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是被三個小宮女連拉帶拽按在了外麵台階下的青緞小轎上,兩個小太監見上了人,用力一抗腳下踏了雲一樣飛快的跑了。


    景陽坐在轎子上還沒回過神,隻聽小宮女在轎子旁邊一邊跑一邊催:“公公呀,你們可要快一些快一些,耽誤了事情。”


    那前頭抬轎子的太監也是拚了命的跑,又聽到宮女催身世不耐煩,“你們就別催了,這已經很快了,橫豎皇後娘娘到了,這個時候過去也不會受罰。”


    小宮女也趕得及了,小臉漲得通紅,也有氣,說話不過腦子,直接道:“哪個怕皇後娘娘,娘娘倒是好性子,闔宮裏懲治過誰?就怕貴嬪主子,日後知道了是我們耽誤時間,拉出去打死了!”


    一提到孔貴嬪,太監變了臉色,再不敢言語,噤聲憋足了勁再加快了速度。


    景陽掀著轎簾,見了宮女太監的臉色不好,又聽他們說的話,心裏盤算起來。


    看來這個皇後是個軟弱的主子,連宮女太監都敢在下麵非議她,可見她這個六宮之主還真是失敗。倒是那個難產的孔貴嬪好像很厲害,一提到她都怕的不得了。


    “呀,是寧妃娘娘的攆駕,好不好的正巧撞見!”


    宮女說完之後,景陽轎子忽然就落了地,景陽一驚,向外看去,隻見那宮女太監都跪在了地上。前麵遠遠地,一架四人抬的華麗步攆正朝他們過來。


    觀那氣勢,素衣紅衣雙髻捧盒宮女就分別帶了四人,另有打著孔雀羽扇,撐著丹鳳朝陽華蓋的公公四人,浩浩蕩蕩好不壯觀。


    “景陽姐姐,寧妃娘娘的貴駕,先下來吧。”想宮女喊景陽下來,景陽依樣子垂首蹲安,心想著這寧妃的架子和排場實在是大。


    不過少時,攆駕就到了跟前,景陽一行人都是低頭,卻見寧妃的步攆落了地,而後腳步聲輕響,華麗的裙擺就到了景陽眼前。玫紅繡海棠金線鑲邊的窄腰裙裳下麵是一雙鑲嵌十二顆小東珠的六色繡線雀頭鞋,看起來就十分華貴。


    “這是去哪裏的?”說這句話的女人聲音聽起來的帶著幾分不屑和驕矜。


    “回寧妃娘娘的話,孔貴嬪生產,奴婢奉皇後娘娘的旨意請先頭給太後治好宿疾的女醫官去麟趾宮。”小宮女回話說。


    提到皇後二字,隻聽那女子一聲不屑的冷哼。景陽略感好奇,偷瞄著抬眼,見眼前果真是一位極美的宮裝麗人,隻不過那瓜子臉上鼻子像似男子一般刀削似的聳立,再加上一副皮笑肉不笑,肉小心不笑的表情,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心塞。


    “你就是皇後娘家弟弟找來的什麽民間神醫景陽?”寧妃挑起眼皮問。那聲音好像她問了景陽是景陽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似的。


    景陽雖然心裏厭惡,好賴是尊重現實,又是懂宮鬥規矩的作者君,那些宮裏的段子學起來當然不會差,平聲道:“回娘娘的話,正是。”


    “倒是封作了太醫了。皇後可算是腦子清楚了一回。太後的病好了,就是你的福分了。”


    景陽聞言暗暗心驚,聽她這話對皇後很是不敬,甚至有些嫌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來這種難聽的話都不忌諱,可見皇後是軟弱到了什麽地步。


    景陽也不吱聲,心想她不待見皇後,那她說皇後腦子清楚了一回必定是自己跟皇後有些關係,肯定就不受她待見了,多說多錯,幹脆也不說話,反正那邊生孩子著急,也得馬上讓她走。


    寧妃在景陽前頭並沒站定,景陽不回答她也不再問,來來回回的踱著步,狀似悠閑,並不著急走的樣子。


    隻不過身旁的宮女和太監都有些著急了,那宮女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水,過了一會見寧妃還是沒叫走,急了,跪在地上磕頭道:“寧妃娘娘恕罪,孔貴嬪主子難產實在沒辦法了,請了景醫官過去,耽擱不得了,娘娘要是沒什麽吩咐,就讓奴婢們走吧。”


    寧妃唇角先是一挑,而後一腳踹在小宮女的肩頭,恨聲道:“不早說,這要是龍胎出了什麽事情你們可擔待的起嗎?!快去,你們這些奴才該是各個打殺,偶遇本宮都不先說那邊的情況,都是你們讓這後宮日日不寧,平起風浪!”


    好不講理的女子,好跋扈的寧妃!看來是有心阻止他們,還能說出這種話來推卸責任。不過既然連皇子降生都敢阻一阻,可見她對孔貴嬪一是不喜二來對他人也有恃無恐,萬一那邊生產真出了事故她也不怕。


    小宮女太監是有眼力見的,挨了打也不敢說話,連滾帶爬的起身謝了寧妃抬起景陽便走了。


    一時來到了麟趾宮,景陽剛到了產閣外麵,就有嬤嬤迎上來見那小宮女,急道:“怎麽才來!”


    而後直接引著景陽就進了產閣,被宮女淨了手硬推進裏間去。


    看到此處人人麵帶急色進進出出,房間裏又是女人的哭喊,景陽才怵了起來。


    尼瑪這可是接生啊,血淋淋的,弄不好要傷了孩子的性命呢,她一個學文的懂什麽!可是來都來可又頂著神醫的名號,景陽隻能皺著眉頭,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哭的心思都有了。


    兩個產婆正在幫一名女子接生,周遭是扯著紅喜麵的宮女。景陽一進去那些宮女就讓道,景陽閉著眼睛學著小說裏的描寫壓緊了那女子的膝蓋,絕望的大喊了一聲:“用力!”


    可巧不巧,正在景陽不知道下麵該做什麽的時候,穩婆卻激動起來,驚喜道:“哎呀呀哎呀呀,老天保佑,神醫就是厲害,主子,主子,生出來了!”


    “啊?”景陽一怔,跟做夢似的,怎麽就幫著別人把孩子給生出來了呢?不過也好,來得早不如趕得巧啊,說不好這就是劇本的旨意呢。


    “是個小皇子!”另一個穩婆高興的叫起來。床上的孔貴嬪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大汗淋漓,聽到卻也微笑起來。


    景陽後退了一步,心裏鬆了一口氣,好歹孩子生出來了,她也要再入戲一點才好。


    站在一邊想起剛才小小宮女說孔貴嬪出血,便咳了一聲,裝腔作勢道:“快快,不是止血帶藥都熬好了嗎,皇子依然出聲,趕快給主子服下藥去。”


    一時屋裏宮女又是七手八腳的忙活。景陽看到穩婆把皇子抱了出去,覺得自己也沒什麽事情,袖子抹了額頭,竟然也出汗了,放下心才出了裏間。


    出去才發現剛才自己進來的著急,原來這外間已經站了幾位太醫,看著皇子都麵露驚訝之色,嘖嘖讚道:“雖是個女醫官卻有的是法子,才進去這一時半刻的,那麽難生的皇子都落了地。”


    景陽知他們說的是自己,心裏真是一個“囧”字,應該是老天開眼劇本保佑,她也不過應個景。


    “景醫官,皇後娘娘看過皇子了,請您到後麵的暖閣裏去。”一個嬤嬤上前對景陽說。


    景陽點點頭,跟著到了後頭的暖閣。


    此時暖隔裏隻有兩個宮女在侍候,大紅蟒緞靠背上,靠著一個身著明黃飛鳳圖案常服的年輕女子,胸前掛著一竄金剛石夜明珠並紅寶石的串子,頭飾倒是隻有幾樣簡單素淨的。看衣著應該是皇後無疑,大概是過來的著急,不曾盛裝。


    “參見皇後娘娘。”景陽以前也寫過宮鬥文,幾個朝代的禮儀還都是略知一二。剛才見過別人請安都是明朝的規矩,自己也學得有模有樣。


    “起吧。”皇後的語氣冷冷清清的,聲音卻非常圓潤好聽。


    景陽這才抬起頭,趁機偷看了一眼皇後的麵容。


    真是個大美女,丹鳳眼,垂珠眉,瓊鼻丹唇,梳著飛天髻,肌膚的光澤瑩潤的就像她那串子上上好的東珠,整個人都透出一股雍容的貴氣。


    “這一回又虧了是你,不然孔貴嬪不知道要怎麽樣。現在倒好了又多了一個小皇子,皇上知道也是要歡喜的。”皇後說著,微微笑了“賞賜少不了,本宮回頭跟皇上商量著,你且回去歇歇,明日到坤寧宮來。”


    “是。”景陽應了一聲,自己還沒看到劇本也不知道是該幫這誰,先搪塞著再說。


    皇後拿著景德的釉花粉彩杯飲了一口茶,徐徐道:“這回又是勞煩你了。有空你再去瞧瞧太後,她是喜見你的,鳳體大好了之後還問我要你過去。”


    皇後說著,臉色倒是顯出一絲索然,“我那兄弟尋你來是為我這個不爭氣的身子,倒好叫你入了太後的眼,也是你的福分。你回去思慮思慮吧。”


    “謝娘娘的恩典。”景陽恭謹的彎身說。


    皇後這話說的明白,是問她願意去專門調理太後的病還是願意留在她的身邊。立刻作答是最好,但景陽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和立場也隻能回去看了劇本再來找皇後了。


    景陽退出去之後才走幾步就有孔貴嬪身邊的嬤嬤來拿了兩定金元寶和一把金豆子給景陽說是好彩頭,景陽推辭了幾句還是收下,想著趕緊回去看劇本沒再多做停留。


    回去仍是那兩個公公抬著小轎子,景陽打開轎簾子,分了一些金豆子給他們,那些小公公高興收下了就和景陽聊起天來。


    “景醫官真是厲害,來了宮裏不過一兩個月就成了從四品太醫。先頭我們都聽說太後病危,竟給您救了過來,是妙手回春的本事。今天又是一個藥到病除,保住了孔貴嬪和皇子。”


    “我也是才來宮裏盡心盡力,宮裏的事情我也不太知道。”景陽淡淡笑著,眼波一轉又問,“今天遇到了寧妃娘娘,怎麽就阻了路了?”


    “嗨,闔宮裏誰不知道寧妃娘娘和康妃娘娘是最得寵的娘娘,在娘家一個是北海郡王的小縣主,一個是江南道都督的大小姐,不是郡王就是封疆大吏,厲害的緊。”前頭那太監說。


    後麵的小太監唉聲道:“少說些吧。”


    “你也不曉得宮裏的事,咱們是下頭的粗使,沒事的,皇後娘娘掌著鳳印,多少年都不管,別人都說得,我們怕什麽。”那話多的公公不以為意,接著對景陽道,“景醫官別在意,皇後娘娘是最好主子娘娘,隻是下麵嬪妃的事情都不甚在意。皇上現在卻獨獨喜歡了孔貴嬪,皇後又不管,鬥了很久的兩宮娘娘才都不待見孔貴嬪呢。”


    景陽在心裏記了,想來那太監在下頭幹活也不知道景陽是皇後娘家推薦來的,才敢說這些話。


    出了內城第一道宮門不多時就快要到了景陽的太值房偏殿,忽而前麵就來了幾個綠衣團花紗帽的帶刀護衛,趾高氣揚,正向景陽而來。


    “唉呀媽呀,是,是東廠的錦衣衛!”那小太監看了,腿都有些站不穩,臉色大變,“瞧著怎麽是朝咱這邊來的,這可,這可怎麽是好!”


    就在這一刻時候那一隊麵容嚴肅的錦衣衛已經到了近前。


    景陽落了轎子,並不慌張,隻是有些納悶的看著那前頭不可一世的錦衣衛。


    “傳督公的話兒,請景醫官到東廠說話。”錦衣衛頭領說完也不帶看景陽願不願意,一指兩個哆哆嗦嗦站在一旁的小太監道:“給我抬到東廠去!”


    景陽不知何意,心裏雖然有些忐忑卻並不害怕,現在看來東廠勢大,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去了再說,誰知到那個“下麵沒了”的督公老太監是個什麽人呢。


    景陽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龍門鏢客棧》裏,麵白如紙,唇紅聲尖,武功決頂的變態公公,頓時覺得滲人。


    在錦衣衛的催促下,宮門內誰人敢攬,除了宮門那些錦衣衛更是鮮衣怒馬,帶著景陽的轎子,吼著那小太監一路到了東四胡同外的東廠。


    確實是個陰森的地方,景陽跟著錦衣衛一路進了東廠,心想怪不得都說太監變態呢,這地方陰森不像樣子。


    通過一段長長的甬道,一路都沒開口錦衣衛頭領打開一道門,畢恭畢敬完全不像在外麵那麽強勢,小聲道:“督公,景醫官到了。”


    “你出去吧。”景陽進屋裏看不清簾幔後麵的人,隻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可是,她不認識太監啊?景陽心裏更加好奇。


    再向裏走兩步,大著膽子揭開杏黃的紗幔,見一人背著她立在紫檀長幾案前麵,白色的魑縭騰蛇錦緞袍,頭戴染紫金邊紗帽,黑發及腰,身姿傲然,看著看著陌生中到越發覺得有些眼緣。


    待那人回過頭來,景陽還看了半晌仔細辨認了一番,最終才大吃一驚,腦海中隻腦補了一句話:“待你長發及腰,變成太監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那啥,身體不好,我現在回來日更了,小夥伴,快來給人家留言想一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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