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鈞說著,忽然一轉口風,「其實你可以答應臨安公主的。當了駙馬,你以後的仕途會順利不少的。這對你來說是好事。」


    唐瑾睿的臉上立時是一副像是被侮辱了的表情,他高聲道,「我已經娶妻了,我的娘子很好。我這輩子,隻會有一個妻子!」


    萬鈞笑笑,「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動心?公主啊,身份多高貴,對你以後的仕途——」


    唐瑾睿打斷萬鈞的話,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萬老大人費心了,隻是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我也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麽選擇。臨安公主還是留給有福氣的人消受吧。我消受不起。」


    萬鈞被打斷了話,他也不生氣,隻是淡淡點頭,「還不錯。有的人啊,正直,可是心裏又存著找捷逕往上爬,想動小心眼的想法。又有些人,就是想走捷徑,想玩兒什麽無恥不要臉的手段,偏偏他的心裏還存著什麽大是大非,或者是給自己麵上蓋層布遮羞。


    這兩種人都很是可笑。要麽你就正直到底,要麽你就不要臉到底,這樣正直不正直,壞又壞不到底。說實話,這樣的人就算是一時能走上去,但是很快就會落下來。你還不錯,知道自己要什麽,沒被那些別人嘴裏的花團錦簇給迷惑住。難怪——」


    後麵的話萬鈞沒說了,隻是看向唐瑾睿的眼神裏又滿意了幾分。


    唐瑾睿抿著嘴說了一句,「我隻是堅持我想做的,當不得老大人的誇獎。」


    「有些人活了一輩子,至今還是糊塗得很,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麽,該做什麽。比起那些人,你真的是很不錯了。你和你娘子的想法很好。」


    唐瑾睿問道,「萬老大人指的是——」


    「外放。」萬鈞淡淡說著,「京官的確是比地方官要高貴多了,不少地方官心心念念地就是掉到京城為官。不過你的情況有些特殊,現在對你來說外放才是最好的選擇。


    照你如今的情況,就是外放,你的官職,還有外放的地兒怕是也不會多好。」


    唐瑾睿說道,「萬老大人說的,我和娘子也已經想到了。再差,我也能熬下去的。」


    「現在說得好聽,也不知道等你真正意識到自己以後是什麽處境後,你真的能熬得下去。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有些早,畢竟你還沒外放。就是外放了,你想在地方上做出什麽成績,這也是難得很。


    還有吏部的考評——算了,就當看在女婿的份兒上,老夫在這裏跟你保證,你在地方上做出了什麽成績,吏部就會給你什麽考評。」


    唐瑾睿一愣,他當然知道萬鈞的話是什麽意思,心裏不禁有些沉甸甸的,「萬老大人,您這樣,我——我真的是惶惑不已。」


    「惶惑什麽惶惑,你現在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渡過眼前這道關吧。按照老夫對皇上的了解,他現在怕是也氣得不成。不過,你得明白一個道理,這人的心都是偏的,臨安公主就是再不爭氣,那也是皇上的親生女兒,而你隻是一個臣子。」


    不公平吧,沒錯,就是非常不公平!


    唐瑾睿的心裏不是不難受的,隻是唐瑾睿知道他這會兒除了忍耐以外,什麽也做不了。


    這就是權勢的碾壓!


    這更加促使唐瑾睿想要往上爬的野心,隻有他爬得夠高,他才有資格碾壓別人,而不是一味地任人碾壓。


    「不過皇上也不是完全不講理的,固然會生你的氣,但是不會對你做什麽。最壞的情況你也想到了,不就是外放為官嗎?」


    正被萬鈞提到的孝康帝,這會兒的確是氣得想要殺人了!這都是什麽事啊!


    外麵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陳忠得到消息後,當然不能當做沒得到,於是隻能來稟報孝康帝。


    陳忠說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每一個字在心裏都是反覆思量後,才說出來的,可就是這樣,孝康帝的臉色也隨著陳忠的話而變得難看得不行。


    陳忠從小就伺候孝康帝,說實話,孝康帝如此難看的臉色,他隻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皇太孫在邊關闖下大禍,私下無人時,孝康帝就是這麽一副難看至極的表情。第二次,就是現在了。


    「陳忠,你說這流言可信嗎?」


    陳忠想哭,被問到的人是他,這叫他如何回答啊!他哪裏知道這可信還是不可信。其實說句心裏話,陳忠還是挺相信的。


    隻是陳忠隻能回孝康帝一句,「老奴不知道。」


    孝康帝一針見血道,「你不知道?不!你都知道!因為你知道外麵的流言都是可信的。怎麽會不可信呢?要是臨安沒有喜歡上唐瑾睿那麽個有夫之婦,蘇勁鬆是多好的駙馬人選啊,她怎麽會自己跑去蘇家退了婚事。


    還有在陸家丫頭舉辦的生辰宴會上,怎麽會出陸敬慈那夫人要殺——等等,那唐瑾睿的夫人倒是個有意思厲害的啊。哪裏是被殺啊,陸家人是要毀了她的名節吧。這倒挺像是後宅婦人的手段。賢妃在其中做了什麽?還是從頭到尾都是賢妃。」


    陳忠低著頭,沒有附和孝康帝的話,這說的一個個都是主子,他一個當的奴才的能說什麽?


    「陳忠,你說朕是個好父親,好祖父嗎?」


    陳忠立即抬頭回答,「皇上這說的是什麽話?皇上自然是世上最好的父親,最好的祖父了。皇上您——」


    懶得聽陳忠繼續吹捧下去,孝康帝嗤嗤一笑,「少拍馬屁。朕是一個好父親?朕是一個好祖父?」


    孝康帝說著,伸手反指著自己,「朕怎麽就一點都沒看出來?朕要是好父親,能養出臨安那麽個不知羞恥的東西?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非看上了一個有婦之夫?如今外麵的流言更是傳得滿天飛。朕的臉都被她給丟光了!


    至於說好祖父,哈哈——哈哈哈——這更可笑了,留在朕身邊的孫子就隻有皇太孫一個,他是朕從小帶到大的,結果呢?兩年多前邊關發生的一切,朕從沒有一天忘記過!朕教出來的都是什麽東西!」


    孝康帝說著,一手握拳,狠狠在桌上捶了一下,發出的悶哼聲嚇了陳忠一跳,生怕孝康帝弄痛自個兒。


    陳忠忙道,「老奴也多嘴說一句,公主大多都是跟在自己的生母身邊,皇上日理萬機,需要操持國事,哪裏有那麽多功夫一直盯著公主?還有除了臨安公主外,其她的公主都十分懂事,她們在夫家孝敬長輩,教導子女,與駙馬相親相愛。」


    所以說,公主裏能出一個臨安公主,這是例外。


    「再說皇太孫,不是老奴為太孫說話,其實太孫除了那一次,其他時候還是很好的,誰見到不誇讚一句呢?皇上還是別難過傷心了。老奴看著心疼啊。」


    孝康帝笑笑,不知道有沒有被陳忠安慰到,隻是他一手撐著頭,整張臉都沉浸在陰影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久,孝康帝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去永和宮。」


    賢妃和臨安公主此時也不好,她們萬萬沒想到事情怎麽會到如今這地步!


    臨安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母妃,到底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啊!是誰要害我啊!」


    賢妃也是煩得很,這事情的起源是宮裏一個被廢的妃嬪突然闖出來,大喊「臨安公主喜歡唐瑾睿」,然後消息就在許多人的有心操作下傳開來了。


    賢妃知道插手的人不少,但是那冷宮妃嬪究竟是出自誰的手,賢妃不知道。因為那人已經死了,去查,什麽痕跡都沒有。


    賢妃還沒有處理完宮裏的消息,宮外也開始傳起了這些流言,越傳越厲害,賢妃已經完全控製不住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發生的事情,真的是讓賢妃身心皆累。


    可惜,賢妃現在沒有累的資格,她雙手死死抓著臨安公主的肩膀,眼底充滿了戾氣,直直盯著臨安公主,「你聽好了,不管誰來問你,尤其是你父皇來問你的時候,你隻堅持一句話,外麵傳的一切都是子虛烏有,你從未喜歡過唐瑾睿!你聽到了沒有!」


    臨安從未見過賢妃這副模樣,乍一看,嚇了一跳,連話也忘記回了。


    賢妃抓著臨安肩膀的手又用了重重的力氣,她厲聲道,「聽到沒有!」


    臨安吃痛地「嗞——」了一聲,訥訥點頭,「聽到了,我都聽到了。」


    賢妃剛叮囑完臨安,孝康帝就來了。


    照樣是將所有的下人都打發出去。


    孝康帝緊緊盯著臨安,在孝康帝那雙滿是審視的目光下,臨安的心跳得極快。


    賢妃以為孝康帝會質問,會怒斥,但是孝康帝沒有。


    「臨安的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到了該成親的時候了。朕不是給了你不少的人選,你選得怎麽樣了?」


    賢妃回答,「臣妾隻有臨安一個女兒,所以想著要好好挑選,所以一時間還沒定下來。」


    「好好挑選?」孝康帝玩味道,「是得好好挑選,不過現在跟之前不一樣了。朕給的那些人選都是極好的,隨意挑哪一個都是一樣的。你明天就將人選交給朕,然後朕就下旨賜婚。這婚事也得急著點,朕想著,一個月內就得辦了臨安的婚事。」


    臨安越聽,眼睛睜得越大,到最後,眼底就是滿滿的傷心絕望。


    孝康帝完全不想看臨安,自顧自地說著,與其說是自顧自地說著,不如說是講給賢妃和臨安兩個人聽的。


    賢妃訥訥道,「皇——皇——皇上,這是不是太急了?」


    哪裏有公主的婚事定的那麽急的?還有隻準備一個月,就要臨安出嫁,這一個月裏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好嗎?到時候準備不好,臨安不就要受委屈了?


    孝康帝冰冷中含著警告的眼神看向賢妃,語氣淡淡,「太急了嗎?朕怎麽一點也不覺得。」


    賢妃心裏一跳,忙回道,「不急。皇上說好,那自然是最好的。」


    孝康帝淡淡點頭,「知道就好,朕就先走了,不耽誤你選人了。畢竟明天就要把人選交給朕。」


    孝康帝說著就要起身離開,臨安卻忽地開口,「父皇!您就真的要這麽對女兒嗎?」


    賢妃死死拉著臨安,要不是當著孝康帝的麵,她最想的就是捂住臨安的嘴巴!


    孝康帝淡淡的目光投向臨安,「朕怎麽對你了?朕是沒給你吃,沒給你喝,還是沒把你養大成人?從小到大,你缺什麽東西了?至於你嫁人的事,朕更是問心無愧,朕難道是隨便給你找了隻阿貓阿狗把你許配了?那些人難道委屈你了?」


    臨安原本還在害怕,但是在聽到孝康帝要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定下她的婚事,她哪裏還顧得上害怕,此時她的心裏真愛又占據了上風,將所謂的害怕死死壓在下頭。


    「兒臣不喜歡那些人!」


    孝康帝冷冷道,「你不喜歡那些人選,你喜歡誰?」


    臨安公主差點脫口說出,「唐瑾睿」三個字,還是賢妃知道臨安要是真的說出來,她們母女就完了!於是不顧當著孝康帝的麵,伸手捂住了臨安的嘴巴。


    賢妃對著孝康帝討好一笑,「皇上疼愛臨安,給臨安挑選出來的人選自然都是極好的。臨安就是一時間想不通要嫁人的事,心裏有些急,沒什麽其他意思。」


    賢妃不是傻子,相反是一個極為精明的人。她當然知道孝康帝從進來後就沒有提到外麵流言的事是為了什麽,那是孝康帝完全不想提!可能孝康帝知道那些都是真的,但是他不想厲聲責問臨安所謂的真相,就這樣將臨安嫁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外麵傳的那些流言都是假的,是無中生有!


    這可以說是賢妃和臨安最後的機會了,要不是孝康帝想著遮醜,她們連這所謂的最後機會都不會有!


    賢妃想明白了,可是臨安想不明白啊!


    眼看孝康帝要走,臨安愈發急了,她張口狠狠咬了賢妃的掌心,痛得賢妃下意識鬆開了臨安的嘴巴。


    一得到自由的臨安頓時衝著孝康帝喊,「父皇,兒臣喜歡的是唐瑾睿!兒臣這輩子也隻想嫁給唐瑾睿!父皇,您不是說兒臣是您最疼愛的女兒嗎?求您,再疼疼女兒吧,您就為女兒做主吧!」


    賢妃此時也顧不得手心的疼,臨安的話就如閃電重重擊在她的腦袋上,剎那間,天旋地轉,腦海裏隻不斷盤旋著「完了!完了!完了!」


    陳忠在心裏將臨安公主罵了個狗血淋頭,沒看皇上還給你們留了一點麵子,你乖乖地嫁人,皇上就當是給自己找個藉口還是什麽,總歸是了個台階理由,好歹是能自欺欺人了。


    好了,現在臨安公主把什麽都說破了,孝康帝自欺欺人的機會也沒有了。


    「你喜歡唐瑾睿?你知道唐瑾睿是什麽人嗎?唐瑾睿是個有婦之夫!他早就娶妻子了!」


    臨安公主其實在不管不顧將那些話說出來後,她也是有些後悔的,但是說了都說了,那就沒什麽好後悔的了。


    臨安公主完全是豁出去了,她咬著嘴唇,不甘道,「我知道他是有婦之夫,那又如何?我是公主!我喜歡他,他就得是我的!難道我一個公主連選擇一個稱心駙馬的資格都沒有嗎?」


    這話說得可真是霸氣。可是孝康帝聽著,卻是那麽的好笑無恥!


    「朕真的很想問你一句,天下的男人難不成都死光了,你看上誰不好,非要看上一個有婦之夫?還有你看上人家,也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唐瑾睿從頭到位都把你當成洪水猛獸吧。誰稀罕你?唐瑾睿要是真的想當你的駙馬,他夫人怕是早就死得不能再死,早早給你讓了位置吧。可現在呢?唐瑾睿的夫人活得好好的,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他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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