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法律登記手續之後,陸信誠帶著梁意珂到他的事務所。從正門口前台開始,梁意珂就一路接受來自四周的注目禮與竊竊私語聲。視線的焦點,壓力聚集,她快要燃點了。無法回頭,隻能硬著頭皮跟著陸信誠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合上杜絕所有探尋的目光。


    梁意珂鬆一口氣,質問陸信誠,“你為什麽把我帶到這裏來?”


    陸信誠歎氣,“別把我想得那麽壞。”


    此時他的特別助理艾拉推門進來,看著陸信誠,“boss,關律師五分鍾之後到。”她深意地看了一眼梁意珂,問陸信誠,“需要我送兩杯咖啡進來嗎?”


    陸信誠說,“一杯咖啡,一杯脫脂牛奶。”


    艾拉以為她聽錯了,這裏是公司又不是超市。她為難地回答,“boss,沒有牛奶。”


    梁意珂趕緊表態,“給我一杯涼白開就好。”


    “好的。請稍等。”艾拉欠身拉門出去。


    梁意珂環顧四周,簡潔的布置風格,黑白銀三色。非常陸信誠。沙發也跟家裏的一樣柔軟舒適。“簽協議不必要來這裏吧?我差點以為我就是動物園裏的大熊貓。”


    陸信誠坐到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沒辦法,關律師比較忙。默罕默德說過,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你當我隻有三歲啊,”梁意珂不理他這套。


    “·······”陸信誠見糊弄不過,便交代,“主要是簽協議,順便透露我已有結婚對象的消息。一舉兩得。”


    梁意珂不甚理解,“有必要搞得人盡皆知嗎?”


    陸信誠異常鄭重地頷首,“剛你也看見了,事務所內四成是女性,她們六成年紀在二十三到三十之間。其中七成單身。”說到這裏,陸信誠露出困擾的神情,“雖然我明確地說過不會觸碰內部戀情,但還是擋不住某些女孩的熱情。”


    梁意珂恍悟,眯眼看他,全部明了。“在我看來,你的主要目的就是利用我擋住你的辦公室桃花。”


    不良居心被發現,陸信誠正糾結如何圓滿地解釋才能過關時。敲門聲響起,真是比及時雨還及時。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梁意珂,喚道,“進來。”


    在得到陸信誠的許可後,關律師同艾拉一起走進來。艾拉把咖啡遞給老板,再把牛奶拿給梁意珂,“溫過了。”


    老板的話如同聖旨,她還是端來杯牛奶,還是加熱過的。梁意珂連忙道謝,“麻煩了。”


    艾拉搖頭,“這是我應做的。”說完退出辦公室。


    關勤大律師是事務所的頭號招牌。從事法律工作二十年,在業界名氣響當當。陸信誠特意請他務必抽空來做見證人。梁意珂實在太沒安全感,對他則是高度警戒。發生過的事實不能抹去。他有必要從現在慢慢一點點轉變她的想法。他陸信誠並不是無可救藥的渣男。


    關大律師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疊文件,“一式三份。你們一人一份,事務所一份留檔。梁小姐請你仔細看一下,沒有問題便簽字。”


    梁意珂認真地翻開一遍後,滿意地說,“沒問題。”拿起桌上的簽字筆在三份協議書簽上姓名。心裏懸起的最大石頭已消失。


    陸信誠看著她鬆懈的表情,苦笑。她果真對他是零信任。


    關律師看著他們倆,笑容可掬,“先提前恭喜你們婚姻幸福。”


    “謝謝,”陸信誠說,“實在是麻煩你了。”


    “怎麽會麻煩?老板大過天。”關律師拍拍陸信誠的肩膀,“我等下還要給委托人,有時間再聊。”關律師又跟梁意珂道別,“梁小姐,再見。”


    梁意珂起身,“再見。”


    陸信誠看看時間,下午四點半。“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梁意珂搖頭,“不想吃。我們趕緊走吧,還要買見麵禮。”


    固執的人。陸信誠無可奈何,他們就買禮品這個話題已談過。“我家不用這些繁文縟節。”


    “不行,”雖然有他的保證,但梁意珂想來想去都覺得太失禮。“我必須買禮物帶過去。不然就不去。”


    話到這份上,不買也得買。陸信誠投降,“走吧,去購物。”


    在商場轉來轉去,千挑萬選之後,梁意珂在陸信誠的建議之下,買了一盒進口的膠原蛋白給陸母。給陸父則買的是一套中華書局的精裝版曆史傳記叢書。


    兩件禮品買到手時,已是接近六點。陸信誠接到陸母催促的電話。兩人趕緊上車往陸家趕。車往市裏最繁華的城西駛去,最終開到市裏最有名的住宅區,以神秘著稱。住在那片的人家全是權貴名人,並不是富有就可以住。


    陸信誠的車經過崗亭的時候,保安立刻畢恭畢敬地敬禮,“三少,晚上好。”


    梁意珂對此很別扭,“怎麽搞得跟封建社會似的。”陸信誠又不是官員,再說就算是官員又不是高人一等。


    又是不客氣的攻擊。陸信誠無奈,“等會你可不能在我爸媽麵前也這樣說話。他們可不是我,上下觀念很嚴格。”


    車子往裏麵駛去,寬闊的大道不像是住宅區內該有的,更像是主幹道。兩邊也沒有住戶,是類似公園的休閑場所。梁意珂問,“你家在哪裏?”


    “那是第一道崗。”陸信誠解釋道,“前麵還有第二道崗。”


    梁意珂驚歎,“城西的地皮這樣浪費,暴殄天物。不過,生活在這裏,倒真的是愜意自在。離市中心近,自然環境又好。”


    “我就是在這裏長大。”陸信誠指著左邊車窗外小山,“山上種了許多花草果木,多數品種在國內都見不到,有空帶你去看看。”


    “誰種的?”


    “離休的老人,作為打發時間的消遣。”陸信誠回答。


    梁意珂感慨,“這份消遣好貴。”進口品種,價格肯定不菲。


    陸信誠沉默了會,“這樣的話等會也禁止。”


    “·······”真拿她當笨蛋了。梁意珂回道,“我有分寸的。”


    經過第二道崗,再開五分鍾便來到一棟老式的三層洋樓下。燈光的映襯下,洋樓渾身是橘色的暖光。四周安靜恬然。風吹樹葉沙沙響,青石板的路,繁華喧囂之外的世界。陸信誠把車泊在門口。梁意珂跟在他身後穿過院子裏,走到正門口。


    大門敞開,屋內歡快的交談聲隨同燈光流瀉出來。陸信誠在門檻前停住,回頭看著梁意珂,伸手握住她略微冰涼的手,十指交握,“不用擔心,有我在。”


    梁意珂深呼吸一口氣,把憂心恐懼全部掃光,堅定地點頭,“嗯。”


    陸信誠率先踏入屋內,牽著梁意珂,大步走到客廳聲音的來源處,站在眾人麵前,無可挑剔的笑容掛在臉上,朗聲道,“爸媽,我帶了個人回家。”


    不約而同在那一微秒間,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好似被暫停,然後慢慢裂成碎片,再重組成另一個全新的表情。全部無一例外都看著梁意珂。


    陸震偉一生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最快從錯愕中醒神。他手輕輕扶著沙發的把手,目光淩厲,盯著陸信誠,“這位小姐是誰?”


    陸信誠毫不畏懼地迎上父親的視線,從容地回答,“爸,她是將會成為我老婆的人。”


    陸震偉的淡定被狠狠擊垮,他吃驚地望著陸信誠,厚重的聲線,不怒自威,“我需要你給我一個很好的解釋。”


    陸母與林宛雪相繼也恢複過來。陸母不似陸震偉的好氣度,精心保養的麵容此刻優雅卸去,怒容滿麵。她騰地起身,走到陸信誠的麵前,抬起頭,責難地問,“兒子,你到底在做什麽?”


    林宛雪也跟著站起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陸信誠與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餘光瞥到她手上鑽戒,連忙拉拽陸母的衣袖,大驚失色,“幹媽,她有戒指!”


    陸母聞言看去,不止那莫名其妙出現的女孩無名指上戴著戒指,連兒子也有。陸母心不斷往下沉,原本她還希望是陸信誠的惡作劇或者是幼稚的反抗,這麽看來十分可能是真的。


    陸信誠說,“她叫梁意珂。我們準備結婚。本來想早點帶她見你們,被有很多事情耽誤。拖到今天才帶她回家。”


    他的話音一落,梁意珂便接口,朝陸家家長一一鞠躬,問好道,“伯父好,伯母好。沒有事先通知,突然造訪實在抱歉。”


    陸母嫌惡地看著她,冷冰冰得不近人情,“我不是你的伯母,請稱呼我為陸夫人。還有我們家不歡迎來路不明的人。”她把林宛雪推到身前,“我承認的媳婦隻有小雪。奉勸別有居心的人還是早點死心的好。”


    梁意珂一怔,怪不得陸信誠說他母親會是阻礙。沒有謾罵,但言辭刻薄,語氣更是銳利如割刀。壞的預感成真。陸母口中的“小雪”正怨恨地瞪著她。精致的漂亮女人,大波浪長發,發線中分,襯托出完美的鵝蛋輪廓,水藍色的長裙,氣質清雅。隻是此時她的眼中不斷噴射出怒火。


    “媽,”陸信誠不滿,他把梁意珂攬到懷裏,望著母親,一字一字地說,“她是我的選擇。不管是你還是爸又或者外人都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你!”陸母氣結,指著陸信誠,手指顫抖,連說三聲,“好,好,好。你現在翅膀硬了,我們也管不住了。不過,我的話擺在這裏,有她在,你就別再認我這個母親。”說完,狠狠剜了梁意珂一眼,在完全失態前,轉身回房。


    林宛雪在幹媽與陸信誠之間猶豫片刻,選擇跟上幹媽。在提腳走之前,她看著陸信誠,極度失望地說,“三少,你不該這麽對待幹媽。她知道你今晚回家,忙了一下午做你喜歡的菜。你要是想拒絕我就直接說,不需要大費周章地找個人過來演戲。”太多的破綻,太過突兀的宣告,陸信誠身邊根本沒聽聞過有正式交往的對象。在短暫的驚慌過後,林宛雪幡然醒悟。這一切皆是陸信誠一手策劃的劇本。


    陸信誠輕笑她的妄想,淡淡地說,“林小姐,信與不信都是你的權利。”


    “小雪,你去看看你幹媽。我跟信誠有話要說。”一直沉默的陸震偉開口。


    林宛雪溫順地說,“好,我這就去。”


    陸信誠拉著梁意珂坐到沙發上。“爸,你想說什麽?”


    陸震偉仔細端詳梁意珂,一眼望去是個乖巧安靜的女孩。沒有驚豔的美貌,隻是淡淡淺淺的賞心悅目。“關於她,你說的太少了。”


    知父莫如子。陸信誠明白父親態度在鬆動。但他更清醒地了解這隻是因為父親與母親在意的重點不同。並不是父親更會尊重他的決定。陸信誠回答,“她在f大念書,下半年就是大四學生。w省人,家境普通,父母都是職工。”


    陸震偉的臉色隨著陸信誠的話變得越來越陰沉。到最後一句時,已是烏雲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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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五年後,時間流逝,父親卻從未變化。永遠隻關心政治前途。陸信誠看著父親的黑麵,彎起嘴角,想起少年時期的叛逆,久違報複的快感。“我們先回去了。”


    “最好,你不是認真的。”陸震偉嚴峻的表情,冷酷似寒冬臘月,不容質疑的語氣,“我們家是不會接受她這樣出身的女孩。”


    又被嫌棄了。還以為陸父會稍微認同她。梁意珂身體輕輕一顫,垂下頭,無聲地深呼吸一次,壓住憤慨又屈辱的心情。


    陸信誠覺察她的反應,稍微用力握住她的手。對著一向習慣淩駕別人之上,肆意指點訓斥的父親,凜然回答,“我見過她的家人,比我家好過百倍。覺得配不上的是我,不是她。”他把梁意珂拉起來,拎著不可能送出去的禮盒,大步流星離開陸家。


    回到車上,陸信誠小心翼翼地看著梁意珂,“你沒事吧?”


    “餓了,”梁意珂神色如常,沒有受傷的低落,“還以為能好好吃頓晚餐。”


    “還好,你還知道餓。”陸信誠鬆口氣,“他們的態度一定讓你難過了。”


    梁意珂沒立刻回答,待陸信誠把車開離洋房一段距離。她慢慢說道,“有點慶幸,我們不是真心相愛。不然,這種狀況會讓人非常非常傷心。”兩個非常。


    “對不起。”陸信誠出聲道歉。從不表達歉意的他卻一而再地對不住梁意珂。他頓了下,話鋒一轉,“事實上,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在我的預料。”


    感傷的氛圍被摧毀。梁意珂直愣愣地看著陸信誠,“你知道晚上會發生這種狀況?”


    “大概差不離。”陸信誠見梁意珂怒氣衝衝看著自己,安撫道,“我們需要一步步來,有步驟讓他們接受事實。”


    “·······”他話說得如此冠冕,再計較就像是她不懂事。梁意珂癱軟身體,靠在椅背上,右手托腮,由衷地感歎,他這人果然是半點都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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