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詩,好詩!”


    高大魁梧的部長坐在條案後麵,撫掌叫好。


    他實在太高了。即使盤腿坐著,也不比程曉曉低多少。


    程曉曉有些尷尬,撓著後腦勺:“部長過獎了。”


    “過獎個屁!”


    部長一巴掌拍在條案上,把案上的書卷都震落在地上,嚇了程曉曉一跳。


    “這巴掌力氣可真大。”我嘀咕著,“桌子的質量也真好。”


    程曉曉沒理我,雙手背負在身後,低下頭,像個犯錯誤的小學生,等待著領導訓話。


    “胡鬧!簡直胡鬧!”部長咆哮著,氣得渾身發抖,大熱天的冷汗止不住的流下來,“我問你,發現村鄉私自供奉偽神,當如何行事?”


    程曉曉低著頭,小聲道:“當立刻回稟上級,備案立檔,等待領導定奪。”


    部長冷哼一聲:“那你們呢?你們的上級呢?當我死了嗎?”


    “我們的上級不是我們班頭嘛,班頭不在,加之路途遙遠,也不好越級請示您,所以就……”程曉曉狡辯著,但越說越沒底氣,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微不可聞。


    氣壞了的部長端起茶杯,手哆哆嗦嗦的,抿了一口茶,順了順氣,又問道:“你那‘一劍開來萬裏身’之後呢?”


    提起這個,程曉曉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滿臉寫著小驕傲:“卻見我手氣劍落,剖開那白蛇的頭顱,果然如我所料!那白蛇顱中,藏著一隻女人形狀的鬼怪!我揪住其頭,將其拖了出來,白蛇之軀立刻轟然倒塌!”


    部長抬了抬眼皮:“那鬼怪,如何處置了?”


    程曉曉比了個拔劍的動作:“手起刀落,頃刻便被屬下斬了!”


    “你怎麽不把自己斬了!”部長又一拳捶在桌子上,罵道:“當陣擄敵,無論妖魔鬼怪人,應俘獲封印,帶回總門發落,你說斬便斬,是視我緇衣衛的章程如無物嗎?”


    程曉曉後退半步,怯怯地道:“生死相搏之際,屬下實在是過於緊張,保險起見,才……反正,案子破了,事情也解決了呀!”


    “你此行辦案,有三點錯誤,”部長鐵青著臉,伸出三根手指:“其一,得知鹹魚阪村民竊奉偽神,卻未當即回報,反而自作主張;其二,妖使遇險,便失了分寸,獨闖險境,不知輕重;其三,兵行險招,劍走偏鋒,明知敵我實力差距懸殊,妄自逞能;其四,既已擒獲元凶,卻又擅自斬敵,未將元凶緝拿歸案!”


    程曉曉點點頭,又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小心翼翼地道:“部長,這是四點呀?”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部長沉默一陣兒,一拍桌子:“滾出去!把董伯給我叫進來!”


    程曉曉逃也似的出了辦公室,門外麵,丁前,董伯,白青三人也等在外麵。


    “董前輩,到你了。”程曉曉吐吐舌頭,走到白青身邊立正站好。


    董伯歎了口氣,愁眉苦臉的進了辦公室,關上門。不一會兒,部長的咆哮聲便從門後傳來。


    “沒事吧。”白青湊過來,嬉皮笑臉地道,“莫要在意,咱們部長都是這個德行。我們剛入職時,也都是被這麽訓過來的。”


    “莫要胡言亂語。”丁前還是那副陰惻惻的樣子,“部長字字肺腑之語,句句金玉良言,實在是愛護我等,方如此直言不諱。”


    我掛在程曉曉腰間,小聲嘀咕著:“拍馬屁還得是丁前,用最狠的表情說最肉麻的馬屁。”


    看到這裏,諸位可能會感覺到突兀。莫慌,且聽我娓娓道來。


    書接上回,程曉曉縱身躍下,一劍剖開蛇神的頭顱,找出寄宿在其中的鬼怪,一劍斬了。那鬼怪能操控屍體,斬了他以後,我似乎也獲得了能操控屍體的能力——我也不確定,畢竟程曉曉還沒死呢。


    事實上,這段緊張刺激,精彩絕倫的動作戲我寫了兩遍,但自己看著都不太滿意,不得不作罷,將劇情快進到了這裏。


    畢竟我的本意是為各位奉上更多輕鬆愉快的日常劇情。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嘛。”我喟然長歎。


    程曉曉拍了拍我,示意我不要多嘴。她看向丁前,麵有憂色:“丁前輩,咱們不會被……”


    “部長體恤下屬,部長雖然語氣嚴厲,但心裏記掛我等,想來不會與我們為難。”丁前昂首道。


    我沒好氣地道:“我算是發現了,隻要在部長方圓十米的範圍內,丁前就句句不離馬屁。”


    程曉曉沒理我,乖巧地點點頭,做好自己新兵蛋子的角色。


    “喂!”白青又嬉笑的湊過來,對著程曉曉道:“這次做得不錯哦,程曉曉!”


    “啊?”程曉曉一怔,繼而開心地點點頭:“謝謝白前輩誇獎……欸?您記住我的名字啦?”


    “那當然!”白青豎起大拇指,“之前是沒一起共事過,這次一起出案子,你已經證明你是個很靠譜的同事啦!以後還要朝夕相處,咱們一定會成為好姐妹的!”


    “欸嘿嘿……”程曉曉傻笑著,在職場中受到認可的成就感衝昏了她的頭腦。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門開了,董伯站在門後,訕訕道:“都進來吧,部長有事要交待。”


    幾人進了房間,四人排成一列,乖巧地站在條案後麵,等待部長訓示。


    部長掃量幾人一眼,咳嗽一聲:“這件案子,你們心裏也有數,做得不算漂亮,錯誤百出。”


    丁前點頭附和:“部長教訓的是,屬下們確實……”


    部長橫眉:“閉嘴!”


    丁前立正:“是!”


    瞪了丁前一眼,部長繼續說道:“案子算是結了,爾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倒也不至於懲罰你們。但,還有一件事。”


    眾人看著部長,好奇會有什麽事兒。


    部長卻沒急著說,又看了幾人一遍,坐直了身子,話裏多了些嚴肅:“你們班頭,並南營乙部七班另七員緇衣衛,全部犧牲了。”


    空氣靜得可怕。


    程曉曉幾人先是發怔,繼而相互看看,四人眼裏都是滿滿的難以置信。


    馬屁不離口的丁前第一個站出來,卻沒有繼續拍馬屁:“部長莫要說笑,我們班頭技藝高超,論一身本領,全營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餘七位弟兄,也個個是以一敵百的好漢,怎可能……”


    “我沒有說笑。”部長垂下眼瞼,淡淡道:“我知道,你們需要一些時間來接受這個消息。正好,你們也剛忙完這個案子,給你們放三天假,三天之後,再……”


    “案子給我們。”董伯上前一步,向來謹小慎微的一個家夥,卻氣勢洶洶地和部長對視著:“他們殉職的案子,給我們,我們繼續辦。”


    “你辦個屁。”部長抿了一口茶,毫不客氣地道:“八個人都死了,你們四個要下去陪他們?這件案子,我移交給一班,五班,十班,三個班合辦了。”


    董伯靜靜看著部長,緊握雙拳,卻沒有退回去。


    白青偷偷拽了拽董伯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衝動。


    “聽不懂人話?”部長抬起頭,和董伯對視著,“這案子不關你們的事兒了。但其餘三個班這麽一走,咱們乙部的人手便有些緊張了,因此,三天後,你們便開始負責南城的巡街,待你們的新班頭到崗,再作定奪。”


    董伯的臉胖乎乎的,一向是和藹可親的樣子,此時卻咬著牙,臉頰上的肉微微抽動,看來是憤怒極了。


    丁前倒是沒什麽變化,依舊像平時一樣陰沉著臉,拍拍董伯的肩膀。


    董伯低下頭,退步入列。


    “不用新班頭。”丁前說道,“我居副班頭之位三年了,於情於理,該把我提正。”


    “你提個屁的正,幹他媽一條死蛇都幹得這麽難看,還想提正?你他娘的就不是個帶兵的料,老老實實的在第二個蒲團上坐好,別惹老子心煩。”部長說話粗俗又不留情麵,“都滾吧,好好放你們的假,三天之後回來打卯,滾去巡街。”


    四人走出了辦公室,站在門外,停下腳步。


    我撇撇嘴,感覺到氣氛壓抑的可怕。


    白青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眉頭緊鎖:“老丁,怎麽辦?”


    董伯咬著牙,拳頭緊攥:“就這麽算了?班頭,和其他兄弟們,就這麽……操!”


    丁前麵無表情——意思是他仍然是那副六親不認的表情:“回去吧。”


    董伯挑眉:“回哪兒?”


    “回家啊,不然呢?你指望我帶你去逛園子?”丁前橫了他一眼,“你沒聽到部長說的嗎?”


    董伯的喉嚨裏發出低吼,眼裏噴著怒火,和丁前對視著。


    “你瞅啥?”丁前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就是因為你沒跟著他們,他們才會白死,就像這次的案子,你也沒跟著我們!要不是程曉曉,我們可能也要死在那洞裏!”


    “我他嗎不是沒進去!”董伯的額角青筋暴起,“我說了!我在洞穴裏迷路了!”


    白青連忙擋在兩人中間,拽住丁前的衣袖,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禿子,迷路也不是第一回了。上次一個村兒攏共四條胡同,他都能迷路,問他在哪兒,說在一朵長得像小白兔的雲彩下麵!哈哈,別說那迷宮似的蛇窟了!你說是吧?哈哈……莫與他計較,老丁!”


    程曉曉也趕緊拉住董伯:“董前輩消消氣,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咱們都先冷靜一下,先……”


    “你倒是冷靜!”董伯突然吼起來,“你冷靜!因為你跟了班頭才一個月!因為你從沒和他出過案子,從沒和她朝夕相處,從沒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從沒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從死亡邊兒上拉回來!”


    程曉曉被嚇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董伯憤怒地環視眾人一遍,揚長而去。


    “這家夥!”白青跟個姑娘似的一跺腳,先是安撫程曉曉:“遇此大悲,禿子他也是傷心極了,才口不擇言,你莫要與他計較,待我說說他,日後想你道歉。”


    “啊,沒,沒事的。”程曉曉擠出一個笑。


    白青點點頭,又看了眼丁前:“你也是,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難怪四十好幾了也找不見一個對象!好好反省反省!”


    說完,白青也離開,追董伯去了。


    丁前沉默著,盯著空無一物的牆壁,發起了呆。


    程曉曉想要勸解兩句:“丁前輩,您……”


    “我沒事,你先回吧。”丁前背對著程曉曉道。


    程曉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隻是道了聲“保重”,轉身離去了。


    路上,我忍不住問她:“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啊,就是好奇,你們班頭是什麽樣的人啊?怎麽他一死,一個個都這麽大的反應?”


    “我們班頭,是很優秀很優秀的人。”程曉曉說著,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憶過去,“我就是因為他,才想要做緇衣衛。從我十二歲開始,每日練劍,苦讀,就是為了能和他共事。”


    “這樣啊……”我想了想,又追問道:“你這麽說很籠統啊?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麽?”


    “他叫……算了,不重要了。”程曉曉搖搖頭,黯然走著。


    小狐狸看出了程曉曉的落寞和悲傷,毛茸茸的小腦袋蹭著程曉曉的臉,u看書uukanshucm 嗲嗲地道:“啾~”


    “我沒事。”程曉曉擠出一個笑,拍拍小七的頭。


    門子離程曉曉家不遠。她很快走到家門前,扣響了門。


    “閨女,你回來啦!”


    門立刻被打開,程母似乎早就等在門後了,笑盈盈地迎著女兒進來。


    “嗯,娘,我回來了。”程曉曉又擠出一個笑,“我剛出案子回來,好累了,先休息了,吃飯時候再……”


    “休息什麽呀休息!”程母拉住女兒的手就往門裏走,“趕緊上去洗漱洗漱,換身漂亮衣服,打扮一下!”


    程曉曉有點兒懵:“哈?”


    “快點兒!人家馬上就過來了!”程母催著,拽著閨女上樓。


    “不是,等會兒?”程曉曉迷迷糊糊的,“誰要過來?”


    “司馬家二公子!”


    “誰?”


    “哎呀!就咱家店鋪隔壁,不是有家瓏璽置業嗎?他們掌櫃的,司馬家的二公子!雖然不是嫡子,但人家那家業,比咱們多出三輩不止!這司馬家的二公子,和你同齡,在安西城留過學,飽讀詩書,模樣也俊俏,談吐儒雅,見多識廣。雖然不是嫡子,但據說他家掌櫃的對他十分喜愛,有意讓他另立門戶,自己做東家。這孩子呀,可真是……”


    “等會兒!”程曉曉甩開母親的手,停在樓梯上,“您的意思是,讓我去……”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知女莫如母,程母笑開了花,繼續拉著女兒往樓上走:“趕緊收拾收拾,人家馬上就過來,”


    “相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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