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唐瑾睿開口,燕錦的聲音再次響起,「是了,她怎麽可能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呢?她就是我的親生母親,是她將我生出來的,是她給了我生命。」


    燕錦一直懷疑他不是皇後的親生兒子,甚至他去調查過。燕錦不止懷疑過一次,也不止調查過一次。可是每一次的結果都是皇後的的確確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燕錦隻覺得真是天大的諷刺!他竟然是皇後的親生兒子!


    「王爺——」唐瑾睿隻覺得眼前的燕錦周身都籠罩著濃濃的悲傷,這股悲傷令人難以忽視,甚至給人感同身受的感覺。


    唐瑾睿隻要想想他的親生母親要為了另外一個兒子毒死他,他就心痛不已,隻恨不得天地間從來沒有他這個人才好。


    燕錦很快恢復了正常,仿佛方才脆弱痛苦的人不是他,「瑾睿不必安慰我。這樣的事情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有什麽好傷心的。隻是這一次讓我徹底絕望罷了。好,她不是想要我的命嗎?我給她!從此之後,我同她就真的是兩不相欠了,我從此再也沒有母親了。」


    唐瑾睿大驚,「王爺再說什麽糊塗話?王爺,當長輩的不慈,難道做小輩的就隻能一味孝順不成?王爺就是想孝順,其他都好說。但是如何能將自己的性命交出去?王爺你這是——」


    「瑾睿誤會本王的意思了。」燕錦的自稱又成了「本王」,顯然他此刻是真的恢復了正常,「我可沒說我要死。她畢竟是我的母親啊,無論她如何對我,始終有一頂孝的大山壓在我的頭上。這樣的日子,過得可真是太憋屈了。父皇想必也是如此想的。我要讓父皇對她徹底失望,無論她以後做什麽,父皇都不會再動容。」


    唐瑾睿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燕錦的意思,說道,「王爺是想讓皇上發現皇後給您下毒?這倒是一個法子。隻是王爺萬萬不能將那毒藥給喝下去。」


    「我會喝。」


    「王爺!」唐瑾睿大驚。


    燕錦卻抬手阻止唐瑾睿繼續開口,「瑾睿,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我的腦子也沒有發昏。我真的無比確定自己在說什麽。」


    要不是還記得燕錦的身份,記得尊卑有別,唐瑾睿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抓著燕錦的肩膀搖晃,衝著他怒吼,「你這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傻乎乎地跑去喝毒藥!?找死也不是你這樣的!你真想死的話,現在就找一塊結實的牆壁撞死得了!」


    「毒藥我會吃下去,但是事先我一定會吃下能解毒的藥。」


    唐瑾睿心裏有一萬句髒話想罵,「王爺,那是毒藥啊!是毒藥啊!你就一定確定你事先吃的那什麽解毒藥一定有用?萬一——我是說萬一那藥沒用,那該如何是好?再退一步說,就當那藥有用,可隻要是毒藥,那就肯定會對身體有害。王爺您這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賭啊!您——」


    「我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賭。瑾睿,我說了,我要將欠她的,通通都還給她。隻要我吃下她親手遞給我的毒藥,那我就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還清了。」燕錦直視著唐瑾睿,漆黑的眸子裏滿是認真。


    唐瑾睿無奈勸道,「王爺!」


    「瑾睿,你不必多說了。我意已決,我是絕對不會改變主意的。」燕錦斬釘截鐵地說道,在看到唐瑾睿眼裏的擔憂,他笑了,「別擔心本王。本王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會真的把命交給她的。」


    唐瑾睿回去後,是存著一肚子的心事。


    顧明卿一眼就看出唐瑾睿的不對勁兒,替唐瑾睿寬衣,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後,她才問,「相公,是不是朝堂上有什麽要緊,為難的事?」


    唐瑾睿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顧明卿。


    按理皇後要毒死燕錦的事情太大了,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唐瑾睿心裏真的是有無數的話想說,隻是找不到人說。


    唐瑾睿最信任的就是顧明卿,就如同相信他自己一樣。


    唐瑾睿猶豫片刻後,便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顧明卿。


    顧明卿聽得目瞪口呆,聽完後,心裏就隻有一個想法,「皇後真的是瑞親王的親生母親?」竟然有當母親的為了一個兒子毒殺另一個兒子的。


    其實這樣的事情,顧明卿以前聽過,但是真正親眼見到,還真的是隻有這一次。


    「我真的想像不出來,要是哪天我為了仁軒,毒死宇軒。要麽為了宇軒,毒死仁軒,我——」


    「娘子!」唐瑾睿沒好氣地打斷顧明卿的話,「你亂用什麽比喻呢。娘子你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被顧明卿這麽一說,唐瑾睿心裏的煩悶也散去了不少。


    顧明卿回過神,握拳捶了一下額頭,頗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是傻了,我又不是皇後,我怎麽可能做跟皇後一樣的事情。」


    「我勸了王爺好久,可是王爺就是不聽。王爺執意要以身犯險,這該如何是好?」唐瑾睿頗有些煩惱地說道。


    「王爺既然想做,那就讓王爺去做唄。」


    唐瑾睿震驚地盯著顧明卿,「娘子你瘋了吧!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什麽叫王爺想做,就讓他去做吧。王爺是在冒險!萬一出點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相公,你都清楚的事,王爺自然更清楚了。相公,你別太小看王爺。王爺沒那麽蠢,也沒那麽衝動。皇後偏心太子,薄待他,這一直都是王爺心裏的一根刺。別看王爺嘴上總說他放下了,他以後不會在意皇後怎麽想。可實際上呢?王爺真的能徹底放下?說實在的,我不相信。」


    再堅強勇敢的人,在麵對父母的偏心,也無法做到釋懷。


    「王爺這一次就是想做個真正的決斷。相公,王爺要是真的邁過這道坎兒,以後就是萬裏晴空,他的心魔也就去了,這對王爺來說是好事。」


    唐瑾睿沉默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認,顧明卿說的的確是很有道理。


    顧明卿又道,「相公,就算是你想反對,可是王爺已經下定決心了。你再說什麽,怕是王爺也不會改變主意了。你又何必自取煩惱呢?」


    唐瑾睿不再開口,顧明卿也不說話了,夫妻兩人合衣躺下。


    唐瑾睿私下裏還是勸了燕錦好多次,可是燕錦仍然一意孤行,半點也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唐瑾睿有時候也苦惱,他當時怎麽就正好在場呢?要是燕錦留他的時候,他堅持離開就好了。不知道,也就沒有那麽多的苦惱了。


    唐瑾睿越想越煩,最後幹脆把事情拋下,不勸燕錦了。


    隻是唐瑾睿還是反覆叮囑燕錦,一定要注意安全,萬萬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每次唐瑾睿勸這個,燕錦都會不厭其煩地向唐瑾睿保證。


    事到如今,唐瑾睿也隻能相信燕錦了。


    唐瑾睿心裏其實還存著皇後能放棄對燕錦下手的想法。


    要是皇後真的走出那一步,她和燕錦的母子之情便徹底斷了。


    可惜,唐瑾睿越想什麽,什麽就越不來。


    這一日,皇後終於召見了燕錦。


    燕錦跟以往一樣,什麽也沒說,很自然地跟著皇後派來的太監去了。


    皇後卻是心神不寧地坐在雕鳳金座上,一臉恍惚。


    直到燕錦進來,皇後才微微回過神。


    皇後瞧著由遠而近的燕錦,哪怕是再不想承認,也不能不承認燕錦的確很出色。


    隻見燕錦穿著一件絳紫色繡金線雲紋錦袍,腰間束著犀牛角帶,中間鑲嵌著碧玉,風采不凡,惹人折腰。燕錦快到而立之年了,這正是一個男人最具有魅力的時候。


    「兒臣給母後請安。」直到燕錦的請安聲響起,皇後才回過神。


    「你起來吧。」


    燕錦起身,謝道,「謝母後。」


    皇後伸手指了一個位置,「你坐吧。」


    燕錦很快坐下,接著便道,「不知母後讓兒臣前來到底有何事吩咐。」


    皇後緊緊盯著燕錦,想到一有可能以後永遠見不到燕錦,再也聽不到燕錦的聲音,她的心就陣陣抽搐,疼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哪怕再不疼,再忽視,可親生的就是親生的!那份牽絆是永遠割捨不下的。


    皇後眼眶一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皇後猛地移開視線。


    燕錦將皇後的異樣全都看在眼裏,心裏冷笑連連,難道是內疚了?可內疚又如何?你終究是選擇為了燕理而徹底放棄他。


    燕錦也有那麽一瞬間的動搖,如果皇後放棄,那他可以當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皇後還是他的親娘。


    「錦兒,你能不能答應母後,不要當太子。你去跟你父皇說,你願意忠心輔佐你理兒,以後你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樣好不好?」皇後真的不想對燕錦下手,但她又不能捨棄燕理。


    皇後隻覺得心裏就像是兩個人在她的心上拔河,將她的心都拉成了兩半,頓時鮮血淋漓,疼到幾乎沒有了知覺。


    「母後似乎忘記了,後宮不得幹政。誰當太子,該由父皇決定。母後雖然是一國之母,可也沒有插嘴的資格。恕兒子多嘴說一句,母後因為這事,可是被父皇斥責過好多次了。還望母後不要再犯。」


    皇後怒了,恨恨瞪著燕錦,「少拿你父皇來壓本宮!你真的當本宮是傻子不成?你根本不願意答應本宮,因為你有野心,你想當太子,你想取代你的哥哥!本宮說得對不對!」


    燕錦沒開口,等於是默認了皇後的話。


    燕錦從小就不服氣燕理。


    隻因為燕理是嫡長子,所以他的一切都要被燕理給奪走嗎?


    父愛母愛,燕錦沒有;隻因為燕理那草包比他早出生幾年,他就要一直被壓著。


    這樣的日子,燕錦受夠了!


    燕錦發過誓,父愛母愛,他可以不要,但是他該有的權勢,還有他的抱負,他是絕對不會捨棄的!


    「錦兒,母後求你了,行不行?母後求你放棄好不好?」


    「母後糊塗了。母後這話該去找父皇說。若是父皇同意,那兒子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燕錦的話熄滅了皇後心裏最後的一點希望,她笑了,那笑容滿是悲涼,「好!好!本宮可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啊!燕錦,你給本宮聽好了,本宮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生了你這個兒子!」


    我這輩子唯一不能選擇,最痛苦的事情也是當了你的兒子!燕錦在心裏無聲地吶喊。


    「生下你是個錯誤。本宮——」是時候改正這個錯誤了。


    燕錦心下一沉,他從皇後的眼裏看出了決絕還有殘忍,這是下定決心要動手了嗎?


    皇後吩咐人將紅棗燕窩端上來。


    「這是你最愛吃的紅棗燕窩,吃了吧。」


    燕錦看了眼他眼前的紅棗燕窩,隻見鎏金鏨花碗裏盛著半碗燕窩,還有幾顆紅棗在其間沉浮,將白色的燕窩也染上了幾分紅暈,看著很是漂亮,誘人的香氣也不斷鑽入鼻中。


    燕錦的視線從燕窩上冷冷移開,淡淡,「母後記錯了,兒子可一點都不喜歡吃紅棗燕窩。這從來都是大哥最喜歡吃的。」


    燕錦說著,滿是嘲諷的聲音響起,「是了,母後從來都隻記得大哥喜歡吃什麽,而兒子喜歡吃的。母後是半點也不會放在心上。」


    燕錦不是在故意諷刺皇後,他說得全是真話。


    燕錦喜歡吃的百合蓮子燕窩粥,可不是紅棗燕窩。紅棗燕窩一直都是燕理最喜歡吃的。


    皇後給燕錦下毒,本就有些心虛氣短,又聽到燕錦這嘲諷的話語,更是心亂如麻,頓時沒好氣道,「這是本宮今日一早就吩咐人燉上的,是特地為了你準備的。你不聽本宮的話不說,如今就連本宮精心為你準備的燕窩,你也不願意吃?你是真的一點也沒將本宮放在眼裏啊!」


    「兒子不敢。」燕錦可不願意擔上一個「不孝」的名聲。


    「既然不敢,那就將燕窩給吃了!」皇後當即咄咄逼人道。


    燕錦麵難色,「可是兒子在來之前已經吃了許多糕點,因此並不餓。」


    皇後急了,「你這都是藉口!你哪裏是不餓,分明就是嫌棄本宮的燕窩。不對,你是嫌棄本宮這個人罷了!你根本就沒把本宮當成母親!」


    燕錦奇怪地看向皇後,「母後為何非要兒子吃下這碗燕窩?就為了讓兒子吃下這碗燕窩,便有那麽多的話說。」


    皇後心下一虛,冷冷移開視線,「本宮現在就隻問你到底吃不吃這碗燕窩!你要是還把本宮當母親,你就把這碗燕窩給吃了!要是你不把本宮放在眼裏,那你就出去!本宮也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母後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兒子還敢不吃這燕窩嗎?兒子真不懂,就是一碗燕窩罷了,不知道的還是什麽毒藥,母後擔心兒子不吃,才說那麽多激將的話。」


    一聽到「毒藥」二字,皇後的眼神不禁更加慌亂,她甚至不知道燕理是不是真的知道,因此才會如此。


    就在皇後神色不寧,慌亂萬分時,燕錦卻拿起了那鎏金鏨花碗,拿著勺子攪動著碗裏的燕窩,「隻是一碗燕窩罷了,母後不必如此。兒子吃了就是了。」


    燕錦說著,將碗裏的燕窩一飲而盡,甚至連幾顆紅棗也一起吃了進去。


    皇後見燕錦真的將燕窩全都吃完,心裏百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皇後有釋然,有失落,有痛苦,有傷心,還有點高興......


    總之皇後的情緒太過複雜,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皇後也不知究竟哪種情緒更多一點。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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