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有些擔心。


    他不是擔心自己,一個人如果對自己的命看得不太重,自然也不會太擔心自己,他擔心的是李觀魚。


    李觀魚雖然恢複了,可畢竟才恢複不久,而且癱瘓多年,他很擔心李觀魚一身實力還能恢複幾成,還有多少體力呢?


    陳風不太想和這位昔年膺服群雄的天下第一劍客交手。


    劍在手,隨即出鞘,但遲疑了。


    不過陳風還是亮出了劍。


    他看見了李觀魚眼中的鬥誌,他也看得出李觀魚並不是個在乎生死的人,更是個願意為劍奉獻一切的劍客。


    麵對這種劍客,不出劍,簡直就是對李觀魚最大的侮辱,因此陳風隻好出劍。


    劍光一閃,一劍就刺向李觀魚刺眼。


    陳風不拔劍的時候,非常擔心李觀魚,可一拔劍就沒有了擔心——或許陳風是個多情人,可劍一出手,他就已無情。


    多情劍客無情劍!


    人多情,劍無情,劍在手,人也變得無情。


    無情奪命的一劍,快如風馳電掣,朝李觀魚刺了過去。


    “好劍法。”


    話語間,李觀魚已拔劍。


    江湖人都知道李觀魚憑借一手自創的九九八十一手淩風劍法,威震天下,懾服群雄,奪得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淩風劍法在李觀魚手中的確是罕逢敵手,直到遇上薛衣人,才折戟敗北。


    陳風也有心想要領教李觀魚的淩風劍法,可李觀魚一出手居然施展的並非是淩風劍法,而是昆侖派的飛龍大九式。


    一劍發出,仿佛已有龍吟聲起,劍如神龍擊出,瞬間震退了陳風的快劍。


    這一招威力極大,可不是淩風劍法,而是昆侖派的飛龍大九式。


    陳風頗為驚訝。


    他不奇怪李觀魚為什麽懂得飛龍大九式,因為李觀魚對於劍以及與劍有關事情的了解,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人比得上,連薛衣人也曾說過李觀魚通曉天下劍法。這一招‘飛龍大九式’的運用,的確已到了爐火純青,臻至巔峰。


    可為什麽李觀魚要用其他門派的劍法呢?


    陳風不明白!


    李觀魚橫移身前,又發出一招。


    這一劍的起手式明明是飛龍大九式之中的玉龍起舞,可劍刺來時又變成了武當派的兩儀劍法,這招式的變化簡直無跡可尋,可麵對這一招應變卻是天差地別的。


    玉龍起舞攻的是小腹,而李觀魚所發的兩儀劍法攻的卻是左肩,而且蘊含的內勁也天差地別。


    前者剛猛霸道,無堅不摧,後者陰柔靈動,如白雲飄渺。


    陳風行走江湖以來,和人交手無數,沒有幾個人能令陳風轉攻為守,更沒有那個人能如李觀魚一般一招之間就令陳風如此狼狽,體會到生與死。


    若非他是陳風,他已死。


    正常人麵對李觀魚這一劍是無論如何也反應不過來的,可陳風不一樣。


    他拔劍快,收劍快,出劍快,劍的變招也快!


    陳風的武學精髓就是一個字快!


    他認為快能決定一切。


    ——此刻快或許決定不了一切,但至少可以決定生死。


    他的生死!


    因為他快,因此他沒有死。


    一點寒芒疾掠,叮的一聲擋住了李觀魚所施展的兩儀劍法。


    招式相撞,巨力湧入手心,陳風雖然及時運轉功力化解了大部分力道,可還是被擊退三尺,不過李觀魚卻沒有後退一步,甚至沒有停滯一刹那。


    招式碰撞的一瞬間,李觀魚身體動作同時發生改變,劍招也隨即發生變化,瞬間兩儀劍法居然變成華山劍派的絕學清風十三式。


    雖然因為並未得到獨門運功法門的原因,李觀魚的清風十三式並沒有發揮出這套劍法的真正威力,但也神形俱備了。


    一劍刺來,陳風不假思索,一記快劍就戳向了劍法破綻之處。


    世上任何劍法都存在破綻,可越是高手的手中,即便是尋常的劍法,你也很難能捕捉到破綻,而且他們會用自身來彌補這些招式的破綻,即便你瞧見了招式的破綻,這破綻極有可能在你出手的一瞬間消失不見,反而成了你為其所敗的陷阱。


    不過陳風自小在堪破破綻方麵有獨到的天賦,再加上他那快到不可思議的快劍,以至於大部分劍法的破綻隻要被他瞧見,心念一動,劍已刺至,便已攻入破綻。


    這是陳風獨到的武學天賦,也正是薛衣人為什麽認為陳風未來有資格擊敗他的原因所在,陳風也正是因為憑借這個獨到的天賦,因此才敢選擇一劍破萬法的路子,因為他能看得出對方招式的破綻,因此他才敢練就一手無堅不摧無往不利的快劍。


    見到陳風一劍刺來,李觀魚頗為驚訝,可招式隨即一變,居然變成了南海劍派的驚濤十七劍,招招刁鑽毒辣至極。


    陳風見招拆招,見劍破劍。


    李觀魚招式變化,每一招都與上一招截然不同,每一招的變化都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每次陳風攻向破綻的刹那,李觀魚的招式也隨即一變,使得陳風也不得不改變攻招,進行下一次的破綻。


    也正因如此,李觀魚、陳風兩人的交鋒雖然精彩激烈,可劍與劍之間的碰撞,人與人之間的碰撞卻極少,看上去仿佛就是點到即止,即將奪命之時收回。


    一般人看見甚至以為這隻不過是長輩與晚輩的切磋而已,可淩飛閣、帥一帆、蕭石三人卻以滿頭大汗,神色大變,特別是蕭石的眼神之中居然流露出了驚駭之色。


    李玉函、柳無眉也是一流高手,他們雖然看出了一些門道,卻也有許多看不太清楚,在他們看來陳風明明有很多機會給李觀魚一記重創,可偏偏陳風收回了殺招,他們也看出來了李觀魚明明有許多機會給予陳風致命一擊,卻也不知道為何收回來了。


    帥一帆此時此刻長吐了口氣,歎息道:“原本我還擔心觀魚兄因為癱瘓太久,一身武學劍法已大不如前,但如今看來他卻已是因禍得福,在這段癱瘓的日子,他雖然沒有法子握劍用劍,可他卻也無時無刻不練劍,以至於他的劍法已精進到了如此境界。”


    李玉函、柳無眉神色動容,他們雖然看出來李觀魚劍法的精深微妙,可畢竟還是看不出來這其中的細節與差距。


    蕭石也緩緩點了點頭,歎息道:“當年觀魚兄就想集百家之長,熔天下劍法於一爐,從而令劍術造詣更上一層樓,來破薛衣人一劍而通天下之劍的無上劍術,但一直以來那道門檻始終沒有法子邁過,可如今觀觀魚兄用劍,他對劍法的參悟的確已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了,我們這些人若再和他切磋交手,恐怕連百招都過不了了。”


    淩飛閣冷冷道:“你們都隻看到那個老頭子的劍法多變,隨心所欲,卻忘記了陳風在李老頭千變萬化、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劍法下,所施展的奪命快劍;這小子所發出的每一劍不但絕不遲疑,而且每一招都已攻向李老頭劍法的破綻之處,正因如此李老頭才不得不改變招式,而這小子每次都能及時尋到破綻,再一次攻殺。”


    淩飛閣做出了結論:“此時此刻的李老頭雖然看上去占盡了優勢,但處在守勢,因為一旦招式來不及變化,被這小子攻入了破綻,那麽極會瞬間步入劣勢,乃至於為其所敗。”


    蕭石苦笑了一聲道:“我正是因為這小子而滿頭大汗,說實話我聽到這小子說出一快破萬法的時候,實在有些想笑這小子有些癡人做夢,u看書 wwuukanu在我看來普天之下有許多劍法招式是沒有法子倚靠快劍就能破解的,不過這小子卻極有可能達成一快破萬法的快劍,因為這小子有一個天下所有劍客高手都羨慕的天賦,他能看穿對方招式的破綻,再加上那一手心念甫生,招已戳至的快劍,一快破萬法絕非沒有可能。”


    帥一帆撚須長歎道:“看來目中無人的薛衣人培養這小子為自己的對手,也絕非癡人做夢,這小子的確有機會擊敗薛衣人那個怪物。”


    李玉函、柳無眉隻感覺耳朵嗡嗡的,腦袋也木木的,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這些老一輩名宿高手居然對陳風的評價如此之高。


    忽然,戰鬥發生了變化。


    李觀魚招式變化慢了一些,兩劍碰撞,李觀魚被震退了出去,枯瘦的手也已湧出了鮮血。


    李觀魚雖然及時擋下了劍鋒,可劍上那淩厲的力道也仍舊令李觀魚的虎口撕裂。可這個時候李觀魚不但不怒,反而木然的麵龐上已露出了一抹笑意。


    笑容忽現,李觀魚又一次出劍。


    一劍迫退李觀魚之後,陳風遲疑要不要收手,畢竟李觀魚大病初愈,實在應當好好修養,可這個時候李觀魚又發了一劍。


    陳風立刻收起了多餘的想法。


    因為李觀魚這次用的已不是各門各派的劍法,而是自創的淩風劍法。


    剛才的交鋒,李觀魚隻不過是小試牛刀,試探陳風的本事,如果陳風擋不下先前的招式,自然也不配他用上九九八十一手淩風劍法。


    此際,陳風才算真正領教這位昔年天下第一劍客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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