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守密者麵具,瑭雷靜靜看著朱麗的府宅。


    聽了一個下午的蜚短流長,事情的始末他已經知道了個大概,可以證明,龍骨確實是被他們神鬼不知的轉移了。


    至於萊德利,此時正在組織人手大力搜捕瑭雷的蹤影,終於可以大張旗鼓的除掉情敵,想來他一定很快樂吧?


    “萊德利,讓我老姐死後不得安寧,這回是你犯忌諱了!別怪我下手無情。”瑭雷心中恨道。


    他為了贏得依蘭娜的芳心而誣陷自己,這可以理解,但他不該動龍骨,因為看到昨天事情始末的人都該知道,自己對這龍骨多麽看重,他這是斷了最後一分轉圜的餘地,逼著瑭雷這樣的強敵和他不死不休。


    “如果這廝拿龍骨來換依蘭娜,我會不會答應?”


    一個念頭忽然在他的腦海中出現,瑭雷旋即揮退了這個念頭,心中自嘲道:“依蘭娜是你的嗎?”


    此刻他甚至怕見依蘭娜,害怕見到她懷疑的眼神。他怕被依蘭娜誤解,更怕證實這個誤解的存在,因為他不想再受傷害。


    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從大開的府門內駛出,瑭雷心中叫好,立刻跟在道旁。


    這件事情越拖對他越是不利,且不說拖久了龍骨可能再度有失,震怒的安傑麗娜很難說什麽時候就會散布出虛空戒指的消息。


    這對那些人來說,這不過是提供一條證據,但對他來說,可就是嚴重的泄密。


    此時的道路車水馬龍,這種華麗的駟馬大車隻是富貴的象征,根本跑不起來,瑭雷不用跑步,緊走幾步就可以保持距離。


    戴好龍淚戒指,瑭雷登時展開懾神馭鬼**,馬車內的聲息頓時流入他的耳際,這麽華麗的馬車很有可能是朱麗所有,當然能夠證實一下最好。


    如果是她的座駕,看看此時天色,八成又是赴宴,這些天來,瑭雷已經理解了冬月貴族的生活方式,那就是每天都要舉辦一場宴會。


    “尊貴的小姐。”朱麗的聲音傳出道:“現在的證據已經如此確鑿,不論時間、條件、能力等等…你仍然站在那個混蛋劍士一邊?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粗俗。他買不到就偷我的龍骨,我實在是太生氣了。哎!早知道昨天我就賣給他了,想來他號稱那個什麽傳承者,應該也給得出這筆錢。”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瑭雷心中破口大罵道:“早幹什麽去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你怎麽罵他都是應該的…”


    依蘭娜的聲音頓時傳出,說得瑭雷心中頗不是滋味,不過此時不能撤退,隻有收懾心神繼續聽下去。


    “但如果真的是他,我也會相信他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如果他拿了龍骨一走了之,那麽,你的龍骨價值多少金幣?我們常青城來替他償還就是。”依蘭娜一字一頓慢慢地說道:“現在既然安傑麗娜告訴我,他說不是他做的,那麽我就相信不是他做的。”


    “唉!能夠獲得你的友誼,真是太幸福了。”朱麗不禁感歎道:“但你有沒有想過,瑞克先生有抵賴的可能呢?”


    “你想說的是,這個可能性很大吧?”依蘭娜一臉平靜的淺笑道。


    瑭雷甚至可以想象到她柔弱的麵龐罩在青紗中,掛著微笑,他隻覺得自己的指尖微微發顫。


    “是的,我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大,但如果有萬分之一的機會真的不是他呢?那麽他現在含冤忍辱,一定很委屈吧?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懷疑,是不是還需要有一個人相信他?”說到這裏,依蘭娜也不禁哽咽,話語中說不盡的憐意和擔憂。


    “可是你這樣,有可能影響到你這次出使的成功呀!”


    “盧山達會指引我的。”依蘭娜畫圓道:“何況,為了常青城,我可以來到冬月,那麽為了…我也可以離開冬月。”


    瑭雷早已聽出依蘭娜話中真意,不禁熱淚盈眶。


    她的擔心,她希望自己安全出現的意味是如此之濃,瑭雷卻不敢露麵稍報平安,不禁暗罵自己無用。


    “對了,不是還有這玩意麽?”他心中一動,立刻一拍腦袋,叫聲“廢物”,翻出真理魔盒。


    這真理魔盒每用一次,都會神力大減,且無法恢複,不過此時也管不了那麽多,露麵的話會影響尋找龍骨的大計,但是說說貼心話嘛…


    “看來這件事後,是應該找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依蘭娜一切了。”他心中感動道。


    “現在下結論還太早,這個…”見依蘭娜牛脾氣上來,連這種狠話都說了出來,朱麗也感到相當棘手,道:“依蘭娜小姐,你也不用過於擔心。我想瑞克先生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解——”


    “啊!”依蘭娜忽然一聲驚呼,打斷朱麗的長篇大論,緊接著淚水滾滾而下,趕忙把頭埋在胸前。


    朱麗非常驚訝依蘭娜的變化,沒來由的哭了一場之後,這個女孩變得…變得讓人看不明白,精神健旺更甚從前,一言不發隻是微笑著點頭,難道…難道遭到了太大的打擊,已經…


    不過此時已經到了目的地,她隻得攙著依蘭娜走下馬車,朝晨曦神殿內走去。


    瑭雷見今日晚宴竟然是在這裏舉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些晨曦教徒們不但不念同門之好,一個個還特別起勁的在城中宣傳大盜瑞克的劣跡,而晨曦騎士們也竟悉數出動,在梅耶爾的帶領下,繞著郎塞德城往來搜索自己的蹤跡,好像自己吃飯沒給錢似的。


    “不過好像確實沒給錢呀!”他的心情大好,猶有餘暇偷笑:“那就再吃一頓嘍?”


    在這裏擺酒對他來說也有好處,那就是地形極熟,渾水摸魚極是便利,隻要沒人看得破守密者麵具就一切安好。


    瑭雷正要進門,忽然發覺有異,兩個人自大殿內走出,目光閃爍的套好一輛普通馬車,打馬揚鞭朝城門方向跑去。


    “這兩個鬼鬼祟祟的家夥大有問題。”


    他們都是梅耶爾手下的晨曦騎士,其中一個還和瑭雷說過話,現在卻穿著普通服飾,要說沒鬼,估計他們自己都不相信。


    瑭雷趕忙跟上,同時將懾神馭鬼**運到極至,這才聽到某個騎士道:“車廂裏到底是什麽?還叫咱們這樣去送!”


    “安靜!”另一個騎士低喝道:“誰知道啊?不隻是咱們兩個!凡是出城搜捕那個叫瑞克的都有分!”


    “這麽多,該不會是…那個什麽魔龍的骨頭吧?那個叫瑞克的劍士豈不是冤枉死?”第一個騎士道:“盧山達在上,這樣做,不怕引來神罰嗎?”


    “神會為這點小事罰你?”另外一人不以為然的道:“要我說,那就是一個瀆神者。他在神殿中住了那麽久,我從沒看他讚美過一次主神的容光,一轉眼戴上徽章,就成了信徒,聖女大人好像還挺高興的樣子,真是氣死我了!”


    馬車越來越遠,懾神馭鬼**漸漸失效,瑭雷不能引人注目的快跑,隻好目送馬車絕塵而去,一句話音遠遠傳來:“梅耶爾大人下了封口令,另有主…”聲音就此斷絕。


    “行!你們以為你們走得了?看老子顯顯手段!”瑭雷直撲城外,展開踩跡追蹤的手段,判斷馬車的車痕,直奔城東巨魔荒原而去。


    雖然剛剛他才和依蘭娜說好一同“參加”這個晚宴,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想來那邊的宴會上有依蘭娜收集情報也已經足夠了吧?


    巨魔是一種無論什麽人都不想麵對的可怕人形魔獸。它們擁有強大的力量、敏捷的速度、鋒銳的爪子,一對一時甚至連高級劍士也難取勝。


    不過,這些醜陋的人形魔獸最可怕之處並不在此,它們被砍斷的肢體會再度長出,劃破的傷口會快速愈合,就算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大的疤,頭顱再生四、五次後才會徹底死亡。


    雖然這是從郎塞德到冬月城最近的途徑,可巨魔荒原上有大大小小的沼澤,整日霧氣蒙蒙,又不時有巨魔出沒,因此向來少有人行。


    瑭雷躲在一株科瓦迪斯樹後,看著晨曦騎士策馬而行,不禁心中冷笑:“原來他們是這樣‘搜捕’老子的呀!”


    來時駕車,回城縱馬,真是再好不過的主意了,難道他們就不知道,某個人會在一旁窺探?


    依蘭娜的心緒漸漸不安起來,晚宴已經進入**,眼看就要結束:“為什麽…為什麽他還沒來?”


    不但瑭雷沒有出現,細心的依蘭娜早已發現,萊德利和梅耶爾也一直沒有露麵,就連安科納,甫一開席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冬月小王子自今晨開始,已經圍著她嗡嗡了大半天:“難道,難道他們…”


    女人的直覺是可怕的,她突然感覺到,這一切似乎都被一張無形的大網所籠罩,這些人的消失,似乎和瑞克隱約有著某種聯係。


    正在這觥籌交錯之際,聖女克裏斯廷·卡珊忽然迎麵走來,道:“依蘭娜小姐,你的精神似乎很不好呀。安傑麗娜小姐怎麽不和你在一起?”


    說罷,她看了一眼宴會大廳的另一邊,安傑麗娜、莉莉、艾裏和艾德雷正湊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麽。


    “嗯,謝謝你的關心。”依蘭娜施禮道:“安傑麗娜和我…還好啦。安科納大主祭去哪了呢?竟然這麽久沒看到他。”


    “噢,他說他偶感風寒,身體不太舒適,回去休息了。現在估計正在祈禱吧?”


    “啊!”依蘭娜關切的驚呼道:“安科納大人那麽強大的神力,也會被病魔侵擾?”


    “按說是不會的啦,不過也說不定呢!這些天讓他煩心的事情這麽多。”克裏斯廷·卡珊略帶調笑的悠然道:“不過應該沒關係,過一會,他還要下來答謝賓朋,應該隻是小事。”


    雖然安科納不在,可宴會有這聖女代為主持,更加令人心曠神怡,賓主盡歡。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依蘭娜,往日眾星捧月一般的常青公主,今天卻孤零零的坐在桌旁,如一朵憂傷的玫瑰,說不出的引人憐愛,那空穀幽蘭般的氣質,簡直令青年才俊們發狂。


    隻可惜,今晚已經有無數貴族在她麵前碰了釘子,大凡貴族都很看重自己的身分和麵子,現在沒人再去討那個沒趣。


    安科納最終仍未出現。


    宴會早該結束,克裏斯廷·卡珊已經幾次派人去請,全都被告解室外的教士擋了回來,理由是安科納正在進行最重要的禱告,不能被打擾。


    這個理由實在太難令人置信了,眾貴族不住竊竊私語,克裏斯廷·卡珊的臉色也不由得越來越難看,隻得越俎代庖,代為宣布晚宴結束,並為與會諸人賜福。


    “克裏斯廷小姐,安科納大人還好吧?”依蘭娜不能去對梅耶爾表示關心,隻得追上她問道。


    “我也不清楚呀!誰知道安科納怎麽會忽然去做什麽‘最重要的祈禱’?”克裏斯廷·卡珊也是沒好氣的道:“我正要去探望他一下,您也一起來嗎?”


    兩人順著回廊走上七層,穿過狹長的走道向前望去,安科納的告解室外正站著兩名嚴肅的教士。見聖女親自前來,教士們連忙施禮,紛紛讚揚主神的光輝,卻一點讓開的意思也沒有。


    晨曦祭司進行告解,從來沒聽說過需要別人看守門戶,因為他們如果看到別人禱告,哪怕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會去打擾。


    安科納安排人手看門本來就很讓人不解,此時這兩名教士如此做作,頓時讓人生出——“安科納到底搞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之類的想法。


    “兩位教友,是否可以告訴我,安科納先生到底在裏麵做什麽呢?”克裏斯廷·卡珊心中不悅,禱告之類的說法肯定是騙鬼呢,她本身就是最虔誠的神官,對告解儀式再清楚不過,私人告解哪用得到這麽長的時間?


    “大主祭正在進行最…最重要…”一個教士張口結舌的道,這些話他自己都不相信,大家都是神官,對個中情由自然心知肚明。


    “也許安科納大人是在和主神交流吧!”另外一個機靈鬼當即道,隻有這件事才重要且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


    “是嗎?”克裏斯廷·卡珊輕笑道:“那為什麽我沒有感到主神的意誌呢?難道和安科納先生交流的,不是晨曦主神?”


    “這個…也許夜間主神的意誌很弱吧?”


    “哈哈哈!”克裏斯廷·卡珊銀鈴般輕笑道:“算了吧!你們讓一讓,我來看看安科納到底在搞什麽鬼。”


    “不行!”二人幾乎異口同聲的道,齊齊伸出雙手道:“安科納大人交代過,沒有他的允可,誰也不準擅自打開這扇門!”


    “所以他就交給你們編織謊言的任務?讓你們一遍又一遍的用謊話搪塞我?”克裏斯廷·卡珊不禁怒道:“我是光明教派獨一無二的聖女,除了教宗大人,還有誰能向我頒與什麽‘允可’?我命令你們讓開!”


    其實如果兩名教士一開始就用“誰都有自己的**,希望聖女大人能夠尊重安科納大人**”這種理由來擋架,那有教養如克裏斯廷·卡珊,就算是十二萬分的不滿,也隻得暫且退避,就算身為上級,對下屬這點尊重也是必要的。


    可現在的情況則完全不同,見怒氣衝衝的克裏斯廷·卡珊向自己走來,兩名教士頓時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齊靠在安科納的門前,厲色道:“我們必須完成安科納大人交給我們的任務,誰也不能讓我們讓開!”


    “堅持自己的信念,更甚於聽從上級的命令,是主神的教義,你們難道忘記了?好吧!就算你們不能判斷自己行為的對錯…你們不知道我神之選民的身分吧?”說話間,她背後忽然張開一蓬銀焰,溫暖的火焰瞬間將三人包容其間。


    這絢麗的火花讓依蘭娜大吃一驚,再看時,兩名教士已經慢悠悠的躺倒在地,進入夢鄉。


    “呼!沒想到這麽麻煩!”克裏斯廷·卡珊收起護身銀焰,伸手推門,依蘭娜則仍然驚詫於她剛剛自火焰中走出的絕世美態。


    “啊!”


    耳聽得克裏斯廷·卡珊一聲驚呼,依蘭娜立刻回過神來,頓時看到告解室內空無一人,隻有一蓬黑色的火焰在不住燃燒。


    克裏斯廷·卡珊見左右無人,趕忙將兩個教士拖進小屋然後倒掩房門,道:“依蘭娜小姐,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事情相當複雜,今天你看到的事情,不要透露給其它人知道,甚至是安傑麗娜小姐和瑞克先生,好嗎?”


    她說到“沒有想到”這段話時神色極為複雜,似乎想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見依蘭娜立刻點頭,克裏斯廷·卡珊連忙站在火焰前,口中發出一連串的低吟。


    她看著這邪惡的魔焰,分辨著這令人浮想聯翩的力量,頓時回憶起赫根海姆大教堂中的一幕,喃喃自語的道:“原來竟然是他!”


    安科納此際也是一頭汗水,他渾沒想到時間拖得這麽久,仍然未竟全功,這麽長時間沒露麵,定會令人起疑竇。


    “咕嚕嚕——”


    身後密境的池塘中一陣翻滾,梅耶爾赤條條的身軀再度出現,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氣泡接連不斷的冒出水麵,然後炸裂,將氣泡內難聞的氣味帶出水麵。


    萊德利正呆坐在一旁,直勾勾的看著山下血肉橫飛的戰鬥,見到梅耶爾後才木然道:“你又死了一次?”


    “哼!”梅耶爾冷哼道,惡毒的看著崖下道:“那又怎麽樣?你害怕了?”


    “早知道就把保羅叫來了!”萊德利呆滯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神色,有些歇斯底裏的道:“怕什麽?怕你會複活?對我來說,最害怕的事情早就發生了!”


    “這事絕不能讓別人知道,保羅也一樣!”安科納一邊說話,一邊吃力的雙手劃弧,憎恨的道:“這個瑞克到底是不是人?為什麽還不死?梅耶爾,你這些巨魔怎麽這麽沒用啊!再不回去,我怎麽向克裏斯廷·卡珊解釋?”


    “老安,你的神術到底有沒有效果啊?你不是說,在你的退魔領域之內,他的魔法裝備會全都變成廢鐵嗎?”梅耶爾立刻哼哼道。


    “教父幹爹支撐這麽大一片退魔領域,你還要怎麽樣?”萊德利頓時生氣的道。


    “我要問的是,他為什麽還能使用魔法?”梅耶爾也大吼道:“不然我早就把他一劍劈了!”


    “如果退魔領域無效,他為什麽自始至終沒有使用任何魔法裝備?”安科納負氣問道:“誰知道他這麽難纏!還不趕快下去!讓他跑掉,我們全都完了!”


    見梅耶爾離開,安科納不由得輕歎道:“看來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讓你知道密境的事情,更不該讓你卷進來。”


    “不!如果你不告訴我密境的秘密,不幫我殺掉這個人,我才會恨你一輩子。”萊德利沒有一分生氣的道:“雖然就算殺了他,我可能也不會再有快樂。”


    崖下傳來梅耶爾的怒吼。


    瑭雷見梅耶爾這打不死的蟑螂再度出現,精神幾乎麻木,機械的一撤步,刷刷就是兩劍。


    “這家夥是不是巨魔的親戚呀?”他心中暗道,這已經是第六次了,有些以再生能力著稱的巨魔,都因為再生的次數過多而崩毀,梅耶爾竟然仍舊生龍活虎。


    他不禁望了一眼對麵的山崖,蒙蒙霧氣之後似乎有個高大的身影,似乎還能看到一個滿含怨恨的目光,再後麵,則是看不到星鬥的夜空。


    一聲怒吼,立刻提醒了誰才是他的對手,訓練有素的巨魔立刻如潮水般散開,圍成一個大圓圈,梅耶爾仗劍而出,瑭雷立刻聞風而動。


    這個地方顯然大有問題,如果沒有這些巨魔,他早可以直搗黃龍看個究竟,現在則隻能一邊抱怨自己輕敵冒進,一邊抵擋巨魔們潮水一般的進攻。


    幾個小時之前,他便邁進這片荒原,那些晨曦騎士將馬車駛到這裏便摘去車轅,駕著拉車的駿馬返回郎塞德,自然是把車都卸在某處。


    他踩著清晰的軌跡很容易便找到這裏,也找到最後一個尚未拉走的車廂,隻是沒想到,拖運車廂的竟然是成群的巨魔。


    “受過訓練的巨魔?”


    他心中的驚訝簡直無以複加,巨魔這種充滿野性的魔獸聚族而聚,有很強的凝聚力,但是從沒聽說過有人能夠馴養它們,而且是這樣自由的馴養。


    他躡手躡腳的跟在巨魔大軍之後不斷前進,沒想到一切彷佛都落在敵人的算計之中,梅耶爾那狂妄而焦躁的大笑驟然在背後響起,再看時,數以百計的巨魔翻卷著毛發,彷佛幽靈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巨魔身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甜味,開始時,這濃鬱的甜味幾乎熏得瑭雷站不住腳,隨著戰鬥的推移,血腥氣越來越重,這才讓人好受一點。


    他不斷的移動著位置,一個人帶著這些巨魔大兜圈子,始終不讓巨魔圍個嚴實。


    隻是地麵上不時出現一隻爬行著的魔手,冷不丁的竄起一人多高,或者小半個被劈下來的巨魔身軀不住蠕動,令荒原上不時傳出飄蕩怨靈的呻吟。


    “上,上,上!”梅耶爾瘋狂的指揮著巨魔,在他複活的這段時間裏,巨魔的陣容又縮水了,甚至還出現逃兵,讓他異常震怒,這些本該轉化成黑暗生物的巨魔竟然憑借本能逃跑,足見靈魂深處的恐懼。


    荒原上霧氣蒙蒙,初升的皓月也未能將濃霧揮散。


    麵對這麽一個打不倒的殺神,梅耶爾要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瑭雷此刻渾身浴血,腥臭的巨魔之血流淌了一地,倒在他腳下的巨魔簡直不計其數。


    “還是你上吧!”瑭雷知道,衝進去的唯一機會,就是趁這廝不在的空檔,撕破巨魔鐵桶般的陣線,見他加入戰團,立刻一個箭步竄到跟前,抬手就是一個掌心雷。


    對於退魔領域,瑭雷知之甚詳,不過退魔領域隻能摒棄魔法元素的聚攏,卻對他的龍淚戒指無可奈何。


    這幾個小時中,他已經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神力,什麽金甲神人、三昧真火、五雷天心,可惜巨魔殺之不絕,而他神力有限。


    在這種沒來由的戰鬥中浪費五行神力非他所願,但此時辨不清八門九星,也看不破迷霧重重,這些巨魔似乎全都經過某種強化,眼底充著血,瘋狂的透支著生命力,無論力量、速度都不是普通巨魔可比…


    沒有五行神術保命,說不定現在他已經為巨魔所果腹,到了關鍵時刻,想不用也不可了。


    上次被那個“召喚巨人”一鐵牌打死的畫麵還記憶猶新,梅耶爾見對方再度使用“雷係魔法”,趕忙閃身,一個倒黴的巨魔頓時被疾雷劈了個正著,冒著青煙栽倒在地。


    若是隻用武技,就算一對一的公平決鬥,梅耶爾也沒有發怵的理由,但是這個龍寶傳承者奇招異術層出不窮,雷係法術神出鬼沒,身上說不定還隱藏著什麽殺招,讓他不能不多加防範。


    密境的池塘不幹涸,他就可以再度複生,這也是最吸引他加入這個秘密宗教的原因,不過天曉得他這麽左一出、右一出的複活,會不會把密境的黑水池弄出個好歹?


    “他奶奶的,哪來的退魔領域?難道是安科納那個家夥?”


    瑭雷的心中漸漸煩躁不安,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毒計,自己空有滿身的魔法裝備就是不能使用,差點把他氣出病來。


    “這就是暴露身分的壞處了!”


    “哎呀!”一劍砍斷某個巨魔長毛的利爪,他看了一眼龍淚戒指,心叫不妙,龍淚戒指中的五行神力已經不足一次土遁所需。


    戰鬥太過激烈,他有時來不及審時度勢,就必須亮招保命,已經消耗了太多的神力,這時方才醒覺。


    容不得瑭雷多想,梅耶爾再度揮師而上,將他罩在龐大的包圍圈中。


    “媽的!得殺出去!”戰至此刻,瑭雷首先萌生退意,已經一步一步的殺到了山下,卻不得不暫行退避,他的心裏也很窩囊,可巨魔鋼勾一樣的利爪和那醜陋的麵容,無不令人望而生畏,真難為梅耶爾和他們親密無間。


    梅耶爾瞬間窺破瑭雷的意圖,頓時陰森森的低笑道:“瑞克先生,你殺傷我這麽多的部下,怎麽能這麽快就走呢?”


    “找得到你,就找得到魔龍大人的骸骨,你就等我日後拜訪吧!”瑭雷說道。


    “你真的確定馬車裏的就是魔龍之骨?”梅耶爾見自己掌握了主動權,遂好整以暇的問道。


    “是不是都沒關係,我的家鄉有句話叫做‘跑的了牧師、跑不了神廟’!”瑭雷也不示弱:“你讓手下搬運龍骨,就不怕他們發現什麽嗎?”他一劍劈碎擋在麵前的巨魔頭顱,一邊說話,一邊猛然回身,一個回馬槍殺得梅耶爾汗流浹背。


    “好吧,好吧!你確實很強,不過你這個笨蛋覺得,我們要藏這幾箱子東西,還需要搬出城外嗎?”手忙腳亂的接下瑭雷的掌心雷,梅耶爾暗擦冷汗,雖然死了還能複生,可是這死亡的滋味卻著實不好受。


    “這麽說,你們是有意引我來的了?”瑭雷絲毫不以為意。


    梅耶爾頓時大笑道:“哈哈哈!再聰明的魚也要咬鉤!”


    “你已經墮落了。”瑭雷不屑的道:“身為晨曦騎士,你應該知道,盧山達會如何對待你們這些墮落的靈魂。”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早已想到那些騎士們走的太過明目張膽,有可能有陷阱之類的東西,不過瑭雷藝高人膽大,糾纏的又是老姐遺骸,因此毫不畏懼。


    “墮落不墮落,要主祭說了才算!盧山達其實沒有發言權!”梅耶爾囂張的大笑道。


    “那麽布下這個退魔領域的,真的就是安科納大人本人了?他是為了萊德利不惜觸犯戒律,還是早就知道你的墮落?保羅為什麽沒有一起來?”瑭雷劍眉一挑冷然道。


    他尚不知道黑火、密境的事情,不過,要說安科納此時仍不知道這蟑螂人可以複活的事情,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大凡神術高明的牧師都可以運用退魔領域,比如老精靈凱恩就用神力來隔絕魔法元素,這也是神術者對抗法師最有力的手段,不過郎塞德城中有這種無上神力的牧師,估計隻有安科納一個。


    就算是聖女克裏斯廷·卡珊,在瑭雷的估計中,由於年齡所限,沒有特殊原因的話也用不出來。


    當然了,退魔領域也有一定的“容量”,像凱恩麵對山德魯時,就因為無法容納對手的魔力而無法可施。


    “哼哼!你不用套我的話了。”梅耶爾憤然道,加緊指揮巨魔蜂擁而上,這麽多的巨魔,隻要圍住這個該死的瑞克,就算擠,也可以把他擠死。


    瑭雷當然不能如他所願,飛快的移動著,一棵棵枯樹,一片片沼澤,都是他擺脫追兵的好去處,隻是巨魔死了又活,斷了又續,殺不勝殺,而他戰了一整夜,已經漸感力疲。


    “難道今天要折在這裏?”


    空有解封卷軸和無數強大的魔法裝備而不能用,瑭雷望著數不盡的巨魔,不禁感到一種莫大的諷刺,心中大叫失敗。


    正當他準備不顧一切,爆出龍淚戒指中的所有神力以求一逞之際,對麵的崖頂上忽然灑下一片金燦燦的聖光,澎湃的聖力,就算站在山下,也可以清楚感覺到。


    瑭雷忽然感到退魔領域消融得無影無蹤,而那些被光明聖力所籠罩的巨魔們,紛紛痛苦的伏低、蠕動著、呻吟著,彷佛靈魂正在被活生生的抽出體外似的。


    梅耶爾臉上當即變了顏色:“這裏怎麽會出現盧山達的聖力?”他不禁一陣茫然:“難道…難道我所做的一切,已經為主神所察覺了?”


    他思潮起伏之際,忽聽瑭雷在耳邊輕聲道:“回去複活吧!”然後背心一疼,胸口處已經露出一片鋒利的劍尖。


    他感到靈魂再度飄飛,這一過程他早就經曆了很多次,可是這次他的意識卻不複清明,那惡夢中不斷翻湧的密境池塘,也離自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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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來拯救我的靈魂!”


    梅耶爾的意識中頓時生出無邊恐懼,可惜這問題已經無人能夠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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