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夏城以農為本,搞農業生產,必須有便利的灌溉條件。流經常夏的最大的一條河,名曰渚水,渚水支流眾多,其中之一,名為三溪。


    三溪雖然被稱為溪,但並非一條小溪。沿河兩岸地勢險峻,難以開墾耕地。但每年四到六月,大量的各類河魚會在三溪中產卵繁殖,為三溪沿岸地帶提供了豐富的漁業資源。


    數百年前,三溪邊上開始形成聚落。因為常夏氣候炎熱,魚肉難以儲存,漁夫們不得不熏製鹹魚,以便保存食物。久而久之,這裏便得名“鹹魚阪”。


    程曉曉專注地看著手裏的《常夏地理通考》,透過她的眼睛,我也被迫把這些沒什麽卵用的知識都記了下來。


    這鬼地方離城很遠,但任務緊急。七班四大金剛從下午開始策馬驅馳,現在天已經快黑了,但我目之所及,隻有一片片丘陵和山林。


    “原來你們緇衣衛是會提供馬匹的啊。”我和程曉曉閑聊著:“上次出任務,你為什麽不要一匹馬騎?”


    “因為……”程曉曉的臉色有點尷尬。“我覺得……也不遠,沒必要騎馬,可以把馬匹留給有需要的同事。”


    我當然不會信這種借口:“你不會是因為剛入職,不好意思借馬吧?”


    “……”程曉曉沒狡辯,看來我說中了。


    切,新入職的小姑娘就是這點不好,太拿自己當外人了,一點兒都不把單位當家——不好意思借用單位資產,不好意思提報銷,不好意思遲到早退。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一副過來人的口氣,教訓著程曉曉:“你都不把單位當自己家,讓同事們怎麽把你當家人?你看看這些老前輩,你要多學學這些沒皮沒臉的老油條,才能跟大夥兒搞好關係,融入集體!”


    “學他們?”程曉曉挑了挑眉,小聲問道:“你確定?”


    在她前麵,白青正和董伯並馬而行,沒完沒了的逼逼賴賴。


    “老董,咱快到了嗎?”


    “不知道,我又沒去過鹹魚阪,問我幹啥。”


    “我覺著以你們的身手,足夠啦,要不我就先掉頭回去了,你們多辛苦辛苦?”


    “你還要臉嗎?”


    “人家姑娘可還等著我呢!最難消受美人恩,讓人家苦苦等著,多不合適!”


    “難消受你就甭消受了。少廢話,你敢掉頭回去,我就敢跟部長打小報告。”


    “呸,下作。”


    “???明明是你先提出來過分的要求啊!”


    “嗬,果然,中年男人就是讓人生厭。”


    “白娘娘,你馬要死你信嗎?我現在就把你馬砍了,讓你腿兒著趕路!”


    “切,我的馬要是死了,你馬也活不了。”


    ……


    程曉曉滿麵愁容:“學他們的什麽?飆髒話嗎?”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我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我就是覺著,你有點兒太拘謹了,多和大夥兒交流交流,相信我,男人都會很照顧新入職的女同事——尤其是董伯這種中年人。”


    “啾!”小七不滿地叫了一聲。馬背上太顛了,她很難專心地看那本《五十年狐妖三十年模擬》。


    小崽子別看了,看那玩意兒幹嘛?有用嗎?咱們家一沒有好戶口,二沒有學區房,多看幾本教輔書是彌補不了起跑線上的差距的。


    程曉曉揉揉小七的腦袋,稍作安撫。她猶豫了一陣兒,還是決定照我說的做,嚐試和同事搞好關係,便策馬上前,搭話道:“前輩?”


    仍然在威脅彼此的馬兩人停止了拌嘴,看向程曉曉。


    程曉曉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那個……關於鹹魚阪的情況,前輩們有什麽了解的嗎?”


    “雖然沒來過,但也略有耳聞。”董伯和善地笑笑,“鹹魚阪規模不大,人丁不逾百人,以捕魚為業。”


    程曉曉點點頭:“嗯,這些我知道,地理通考上有。”


    “你說點兒人家不知道的。”白青湊過來,先瞪了一眼董伯,又對程曉曉露出一臉偶像劇男主的微笑:“程……”


    “程曉曉。”程曉曉擠出一個笑,“破曉的曉。”


    這個娘娘們們兒的家夥從來記不住程曉曉的名字,莫非這就叫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雖然你生得好看,但智力有缺陷?


    “啊,程曉曉。”白青點點頭,擠兌起董伯來:“別介意,他不是一直這麽白癡——他在禿頂之前一直挺正常的,唉,人到中年不得已嘛。”


    董伯鐵青著臉,瞪著白青。


    “別害怕,不是所有緇衣衛中年之後都會這樣。”白青沒有理會禿頂男殺人似的目光,自顧自地說著,“畢竟,這把年紀了還在基層無法晉升,也是有夠好像的呢,嗬嗬。”


    “都別吵了!”


    隊伍最前頭傳來吼聲。為首的丁前勒住馬,回頭看著眾人:“都停下,開個小會。”


    “官僚。”董伯撇嘴。


    “迂腐。”白青翻白眼。


    “……”程曉曉一臉尷尬。


    但幾人還是停下馬,等著丁前發話。


    雖然丁前總是一臉不高興,但在位次上,他畢竟是在座眾人中最靠前的,本次任務,由他臨時指揮也無可厚非。


    “負責該區域巡視的兄弟,今天晌午發回來呈文。”丁前陰沉著臉,“他在入村例行巡視時,發現村子裏空無一人。察覺到不對後,他立刻發揮呈文,建議上級核查。經核查,城裏已經有二十餘天,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鹹魚阪的消息了。”


    一談起案子,白青顯得正經了許多:“這個二十多天,是怎麽判斷出來的?”


    “鹹魚阪盛產鹹魚,為城裏的多家酒肆食鋪供貨。”丁前說著,“本來是七天一送貨,經其他同事走訪,核算出‘二十天’這個大概數字。”


    董伯點點頭:“集體失蹤,可能是妖怪,鬼怪所為,也有可能是大股的盜匪流寇。除了人口失蹤,還有其他線索嗎?屍首?搏鬥痕跡?財務損失?”


    丁前搖了搖頭,麵色凝重——當然,他的麵色一直這麽凝重:“報告上說沒有任何痕跡,一切無常。”


    他說完,看向程曉曉,一臉的虎視眈眈。


    “?”程曉曉一臉懵,左右看看,才確信丁前看得是自己。


    “他要聽你的意見,從程序上體現一下對新同事的尊重。”我幫她出主意,“說點兒什麽吧。”


    程曉曉緊張得臉都紅了:“啊,前輩,我覺得,額……”


    笨死了。


    我無奈地提醒道:“當務之急還是先進村,確認一下情況。”


    “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進村,確認一下情況。”程曉曉重複著我的話。


    我隻是情急之下隨口說了一句廢話,但沒想到其餘三人都點頭附和。


    董伯一臉輕蔑:“沒錯,我也不太信任巡視組的那幫家夥。”


    白青伸個懶腰:“一天天的就會誇大其詞,破壞現場。”


    丁前對著程曉曉點點頭:“不錯。”


    “啊?啊,謝謝前輩。”程曉曉傻笑著,能得到前輩的表揚讓她很開心,“但我們這麽說巡視組的同事合適嗎?”


    “沒啥不合適的。”董伯擺手。


    “就是一群辦不了案子隻能幹苦力的廢物罷了。”白青冷笑。


    “不錯。”丁前言簡意賅。


    可人家好歹腳踏實地的幹了點兒實事,不像你們天天晚出早歸啊。


    “還有其他的嗎?”白青追問道。


    “沒有了。”丁前合上小本,催動胯下的馬,“走吧,先進去瞧瞧。謹慎點。”


    眾人繼續前進著。


    入夜了,天陰著,烏雲遮住月亮。我們點上早就準備好的燈籠,借著昏暗的光,看見了不遠處的村莊。


    河流的主幹上分出一條淺淺的小溪,溪邊錯落有致的列著一座座草房。這些屋子像我見過的日式建築一樣,地基上有著架空的地板——這種架空結構能有效緩解潮濕和蟲蛇對生活的影響。


    幾戶人家門前晾著漁網,河邊的小碼頭拴著幾條小船,風吹對河麵,波光粼粼。河水的潮氣泛上來,陰冷潮濕,讓人很不舒服。


    眾人將馬匹係在村口的樹上,盡管沒報什麽希望,白青還是喊了一聲:“有人嗎?”


    他的喊聲回蕩在河穀間,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分頭找找。”丁前站出來部署工作,同時多看了一眼程曉曉:“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程曉曉挺直了腰板,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和躍躍欲試。


    “村子不大,遇到任何問題,第一時間喊人,不要衝動行事。”董伯也叮囑起程曉曉,“這條小路上,你搜尋東側的房屋,我搜尋西側的。”


    雖然董伯是好意,但他一個中年已婚人士,對新入職的女員工這麽照顧……嗯,很難不讓人有所聯想啊。


    “好的,多謝前輩。”程曉曉看起來沒怎麽多想,把小七放在自己肩膀上,立刻開始了搜索。


    吱呀——


    她推開第一間屋子的門,門沒鎖,但門上的合頁已經生了鏽,發出令人不快的聲音。


    屋裏的擺設平平常常,鍋,矮桌,草墊和疊的整整齊齊的被褥。房間裏落了一些灰,除了沒有人之外,u看書 ww.uukashu 正常的很。


    “有些過於正常了。”我嘀咕道。


    “嗯?”程曉曉有些不解,“不應該嗎?”


    “動動你的腦子。”我歎了口氣,無奈地解釋道:“全村的人都消失了,如果是妖怪、盜匪襲擊村莊,肯定會引起騷亂,村民們躲得躲逃得逃,場麵一片狼藉。但你看看這些,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集體的搬遷?不對。”程曉曉剛說完,便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什麽都沒帶走,細軟,積蓄,重要的生活用品……都還在。”


    “啾!”搜尋狐小七再立大功,從矮桌底下叼出了什麽東西。


    “寶寶真棒!”程曉曉誇著小狐狸,蹲下身去看。


    是一支簪花。


    做工簡單,但花哨。簪子半新,看起來被人戴過一段時間。


    “姐姐。”


    程曉曉背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程曉曉後脊發涼,緊張地轉過身,手按在我的劍柄上,喝問道:“誰!”


    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穿著破舊的麻布衣,赤著腳,站在門口,小臉紅撲撲,可愛的大眼睛看著程曉曉,怯生生地:“姐姐,你可以把我的簪子還給我嗎?”


    程曉曉稍微放鬆了一些,溫柔地道:“小妹妹,你是這裏的人嗎?”


    “她不是。”我卻依舊緊張。


    “什麽?”程曉曉摸著我,追問道:“你怎麽知道?”


    “她不是人。”


    我正發瘋似的發出探測波,但無論探測多少遍,眼前小女孩站著的地方,始終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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