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侍郎進宮求見皇帝,將魏楹說的情況告知。


    “皇上,魏楹提供的情況便補上了臣之前查探缺漏的一塊。隻是那個投向了安王的重臣是誰還不得而知。”


    宮裏此事有些雜亂,小多子正領著人收拾明日要帶去西苑的東西。皇帝想著沈寄那個態度,心頭跟紮了根刺似的,正在不爽。聽得魏楹打算這麽魚死網破的鬧一場,冷笑道:“如何效女子情狀?這便是堂堂的大才子,探花郎,還是皇長子的侍讀學士?”


    淩侍郎笑道,“古來便一向以夫婦來比君臣。在皇上麵前,他也無有其他辦法啊。不過,此人即便到了此時,也還能立場堅定,這也是忠心的表現了。”


    “你又要勸朕放手了?”


    “皇上的掌上,應當是萬裏江山,這是斷斷不能放手的。至於旁的,都該為這個讓位。”


    皇帝靜默了一陣,“既然知道了個全乎,該做什麽你就去做吧。”


    淩侍郎心頭一凜,居然還是舍不得。這老房子著火,真是嚇人。卻也隻好退了出去,安排諸事。


    且說魏楹,淩侍郎走後,他在臨窗的躺椅上靠了一會兒醒酒,然後便起身從後門下樓。


    管孟迎了上來,“爺,回府麽?”


    “不回,去半山寺。”家裏也沒別的人,回去也是滿屋淒冷,回去作甚。


    管孟心頭疑惑,看魏楹身上帶著酒氣,著實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要去廟裏,而且還是半山寺。好在起先擔心他喝了酒騎馬不穩,已經讓人回府把馬車趕了來。這時候正好用上。


    魏楹是想自己騎馬去的,也好散散酒氣。可是腦袋卻有些發暈,便隻能上了馬車,掀開車簾吹風。待到繞上了山,酒氣已經散盡。不過,今日總歸是用了葷食,對菩薩可是不恭敬的很。那廟裏的高人會不會計較?


    半山寺有後台,這話沈寄和他說過。雖然是個猜測,如今看來可是猜準了的。不過,他當初以為就是有貴人愛私下到半山寺禮佛而已。如今聽淩侍郎一說,真佛可是就在廟裏呢。隻是,淩侍郎的消息沒探周全,這個廟雖小,和尚卻也不少。總不能一個一個的去找吧。他也是喝了酒上頭,一衝動就跑來了。


    這半山寺,沈寄但凡人在京中,每月都要來個兩三次。魏楹倒是來得不多。如今故地重遊,想起剛中進士和沈寄來此地遊玩的情景,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管孟奉上了兩百兩銀子的香油錢,魏楹獨自進去了,站在大雄寶殿的佛像前仰首看著。他是儒門子弟,一向並不信神佛。站了半晌去拈香拜祭了,喃喃道:“臨時拜佛教不知道有沒有用?”


    沈寄常來,每季都給廟裏的和尚送僧服僧帽等,也常和火頭僧談論些素食的做法。魏楹知道,他一個人單獨來,肯定會有熟人問一問沈寄的情況。說起來,她和這半山寺的和尚也有斷斷續續十來年的交情了。當初還戲言,這半山寺肯定有後台,沒準他在官場上什麽時候遇到些事兒還能借一借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就是猜錯了,也沒關係,她喜歡這裏的素麵,日常的送些東西來也不費事。到後,半山寺大日子對外限量供應的素麵,便會給她留下一些,什麽時候來了,她和兩個孩子都能吃到。


    這一回,她破天荒的兩個月沒來了,而現在自己來了,那些和尚怎麽都會問一聲才是。雖然不知道哪個才是真佛,可是總是近著些,而且這本就是沒辦法的辦法,權且試一試罷了。


    果然,沒一會兒,便有小和尚來請魏楹到一名輩分頗高的廣德大師處小坐。


    廣德大師,聽沈寄提起過,說是個挺有趣的老和尚。便是他身邊的一個和尚很擅長烹飪素食,時常和她談論一番。


    這會兒天色其實已經比較晚了,一眾和尚是剛下了晚課。如果魏楹是普通人,想來連寺門都不容易進。


    “魏大人怎麽這麽晚了來禮佛上香?”


    “心頭煩悶,出來散心,路過貴寶刹,想起內子愛往這方來,便信步而來。倒是打擾了諸位大師的清淨。”說起來,半月前,挽翠還按著慣例打發人送了這一季的僧衣僧帽過來。


    “尊夫人最是憐貧恤老的一個人,她平日的行事,佛祖也都看在眼底的。貧僧觀魏大人麵帶鬱色,可是尊夫人身子有什麽不妥當?說來也是一兩個月沒見過她了。往常來了倒愛來貧僧的院子裏坐坐。”


    “倒不是身子不爽,她隨芙葉公主往別苑去小住去了。”


    自己有家有夫婿,卻都丟下了去表姐的別苑小住。這事兒一看就透著古怪。不過,廣德是紅塵外的人,自然不會過問這些俗事。不過這話倒是說明了為啥魏大人這麽晚了跑到山上來,又麵帶鬱色。媳婦兒不在,而且這麽久不回家,他路過,因為思念而來了媳婦兒愛來的半山寺也說得過去。再往深了問就不好了,於是廣德和魏楹閑話了幾句,魏楹看天色確實不早,便告辭了。


    出去之後上了馬車,管孟來稟報,“留了幾個人,讓在半山寺查探一番,看有沒有什麽異常。爺放心,都是高手,即便探不出什麽,也不會露了行跡得罪了人。”


    “小侯爺那裏,有了回音就立即告訴我。”


    光靠這麽沒有目標的找,就是找到了怕也來不及了。所以,魏楹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至於他來這一趟,的確是因為心頭思念之苦。同時,也有著投石問路的用意。如果這寺廟裏真有位真佛,自己這個三品大員,平時從不來禮佛的,近乎無緣無故的來此一趟。也許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如果過問此事,便給了留下的人一個查探虛實的機會。


    還是得問林子欽借些人手才好,既要盯著此處,還要盯著那幾處圈定的地方。


    如果還是找不到人,如果皇帝還是不肯放人,他就真的隻有豁出去了。給芙葉公主的信,給魏家的信,給徐茂和胡胖子的信,甚至給小芝麻小包子的信他都已經寫好了。全鎖在書房裏,真到了那一步,就隻有全發出去了。


    魏楹抹了自己的臉一把,十年寒窗苦讀,十年仕途慘淡經營,想不到到頭來是這麽個了局。要是早知道,他還會這樣汲汲營營麽?搞得現在這麽妻離子散的有什麽好。


    魏楹回到府裏不久,卻是再一次的上山到了半山寺。他手下的好手被人發現了,對方讓他上山領人。對此,他倒是喜多於憂。如無意外,這便是那位真佛出手了。要真是這樣,倒是個意外之喜。他其實沒抱什麽期望的。


    魏楹如約到了半山寺後門,甚至這一趟也沒有打火把是悄悄兒來的。


    “爺”留下的人裏的小頭目一臉赧然的上前,小聲道:“本來沒事的,可是有個和尚說話聲音不太對,小四驚訝之下一個不留神就被發現了。”


    魏楹忙問:“怎麽個不對法?”


    “有些尖細,不男不女的。”


    呃,那豈不是太監!看來,還真是一尊真佛啊。魏楹按捺下心頭的激動擺了擺手,然後跟隨前來迎客的僧人進入後院一個不起眼的院落。至於管孟等人,都被攔在了寺外。為了不被人發覺走漏風聲,各自找了隱蔽的地方藏身。對方應該沒有惡意,如果有,他們之前就打輸了,也打不過人家。


    而且魏楹覺得自己是來求人的,對方還不知是什麽來頭的人物。之前以為是有道高僧,可是聽說身邊居然有太監跟著出家,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應該是從宮裏出來的吧。那會是什麽身份呢?


    幾彎幾拐進去,僧人叩響房門,“師傅,人到了。”


    “請進來吧。”屋裏傳來一個淡然平靜的聲音。


    僧人將門推開,做了個請的姿勢,魏楹邁步進去,結果一進去就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便直接跪下了,因為前方蒲團上的僧人,居然和先帝有七分相似。這要說不是兄弟都沒人信的。


    “晚輩因一己之私打擾大師的清淨了。”


    “請起請起,不用如此大的禮性。”僧人手裏的念珠轉了一轉,魏楹想了想便起身站立了。


    “先前老衲的幾個徒弟出手也嫌重,那幾個人沒事吧?”


    魏楹恭敬的回答:“沒有大事,傷者已經往山下醫館送了。”他心頭十分驚駭,如果猜測屬實,這位也當是太後親子才是。他看過國朝史書,先帝是十歲衝齡即位,倒是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惜八歲時就夭折了。難道就是這位?


    那僧人看魏楹一眼,“你大概也猜出貧僧的身份了。”


    “臣見過淳親王。”魏楹作勢要再拜,醇親王便是先帝那個親弟後來追封的封號。


    “此地隻有貧僧了塵,沒有什麽醇親王。”


    魏楹著實有些好奇,八歲就看破紅塵了?而且,史書記載,在先帝之前,還有一個嫡出的皇子,那是先帝父皇的第一個兒子。如今的太皇太後,並不是從皇後到太後。而是元後的嫡子早夭後,先帝才得以被立為太子。史書記載,那一年,宮中先後夭折了兩位皇子。一個是元後嫡子,再一個就是眼前這位醇親王。不過如今看來,一個是真死了,一個卻是假死出家。可一個八歲的皇子,因為什麽了不得的事要假死出家呢?


    感覺自己接觸到了幾十年前塵封的宮闈秘事的魏楹內心一陣驚駭。了塵平靜的道:“或許你猜到了,當年那位早夭的皇兄,是貧僧先下手為強害死的。”


    魏楹吞咽了一口唾沫,“大師何以告訴我這些?”


    “貧僧不說,你會想得更加無邊無際。言歸正傳,出了何等大事,以致你派人來窺視貧僧?”


    魏楹想了想開口道:“其實我很好奇大師為什麽肯見我?”這樣來頭的人,何必要親自見他呢。


    “去年,尊夫人如常來到半山寺,當時皇上就在貧僧這裏。貧僧見到他看尊夫人的眼神。貧僧早聽寺中僧人說起你們是恩愛夫妻。方才問廣德師弟,你晚間因何到訪,他說尊夫人兩月沒來半山寺,他少了個很談得來的方外之交。聽聞你到此所以找你一問。結果聽說尊夫人已經到芙葉那裏去住了近一個月了。世事反常即妖,尊夫人兩個月都沒有來,貧僧本就有些生疑。你晚間還派高手窺視,所以貧僧斷定是尊夫人出了什麽事情。”


    既然話說到正份上,魏楹也不隱瞞,老實的說道:“端午節,內子進宮朝拜,回到家的卻不是內子。”


    了塵手裏的念珠停下了,“他怎麽竟做出這等事!”頓了一下又道:“那你從何得知貧僧的?”


    “我是聽一個長輩說起先皇和皇上都到此地見過一個人。”


    “消息倒是靈通。你回去吧,貧僧會勸皇上放人的。”


    魏楹一揖到底,“多謝大師!隻是,此事事不宜遲!因為安王要以此為契機,拉皇上下台呢。”


    了塵默然了一會兒道:“皇家世世代代的兄弟相爭,真是沒有個止息。”當年父皇病入膏肓,那對母子要殺自己兄弟二人,他也受過大皇兄不少欺負。一時氣惱之下,就趁著在書房一起讀書的時候在大皇兄的茶裏放了些東西。七天後,大皇兄就離世了。自己接下來半年就沒能睡著覺,最後便來此地出家了。這是個小廟,所以不會有多少達官貴人來。他也深居簡出,避開眾人。這些年竟沒被人發現。


    魏楹退了出去,到門邊時說道:“我會將這個秘密帶進棺材的。”


    “若是信你不過,也不會叫你進來。既是皇兄看重的人,想來是不會錯的。”


    魏楹轉身之際想,這位大師的話對皇帝應該影響力不小吧。說起來,他能坐了龍椅,多虧了這位了塵大師。不隻,先皇能坐上龍椅,都是托了這個兄弟的福。


    當晚回去,魏楹輾轉反側,愣是沒睡著。林子欽已經打發了十二個人過來。他也知道這裏頭的輕重,不單是為了沈寄才出這一份力。畢竟他們家的榮華富貴是建立在皇帝在位的基礎上的。還說皇帝真的被安王搞下台了,林家作為前國丈絕沒有好果子吃。還說他夫人已經設法在那幾戶人家的女眷麵前旁敲側擊了一番。隻是,還是沒有收獲。


    魏楹把人手收下了,交給十五叔去統一調派。如果了塵大師那裏真的勸不住皇帝,他們就晚間潛進去那幾家宅子找人。可不是人人家裏都有大內高手保護的。


    還好西苑就在京中,而且比起皇宮,並不是那麽的大。要無聲無息的藏個人不容易。若是皇帝浩浩蕩蕩到外地離宮去避暑,那還真是有可能把小寄也偷偷帶去。


    不過,萬一真有他的心腹之人把人前一步後者後一步弄去藏起來呢,然後皇帝再微服出西苑……,甚至,西苑也可能跟宮中一樣,是有密道的……


    一想到這些可能,魏楹又難受了。這兩個月,他瘦了很多,而且脾氣非常地不好。下人都在嘀咕這是出什麽事了。之前又是為了什麽同奶奶大吵,而且這都要一個月了還不見去接人的動靜。可是也隻敢背後議論幾句,沒人敢說什麽。


    現下有些細處魏楹也顧不得了,要他若無其事的和那個西貝貨在下人麵前秀恩愛,他實在是辦不到。索性遠遠的打發了去,眼不見心不煩。不然,一看到她,更是提醒自己媳婦兒被人給換了。還有就是,晚上睡一個屋別扭。雖然那個女人表現得一直很合作,甚至對他頗有些逆來順受的迎合。可魏楹絲毫沒有要弄假成真的意思,隻能敬謝不敏了。


    不過,要去住在宮城附近的那些人家的後宅查探。這自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且,還非常的得罪人。一旦傳揚出去,人家家裏沒出個的千金還怎麽嫁人。被人來後宅逛了一圈,那家裏的女眷都還清白麽?所以,要是沒有完全的把握,實在是不能行這個下策。


    好在林家派來的人自然是得用的,而且知道他們到底是為了林家在出力。而自己手下這幫人,這些年也是出盡百寶籠絡,至少到了如今挑出來的那些人還沒有一個掉鏈子的。可是,這件事情沒有到最後一步還是不能行啊。如今就隻好等了塵大師的消息了。


    皇帝那邊收到親叔叔打發人送來的消息,說安王已經知道了他將沈寄藏在何處,隻等一個合適的契機就要鬧開來,讓他不要自誤誤人。況且,強扭的瓜不甜,人家恩愛夫妻,情誼深重。他仗勢強插一杠子也落不得好。末了還說請他留下安王一條性命,莫要兄弟相殘。


    皇帝對這個世人不知的親叔叔其實挺敬重的,尤其最後還是他替自己說了話儲位才塵埃落定。說起來當年太皇太後當年偷偷送小兒子去廟裏本是權宜之計,沒想到他到廟裏住了一段時日,就鬧著非要出家恕罪不可。不答應就以死相逼。想來還是那時太年幼,承受不了毒殺親兄的心理壓力。像他和安王爭了這麽多年,哪裏還會顧忌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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