”


    沒輪到梁意珂出聲,陸母恰好推門走進來,看到林宛雪,笑著說,“小雪啊,我剛說給你打電話。這是梁意珂,上次你們見過一麵。”怡人的微笑下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幹媽·······”連最支持她的幹媽都轉變陣地,默認梁意珂是陸家的媳婦。林宛雪遭遇用言辭表達的背叛感。她再裝不下去好孩子,紅著眼睛,憤慨地問,“幹媽,你為什麽接受她?從小到大你都向我保證,我會是陸信誠的妻子。為什麽?現在連你也跟著變了。為什麽?”說完,林宛雪崩潰般,眼淚嘩嘩地落下。


    無聲的哭泣最傷情。陸母的眼眶也紅了。林宛雪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就像另一個孩子。她的心跟著抽痛,伸出手輕輕擦拭林宛雪的眼淚,寬慰道,“小雪,強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林宛雪用力揮開陸母的手,瞪著她,吼道,“不要再騙我了。你們根本就是因為她肚子懷了陸家的孩子才會接受她。”


    “你——怎麽會······”陸母意外林宛雪居然知道孩子的事情。


    林宛雪望著滿麵驚詫的幹媽,才明白過來她是被親愛的幹媽故意隱瞞住。可笑如她,居然還指望幹媽幫襯她。血濃於水。親生的兒子才是最重要的。她不過是幹女兒,假女兒。悲傷到極點變成出離憤怒。林宛雪恨恨地看一眼幹媽與梁意珂後,摔門走人。她林宛雪會讓他們統統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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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母正要追出去,想到身邊的梁意珂,收起所有的傷心,走到梁意珂麵前,輕聲說道,“不要受影響。”


    梁意珂點點頭,“我沒事。你坐下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找林宛雪談談。”


    “不用,”陸母搖搖頭,歎口氣,“我本來就存了私心。那孩子天生敏感,也倔強。我跟她的母女感情大概也到頭了。”


    “·······對不起。要是沒有我——”


    “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陸母訓道。


    “我去倒杯水給你。”實際上梁意珂是想要給陸母獨處休整的時間。


    陸母點點頭,“別走太遠。”


    梁意珂一驚,陸母竟然看出她的意圖。薑果然還是老的辣。梁意珂說,“好。”


    走出麗舍坊,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瞎逛。直到有點累了,才坐到一條長椅上,拿出手機給陸信誠打電話。


    那頭問,“怎麽了?”


    梁意珂從來都不知道陸信誠的聲音有鎮靜的功效。梁意珂煩躁的心情好了大半。隻是一早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需要點時間整理言辭。沉默許久,梁意珂報告道,“我現在換到麗舍坊工作了。你媽跟林宛雪吵架了。”


    陸信誠很快理清,“我媽她不同意我們離婚。她說服不了我,便才找上你。是不是困擾到你了?”


    梁意珂答非所問,“她以為是你花心惹的禍。”


    “·······確實附和她對我的認知。”陸信誠問,“你現在人還在麗舍坊嗎?”


    “沒,你媽很難過,我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就跑出來了。”


    “具體地點。我去找你。”


    梁意珂看到馬路對麵的白牆黛瓦古建築群,“廣安寺。”字麵上是寺,其實跟寺廟無關,實打實的商業街,主打平民中低檔服飾。因而跟奢侈品店內的情況相反,這裏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陸信誠乘出租車,沒超出二十五分鍾便趕到這裏。他從車上下來,走到梁意珂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低垂著頭,滿腹心思的她,取笑道,“別再皺著眉頭了。要成老婆婆了。”


    梁意珂抬起頭,仰望著對著陸信誠,堅定的眼神透露出某種深刻的覺悟般,認真地說,“我們還是不要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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