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楹提醒沈寄,要是做東西給太後吃,可是把雙刃劍。做得好當然可以得賞賜,當然做得不好也沒什麽,大不了太後嫌棄沒有下次了。怕的是有人下毒甚至不是毒,隻需要下點藥,就像瀉藥什麽的,讓太後吃了身子不舒服,那做的人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個沈寄也不是沒想過,當初她送給老太爺的就是藥膳食譜,而不是成品,防的就是二夫人從中使壞。


    “可是,我也不會別的,那抄經的活兒誰都能做,講經我更是完全不懂。我也不打算去學這個。那、那我再想想吧。”


    魏楹點頭,“還是小心穩妥些好。我那晚也就是喝高了隨口一句,皇上哪是那麽好見的。你別操心了。”


    “好吧,那我不做。我就陪著太後說說話,省得當了誰的替罪羊。”


    “嗯,小心為上。和皇家人接觸,首要還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沈寄撐著下巴看天,她之前和太後還有皇帝接觸,因為無所求,所以雖然是敬畏皇權,但一直還是不卑不亢的。如今有所求卻是做不到寵辱不驚了。


    魏楹也往天上看去,“我知道你一多半是為了我,才會想著去討好太後。就是那句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還有一小半是因為太後待你很好,讓你感到了親人的溫暖。可是那不是普通的長者。就是公主,怕也不敢隨意做東西給她吃的。”


    “我知道了,我欠考慮了。”沈寄抱著膝蓋說道。


    “其實你不是不知道這些,隻是,你對皇家的防範之心還沒有提起來。皇家的人可是比淮陽老家的人厲害多了。說起太後啊,不但你舉得她可親,我也覺得她可敬。皇上至孝,太後的話語權是很大的。所以,那兩邊都想她在皇上麵前替自己說話。可是太後是個很睿智的女人,幾十年深宮風雲,這種大事她可不會倚老賣老胡亂說話。”


    沈寄點點頭,太後給她的感覺也是這樣,睿智、大氣。


    魏楹看著沈寄,“我知道,其實你是感到有些寂寞,所以很渴求有這麽一位可親可敬的長輩。可是,太後喜歡你,除了咱們猜的那個可能,你對她無所求,隻把她當做可親可敬的長輩親近怕也占了很大的原因。不然,皇家正派的公主郡主可也不少。那都是她的血脈至親。穆王隻是養在太後跟前,並不是太後親子。”


    “是啊,如果我跟她老人家有小算盤,肯定一眼就被看穿了。這樣反倒不美。不過我時常去的話,應該也是能撞上皇上的。畢竟他時常過去請安。”人上了五十,精氣神便一年不如一年。去年見到皇上是精神還不錯,說不定今年就不太好了。朝臣除了近臣,都是遠遠的站在丹陛之下,哪能看得出來。而且魏楹接觸得到的,畢竟還都是底層官員,五品以上才有上朝的資格呢,沒什麽麵聖的機會。


    “小寄,這事兒我就是一說,你不用太上心了,真的!千萬不要刻意去做什麽。”


    “哦。”


    到了日子,沈寄還是穿戴好誥命禮服準備進宮。小權兒則被魏楹領著往天一書院去看裴先生,順道和裴鈺講談講談經濟學問。而魏柏則是早出晚歸上衙門去了。


    皇帝有沒有精氣神不如去年沈寄不知道,但是這一次見麵太後是比去年老多了。畢竟,皇帝都五十多了,太後就是七十多了。沈寄磕頭起身的一刹,眼底的想法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太後麵前。


    太後一哂道:“是人就是要老的,瞧你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不過,這種發自內心不加掩飾的關懷讓她感到很舒服。


    太後招手讓沈寄坐過去,“你呢,這孝守完了,快有動靜了吧?”


    沈寄想起前幾日那個烏龍還有些赧然,“嗯,前些日子去嵐王府拜訪王妃,莊太醫替臣婦瞧了瞧,說是完全斷根了。”


    “就是說快了嘛。”太後笑道。


    沈寄低頭笑了笑,應該吧。她翻過年就滿十九了,這會兒懷上,二十歲做母親挺好。魏楹到時候都二十六了,再不能等了。成親五年一無所出,她的壓力大,他的也不小。家中長輩那裏是個壓力,不孝有無後為大是個壓力,甚至同僚當麵背後的戲謔和議論也是挺大一個壓力。胡胖子的兒子都快十歲了,徐贇也三歲了。就算這些他不在自己麵前說,難道她會想不到麽。


    太後忽然對劉嬤嬤使了個眼色,後者便帶著人退了下去。


    “你近前來!”太後本是靠在榻上由小宮女捶著退,這會兒人退了出去,美人捶擺在塌邊,沈寄便過去在宮女空出來的小馬紮上坐下,拿起美人捶給太後捶腿。


    太後這顯然是有話要單獨和她說。不過她等了半天才聽到老人家開口,“你的手還挺穩的。哀家以為你知道哀家要說什麽,手會不穩呢。”


    沈寄這下手不穩了一下,於是索性停下,老太太果真是要跟她攤牌麽?她猶豫了一下主動開口,“淩軍師的弟子到淮陽開藥鋪,臣婦猜到了一二分。”


    太後看她一眼,“然後呢?”


    沈寄抬頭看了一眼,老人家眼底一片風輕雲淡什麽都看不出來,她也隻有接著往下說:“如果是真的,那當然再好沒有。幾乎臣婦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和魏楹的身份地位的差別,還有嵐王的心思,這些都不再是問題。


    太後並沒有出聲,沈寄抿抿嘴又道:“如果不是,也不會比現在的情形更壞。”身份是很有用的東西,但從前她沒有身份,不是也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了。


    太後這才一哂說道:“你倒是難得的豁達人。”繼而想起沈寄曾經細細描述過的過往,她的一步步都是從苦難中走過來的,如今已經是否極泰來。可是在磨難中鍛煉出來的胸懷的確是勝過從小嬌生慣養的皇家貴女們。太後是國公之女,但入宮以後也經曆了不少風波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所以,那些沒有經過錘煉的嬌嬌女一向不得真的得她的歡心。


    “是與不是,臣婦心底對太後都是一樣的茹慕之情。”沈寄的手又動了起來,美人捶有節奏的輪替著。她之前也為這事患得患失過,這會兒話說出來忽然就覺得,是與不是其實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太後看看她,笑了笑,“你這般的心性,哀家倒是很希望你真是哀家的孫女。”太後心頭開始盤算,如今缺的其實也隻是一個實證,但實證要找來談何容易。或者再看看,日後可以讓沈寄認穆王為義父,這樣一樣可以得郡主封號。她的次子便可以繼承爵位。本朝爵位代降,穆王為親王,再繼承便是郡王了。


    劉嬤嬤在門外聽到這裏,便推門進來,“太後該服藥了。”


    太後看她一眼,又問沈寄,“你讓這個老貨在哀家耳邊提起你回京的事,該是對哀家有所求才是。怎麽提都不提?”


    沈寄趕緊放下美人捶,起身在腳踏上跪下,“臣婦不敢虛言純是一片親近之心使然。不過太後肯召見臣婦,臣婦的目的就達到了。這樣的風聲傳出去,呃,吏部的人便不會刁難臣婦的夫婿了。”


    這話說得很坦白,根本不需要向太後求什麽,隻要太後召見的消息傳出去,旁人就不敢怠慢刁難了。


    “你去嵐王府也是這個心思?”


    “是。”


    “小兩口的算盤撥打得很精明啊,不過人情如此,借此自保倒也無可厚非。那你夫婿是想謀什麽官職?”太後頓了一頓,“少跟哀家打哈哈。”


    “嗯,魏大哥說他還是喜歡外放主政一方。不過,還是要聽朝廷的意思。”


    “為什麽要外放?留京不好麽?”


    “五品官留京,官兒也太小了。可是外放,就是一方大員。”


    太後對拿著藥丸過來的劉嬤嬤道:“瞧瞧,嫌官小呢。”


    沈寄抬頭道:“不是嫌官小,魏大哥才二十四就位居五品,不小了。隻是五品在京城確實太小了。臣婦在外頭當知府夫人人人都要奉承,回京卻得到處奉承上官夫人。”


    “你也不想留京?”


    沈寄點點頭,“是的。”


    太後想起上次她被自家親外孫的馬撞出轎子的事來,五品是太小了。不過魏楹,皇帝說了是想將來派大用的,皇帝心頭自有分寸,自己也不便多嘴。


    “行了,起來吧。”太後接過藥丸吞下,又用水衝服,“給哀家講點新鮮事。”


    沈寄習慣性的撓撓頭,“臣婦之前一年都在淮陽為祖母守孝,也沒機會去知道新鮮事。不然,臣婦把臣婦婆母的事講給太後聽聽?”


    “嗯,說吧。”


    沈寄於是從頭到尾的講給太後聽了,連同魏楹是如何一步一步報仇的,還有從前魏大娘和魏楹怎麽逃出去又怎麽辛苦度日的都講了。還著重說了魏大娘改嫁是婆母生前就安排了的。


    “好一個畜生!果然是世上有戲上才有啊。”太後聽完慨歎一聲。


    “善惡到頭終有報,那一房人是多行不義必自斃。魏大哥說日後他不會把仇恨放在心間,因為那一房人已經不值得他關注了。”其實也有二房的消息傳來,魏楓和魏植如今已經是真的撕破臉了,二夫人漸有病入膏肓之相,五夫人六夫人借著探病又上門逼迫私產……不過魏楹跟沈寄的確是不關注了。那樣的一家人能有什麽好,不必再為他們浪費時間。


    太後點點頭,“嗯,他做得對,如果執迷於仇恨,隻能是自誤。”這樣一個男兒,難怪皇帝說要留著大用呢。而且從小身負冤屈,竟能在貧寒中苦讀,終於報得母仇,還得到君王重視。人人都恨不能獻媚於自己這個太後的時候,他卻提出壽禮過奢。妻子在世人眼中出生更加寒微,五年一無所出還能這般不離不棄。倒是個鐵骨與柔情兼備的好男兒。小寄雖然自小流落,但是能成長得像如今小白楊一樣挺拔,又嫁給這樣一個夫婿也不枉了。想必她爹在天有靈也會安慰。


    沈寄又說起兩個小叔子一同上京,尤其講了小權兒的一串趣事,太後笑道:“既如此,你下次帶來讓哀家也見見。”


    “是。”沈寄福身應下。她提小權兒就是這個意思,她可是答應過帶他進宮見世麵的,自然要一力促成。


    小權兒聽說下次自己也可以進宮去,分外高興。拉著沈寄的手問太後是不是像戲裏扮得那個樣子。


    “沒有戲裏那麽穿金戴銀什麽都掛在身上,可是富貴氣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很是慈愛,就像自家慈祥的老祖母,所以小權兒不必怕。”


    “我才不怕呢。”


    沈寄微笑,這小子膽子大得很,典型的無知者無畏。可是進宮不能太無畏了,而規矩更得學好。於是親自一條條的講給他聽,又讓他練習怎麽磕頭。至於說話,童言無忌,說錯了什麽太後應該不會計較。要是教得跟小大人一樣反而不美。接觸了這麽多次,沈寄多少也能揣摩出來,太後喜歡人真。


    “你大哥不是和你一道去裴先生那裏了麽,怎麽就你回來了?”


    “從書院回來,路上遇到白胡子老神仙,大哥就讓先送我回來了。”


    “哦。”


    直到吃過晚飯,魏楹才從外頭回來。他不在家,魏柏就一個人在客院吃飯,初入官場他還有些不適應,有時候回來便會講給魏楹聽,也聽聽他的意見然後做些改進。小權兒則跟屁蟲一樣的黏著沈寄,跟進跟出的。


    魏楹回來在臥房門前,聽到裏頭傳來童音朗朗,“草民魏權拜見太後娘娘!”他一個激靈,這是怎麽說的。不對,就算是太後真到了家裏,下人不至於不告訴自己。然後又聽到小權兒問:“大嫂,是不是這樣?”


    “小屁屁別撅這麽高。嗯,對了,就是這樣。”


    魏楹探頭進去,發現那兩叔嫂在榻上練習呢,嚇他一跳。


    “怎麽?你真要帶他進宮?”


    “嗯,太後說讓下次把他帶去。好了,小權兒,練得不錯,到了太後跟前你可千萬別掉鏈子。出去玩吧!”


    小權兒坐在塌邊伸出腳讓采藍給穿鞋,“大嫂,啥叫掉鏈子?”


    “就是在家表現挺好,到了太後跟前就出狀況。”


    “才不會呢。”


    “不會就好。”沈寄在他小屁屁上一拍,小權兒伸手揉揉然後就牽著采藍的手出去了。


    沈寄趕緊把今天見太後的經過講了,“太後問起,我就實打實的說了。我不敢騙她。”


    魏楹想了想,應該是徐成把事情稟告了淩雲,淩雲告訴了嵐王,然後嵐王告訴了太後。他們套徐成的底,對方不可能真的不知道。反正也瞞不住,所以也就沒有刻意的隱瞞。


    魏楹讓沈寄好紅的回憶,把她說的每一句話,還有太後說的每一句話都按順序盡力複原。


    “嗯,就是這樣了。”


    魏楹摸著下巴思忖了半晌,“聽起來應該無礙,太後是要再看看你的心性,你就這樣以本真對待就好。”太後的話沒有一句是做出了什麽承諾的,以她老人家隨便說一聲就可能風雲變色的地位,也不可能胡亂做出承諾。但是,從一些蛛絲馬跡看來,她是很喜歡小寄的。也許這份喜歡是建立在她極可能是穆望遺孤的基礎上。但是,和小寄本人的關係也是極大的。可惜太後年歲已高,不然還真可以當小寄的保護傘。


    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了,一旦有個好歹,她生前所愛的,說不得就變成別人所憎惡的。太後不在,後宮的第一人毫無疑問便是貴妃。貴妃當初下懿旨褒獎就有捧殺之心,怕是知曉了嵐王的心思。畢竟,知兒莫若娘啊。那麽,如果太後不在了,貴妃會不會對小寄不利?這是個問題。即便小寄能得了名正言順的地位,也擱不住天下第一尊貴的女人動壞心眼啊。那麽,太後此時的寵愛也是一柄雙刃劍。可是,避開顯然也是不智。隻希望太後她老人家能夠高壽,最好活到百歲高齡,撐到自己位高權重無人敢欺。


    魏楹心頭一直憋著一口氣,當年林子欽調戲他媳婦,他隻能隱忍;嵐王心懷叵測,他隻能忍;蔣世子當中欺辱他的媳婦他魏家的下人,他還是隻能忍。因為對方皆是位高權重,而他位卑言輕。一開始他苦讀是為了報母仇,如今用心經營便是為了不讓妻兒日後再受人欺辱。


    沈寄看一眼魏楹,然後說她把魏家的事兒講給太後聽了。


    “反正你也把前半段告訴過皇上,我把後半段告訴太後也沒什麽吧。至於想幹什麽,你不覺得婆婆還有大娘需要表彰麽?”她就是變相的替她們討表彰了,太後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旁人命運。如果有她老人家一句金口玉言,就可保魏大娘一生無憂了。有她一句提高。表彰,婆婆的地位也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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