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駱靜語又是卡點進的教室,姐姐們悶聲發笑,駱靜語從包裏往外掏作業時,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果然, 徐卿言拿到他做的那朵鬆蟲草花後, 沉著臉向他伸手:“怎麽隻有一朵?還有一朵呢?”


    駱靜語趕緊把那朵樣品還給她。


    徐卿言臉色更難看了:“駱靜語同學, 我要的是你的作業,你已經連續兩天隻做一朵花了, 別人都是做兩朵的!”


    邵姐看看那朵花,勸道:“做得挺好, 哎呀徐老師算了算了,體諒一下, 小魚不容易,女朋友來了能做出一朵花來已經很不錯了。”


    駱靜語羞得無地自容, 明白這是對徐老師的不尊重。以往, 他就算知道自己做一朵也能過關, 還是每次都認認真真做兩朵。可昨晚他實在太困了,前晚隻睡了三小時, 昨晚光做這一朵就做到半夜兩點, 他差點困死在書桌邊。


    他也不好對徐卿言解釋, 隻能雙手合十表達歉意,心想等歡歡走了, 他一定要把欠著的作業都補上。


    這時,徐卿言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眉飛色舞地說:“小丁你輸了!今天下午茶歸你請哦!”


    駱靜語:“???”


    “哈哈哈哈哈哈……”姐姐們一陣爆笑, 之前沉悶的氣氛瞬間消失殆盡。


    駱靜語一腦門汗地看著她們。


    小朱姐給他解釋:“我們剛才打賭呢, 我們三個都說你隻會做一朵,隻有小丁說你會做兩朵。”


    駱靜語覺得自己已經沒臉見人。


    他在紙上寫字,推到小丁姐麵前:【丁姐,對不起,我請客了。】


    小丁姐也快笑死了,忙說:“不用不用,哎呦你這個人真逗,徐老師你趕緊上課吧,瞧把孩子給急的,再下去我看他都要哭了。”


    駱靜語:“……”


    徐卿言忍著笑拍拍手:“好了好了,開始了,今天我們學的是另一種野花,馬力筋,也很複雜哦。”


    晚上,占喜跟著駱靜語去與三個姐姐聚餐,徐卿言的女兒快要中考,說要回家給女兒做飯,就沒有參加,囑咐邵姐說這頓飯她請客,就當祝賀小魚同學幸福脫單。


    這是占喜第一次和駱靜語的朋友一起吃飯,大家選擇吃火鍋。


    她終於知道小魚平時為什麽不和姐姐們一起吃晚飯了,先不提他聽不見這個事,姐姐們上了一天燙花課,晚上還要做作業,晚飯時間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聊燙花,一個個說起的都是自家先生和小孩,這樣的話題,駱靜語沒法參與呀。


    在這次的飯桌上,占喜發現自己開啟了一項新技能,就是做駱靜語的手語翻譯。他讀完別人的唇語後,簡單的回答就用手語表示,由占喜說給對方聽。


    占喜自己都感到驚喜,不知不覺間,她竟掌握了這麽多的手語詞句,可能讓她自己打出來會不熟練,但她能看懂就行了呀!


    姐姐們不懂手語,聊天就找占喜,她們最關心的不是占喜的家庭背景或自身條件,而是——她和駱靜語是怎麽認識的。


    “說說唄說說唄。”小朱姐說,“我可好奇了!小魚這麽害羞的男孩子,你倆誰追的誰呀?”


    他倆誰追的誰?


    占喜和駱靜語對視一眼,發現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占喜猶豫地說:“大概……是我吧?也不能算……哎呀,這事兒很難說清。”


    小朱姐興致勃勃:“說一下嘛,別害羞,我們昨天吃飯都在猜呢!”


    占喜就把事情經過簡單地說了一下,最初,是在q站上聯係到“小魚魚手作燙花”。


    小丁姐問:“我們在q站也有賬號啊,你看沒看到我們的視頻啊?”


    她們紛紛把自己的主頁打開給占喜看,還有微博,每一個都經營得很用心。


    占喜看完後驚歎:“這幾個號我都看過呢,天啊!我還詢過價。”


    邵姐問:“那你為啥最後要選小魚啊?”


    占喜紅著臉說:“可能是因為他那個店播放量比較多吧。”


    小丁姐逗她:“你知道他的店為什麽播放量多嗎?”


    占喜搖頭:“不知道。”


    “你看看底下評論唄。”小丁姐給她指路,“看沒看評論啊?他那些視頻評論都比我們多呢!”


    是嗎?占喜還真沒注意過,當場打開視頻底下的評論看,駱靜語也好奇地湊過來。他很少上q站看評論,都是把原始視頻拍完了發給方旭就完事。


    占喜一看就明白了,底下的評論基本都是一個畫風。


    【網友一】:啊啊啊啊小哥哥什麽時候能露個臉啊!手這麽好看臉肯定也好看!


    【網友二】:這雙手也太好看了吧!發簪也好看,好想入但是我沒錢嗚嗚嗚……


    【網友三】:誰跟我說哪個男明星手好看,我就會把哥哥的視頻甩給人家,這才是盛世美手!嚶嚶嚶我也好想看哥哥的臉啊!


    占喜:“……”


    駱靜語哭笑不得,小朱姐還是不放過他倆的戀愛經過,八卦兮兮地問:“那你倆是誰先表白的?”


    占喜很無奈地指指駱靜語:“姐,你看他像是會表白的人嗎?”


    駱靜語偏頭看著她,讀懂她的唇語後一愣:“?”


    邵姐秒懂:“哦哦哦!就是說小魚喜歡你卻不敢說,最後逼得你沒辦法,隻能自己開口了?”


    “差、差不多是這意思……”占喜靠在駱靜語身上,抬手捂住臉,“哎呀,你們不要老問我呀,我都不好意思了。”


    姐姐們大笑起來,小丁姐說:“那沒辦法,問小魚,他也不肯說啊!”


    駱靜語一直微笑著看她們聊天,順便幫占喜煮、撈火鍋料,歡歡愛吃什麽,他再清楚不過。


    火鍋是鴛鴦鍋,他和占喜都會吃點辣,從沸騰的紅湯裏撈出各種美味,裹上芝麻香油,熱辣辣地吃下去,兩人臉上都泛起了紅暈。


    他用手語問占喜:【辣嗎?】


    占喜笑著搖頭,也用手語回答:【不辣,我喜歡吃。】


    幾個姐姐都覺得占喜很好,她會手語,和駱靜語的交流無障礙。小魚比劃什麽,小占都能看懂,怪不得兩個人能處對象呢!


    駱靜語心中的感覺也很微妙,他和這幾個姐姐認識很多年了,平時沒有任何聯係,每年就在徐卿言的進修課上才會見到。她們都喜歡逗他,每次都要問他談沒談女朋友,他總是不回答,隻是靦腆地笑。


    姐姐們都已婚已育,駱靜語聽不見又不會說話,從不參與她們的聊天話題,每次都是獨來獨往。他專心上課,專心做作業,從不和她們聚餐,每一期的外出采風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去。


    這一次因為歡歡來了,他突然覺得自己也可以和姐姐們一起吃個飯。他說不了,歡歡可以和她們聊,她們似乎都很喜歡歡歡,他覺得很驕傲,歡歡真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人人都喜歡她。


    有一件事,駱靜語平時沒意識到,這時的感受特別明顯,就是他在歡歡麵前打手語的頻率似乎越來越多了。明明兩人十幾天未見,這次見到,歡歡的手語水平完全沒退步,反而更好了。


    能被心愛的人“聽懂”說話,對駱靜語來說真的是一件很幸福很暖心的事,不用時時刻刻拿著手機打字,不用在抬起手來“說話”時會害怕對方看不懂。


    現在,生活中的常用短句,占喜幾乎都能看懂,還能幫他給別人翻譯,隻有在涉及冷門詞語時,她才會卡殼,需要駱靜語打字告訴她,她再現學現記。


    聚餐結束,一行人一起回酒店,幾個姐姐知道占喜第二天就要回錢塘,aa了一下給她買了一袋子零食飲料,讓她路上帶著吃。


    占喜覺得她們像是把駱靜語當弟弟在對待,而她就是弟妹,也是個小朋友。她推脫不過,隻能道謝後收下,和姐姐們告別後,跟著駱靜語一起回房。


    這是他們睡在一起的第三晚,兩人之間似乎更自在了些。


    占喜洗完澡後躺在床上買第二天的火車票。她和小魚討論過,小魚說還是買白天的吧,雖然晚上他能送她去火車站,但占喜到站後得自己回家,時間太晚怕不安全。占喜覺得有道理,便買了上午11點的票。


    駱靜語洗完澡後走出衛生間,沒有先去做作業。


    歡歡第二天就要走了,他舍不得她,這幾天他又是上課又是做作業,每天也沒時間陪伴她,她從沒抱怨過,白天自己去上海街頭轉轉,晚上就靠在床上看書,安靜又乖巧。


    駱靜語爬上床,大著膽子向占喜靠過去一些,她感受到他熱烘烘還帶著水汽的氣息,很自覺地倚到了他懷裏,駱靜語順勢就抱住了她。


    占喜把自己的買票頁麵給他看,心裏突然想起晚餐時遇到的那個問題,轉頭問他:“小魚,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駱靜語:“……”


    占喜見他一臉呆滯,又問:“是幫我裝鞋櫃以後?還是平安夜?”


    駱靜語想了想,他的左臂還攬著占喜,想說的話需要雙手表達,幹脆用更簡單的方式讓她明白,右手食指就指了指她的手機。


    多麽簡明扼要啊!占喜一下子就懂了,同時也感到震驚:“我們微信聊天的時候?見麵以前?”


    駱靜語嘴角牽起一個小弧度,輕輕點頭。


    “可是,你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啊?”占喜摸摸自己的臉,“算是網戀嗎?”


    駱靜語又點點頭,看著她,右手單手打了句手語:指指自己,又點住左心房,再指占喜,接著右手食指中指貼緊置於鼻部,手指慢慢下移並收縮,最後豎起一個大拇指,這是“漂亮”的意思。


    在他心裏,她不管怎樣都很漂亮。


    占喜真是感動壞了,緊緊地抱住了他,原來小魚比她動心得還要早,他都還沒見過她呢,居然就喜歡她了。


    怪不得!他不敢去送“好運來”,是怕她知道他是聾人,就不再理他了?


    這時,駱靜語又單手打了句手語:【我想象你是三十歲。】


    占喜:“……”


    愣過以後她咯咯直笑:“你能接受姐弟戀呀?”


    駱靜語點頭,抓起她的右手仔細看,歡歡真的有一雙小肉手,就是這雙手給了他誤導,還有方旭的話作為佐證,他一直以為她是個三十歲左右又胖乎乎的小姐姐。


    所以見麵後,看到如此漂亮耀眼的她,他簡直嚇壞了,更加覺得自己是癡人說夢。他和雞蛋老師之間的隔閡不是簡單的一道壁,而是像城牆那麽厚。


    占喜說:“你和我想象中的小魚也不一樣呢。”


    駱靜語一臉疑惑地看著她,猜不透她想象中的他是什麽樣的。


    “我以為你比我小,就很普通的一個男孩子,在幫方旭打工。”占喜羞答答地捏捏他的手指,“我知道你的手很漂亮,後來在夜市見到你,想到你平時老戴著口罩,還以為你臉上有什麽問題呢,真沒想到居然是個這麽帥的男生。”


    駱靜語“嗬呃嗬呃”地笑出聲來。


    “其實就算你臉上有問題,我也挺想和你見麵的。”占喜抬手摸摸他的臉,“你說,是不是那會兒,其實我也喜歡你了?要不然,為什麽我非要和你見麵呢?”


    駱靜語不知道,也不敢這麽猜。


    “可能……我多多少少有被你吸引。”占喜說,“小魚,我覺得我倆挺有緣的。”


    駱靜語也這麽覺得,網絡一線牽啊,給他牽來了一個雞蛋老師。


    其實,占喜說的“有緣”和駱靜語認為的並不一樣,她不打算告訴他多年前那枚草莓發夾的事。


    多麽玄妙,她和小魚的緣分早早地就開始了。


    夜聊結束後,駱靜語乖乖地去做作業,占喜看了會書後困意來襲,躺下睡覺。


    淩晨2點,駱靜語做完了兩朵花,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掀開被子躺了下來。


    占喜睡相很好,手腳不會亂攤,前兩晚他們都是各睡各的,身體沒有任何觸碰。可是這一晚,駱靜語看著占喜的睡顏,心裏就有了些悸動,他慢慢向她靠近,大著膽子把手臂搭在她腰上,像是一個淺淺的擁抱。


    睡夢中的占喜仿佛感受到什麽,也向他湊近了些,左手不自覺地搭上了他的身體。兩人麵對麵側臥著,駱靜語都不舍得關燈,想再多看看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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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了燈,房間裏就黑了,黑了,他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也沒法聽到她的呼吸聲,看不見,聽不見,還不能觸碰她,前兩晚都是這樣,會讓他產生難言的心慌。


    這一晚該會不同吧?


    駱靜語最終關了燈,閉上眼睛摟過占喜的身體,讓她的腦袋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他觸碰到了她,還能聞到她身上的牛奶香,心裏滿足極了,覺得自己不那麽孤單,在這個黑暗幽靜的世界裏,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四天三晚過去,占喜獨自一人坐高鐵回錢塘。


    她去寵物店把禮物領回1504,小貓有點抑鬱,占喜喂它吃了一個罐頭,它才活泛起來。


    占喜把兩套房子都簡單地打掃了一下,照著養花指南幫駱靜語給花草澆水、施肥。


    晚上,禮物獨自留在1504,占喜回家睡覺前,順走了駱靜語的大鯨魚玩偶,想到了這天早上的事。


    她是在駱靜語懷裏醒來的,不僅是他抱著她,她也同樣抱著他。


    他沒穿長褲,她也隻穿著睡裙,兩雙光溜溜的腿在被窩裏蹭來蹭去,很意外的,他們居然沒有害羞,睜開眼睛看到彼此,占喜說:“早上好。”


    他則用一個額頭上的親吻表達他的心意。


    占喜思念他的懷抱,所以把大鯨魚給帶回了家,準備抱著睡覺。


    周一早上,她早早起床,穿上得體的外套,化上淡妝,神色平靜地來到公司。


    袁思晨等人都知道了轉崗的結果,紛紛安慰占喜,占喜對她們表示感謝,說自己沒事。


    等到上班時間開始,她走進文琴的辦公室,直接遞交了辭職申請。


    文琴沒有挽留她,占喜甚至覺得,文經理像是鬆了一口氣。


    占喜想文琴肯定也很矛盾,想要培養一個人,這個人卻分分鍾可能去考公,還說要轉崗。如果她轉崗後又考上公務員,文琴在策劃部經理麵前也不好交代,在不能保證占喜安心待在公司的前提下,文琴不論做什麽都很被動。


    所以,占喜辭職,也許是最好的結果。


    辭職需要提前一個月提出,占喜和文琴約定,最後工作日為6月30日。


    交完辭職報告,占喜又一次去到樓梯間,說到做到,撥通了遲貴蘭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遲貴蘭一副興師問罪的語氣:“你知道打電話回來了?你哥說你去外地玩,到哪裏去了?自己一個人還是和別人一起?一個女孩子出遠門也不和家裏說,要是出事兒了怎麽辦?每天連微信都不發一個!我都叫你哥去報警了!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


    占喜等她說完,輕聲開口:“媽,我辭職了。”


    遲貴蘭:“……”


    她大叫起來:“占喜!你到底怎麽回事啊?就因為這麽點小事兒你要和媽媽鬥氣?現在怎麽能辭職?你就算要辭職也得等你考上公……”


    “我說過了,我不會再去考公務員。”占喜冷冷地說,“你聽不懂嗎?我要自己找工作,我工作上的事兒你再也別管了。”


    遲貴蘭聲音都哆嗦了:“你就這麽記仇啊?啊?就屁大點事兒你就這麽記仇?我是你媽媽呀!你不能為了這麽點小事兒連自己前途都不管了呀!”


    “對我來說這不是小事。”占喜說,“我就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才辭的職。媽,你不懂,你老了。”


    遲貴蘭半天沒說出話來。


    占喜慢悠悠地說:“我哥再過幾天就要離婚了,你可能會覺得沒什麽,因為秦菲向來不是你中意的兒媳婦。你大概會認為,哥就是因為沒有聽你的話,娶了秦菲,才會落到現在離婚的地步。但我覺得不是,哥就是因為太聽你的話,才會婚姻失敗。所以我要接受他的教訓,往後,不管是什麽事兒我都會自己做決定,工作,男朋友,我都自己找,你別管了,你想管我也不會聽你的,我不想重蹈我哥的覆轍。”


    “你在說什麽鬼話?!”遲貴蘭近乎是咆哮了,“你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秦菲嗎?!我就知道她是個#¥%&*……”


    一串不堪入耳的話語從手機裏傳來,占喜把手機拿遠了些,等遲貴蘭發泄完後,才繼續開口:“媽,你為什麽不能像大姨小姨那樣少操點心呢?拿上退休工資報個旅遊團,出去轉轉,不要總把重心放在我和哥身上。我倆都大了,很多事自己會解決。你沒發現嗎?你每次自作聰明地插手我倆的事,結果都是越來越壞,你再這麽下去,隻會把我倆越推越遠,就跟現在這樣,我和他都不愛回家了,因為都不想見你。”


    遲貴蘭粗重的喘息聲傳到占喜耳中,她像是在極力忍耐,放軟語氣問:“歡歡,你說這個周末,要帶媽媽去錢塘的景區玩一下的,媽媽等了很久了。”


    “我現在沒心情,也沒時間。”占喜回答,“我要開始交接工作了,還要找新工作,會很忙。”


    遲貴蘭又問:“那你端午回來嗎?”


    “不回來。”占喜說,“媽,我希望我對你說的話,你能聽進去一點,不要再把我當成一個孩子,也不要再試圖事事都替我做決定。想不通的話你就多和爸聊聊,是聊聊,不是吵架罵人。爸其實都懂,他也是怕了你,所以才會話越來越少。我們全家都怕了你,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遲貴蘭:“……”


    “我說完了。”占喜說,“等我找到新工作我會回家一趟,希望到那個時候,我和你可以心平氣和地聊一下。你是我媽,我想愛你,尊重你,不想煩你,害怕你,如果你希望的是我煩你怕你,那你不如早點和我說,我就不回來了,再見。”


    說完,沒等遲貴蘭開口,占喜就掛斷了電話。


    ——


    5月28日,周四,氣溫驟降,是個陰天。


    占喜請了半天假,早上9點到達占傑家所在區的民政局,見到了提前過來的秦菲。


    她把裝著樂高積木和一套課外書的禮袋交給秦菲:“嫂子,過幾天是兒童節,下個月又是威威七歲生日,這是我送給他的禮物。”


    她從袋子裏掏出一張a3大的卡紙彩色畫,又說,“這是《汪汪隊立大功》裏的阿奇,威威很喜歡,上次陪他去上課答應畫給他的,這都兩個多月了,一直沒見著他。”


    秦菲接過,笑道:“謝謝,我會帶給他的。”


    占喜打量著秦菲,她們已經四個月沒見,秦菲頭發燙染過,穿著合身的連衣裙,妝容精致,看起來精神很不錯。


    兩人站在路邊聊了會兒天,占喜說到自己辭職了,要開始找工作,並且不會再去考公務員,秦菲沒有發表意見,隻是了然地微笑。


    她從禮袋裏掏出那張阿奇的彩色畫,看過後說:“占喜,威威告訴我,那天,有個叔叔陪他一起在少年宮玩,你倆還手牽手了。”


    占喜吃了一驚,小威威居然出賣了她?


    “你別緊張,他隻對我說了,沒告訴他爸,他什麽話都不愛和他爸說。”秦菲笑笑,“威威說,那是個耳朵聽不見,還不會說話的叔叔,但是會折紙會畫畫,是真的嗎?”


    占喜汗都出來了,手指摳著褲邊點點頭:“嗯。”


    “畫得真好。”秦菲看著手裏的畫,又看向占喜,“你不是那種會玩戀愛遊戲的女孩,是認真的吧?你媽要是知道了怎麽辦?”


    “……”占喜想了想,說,“我不會讓我媽去傷害他的,如果我媽傷害他和他的家人,我不會原諒我媽。”


    “他人好嗎?對你怎麽樣?做什麽工作的?”秦菲說,“威威說,那是個脾氣很好的叔叔,個子很高,長得很帥,會陪他做手工畫,總是笑眯眯的。”


    見秦菲不像是在質疑,占喜漸漸放鬆下來,說:“他人特別好,對我也很好,工作……算是個藝術家吧,收入還不錯。”


    “我猜也是,對你好就行。”秦菲說,“威威在少年宮上學三年,他爸也就送過幾次,一次都沒陪過上課。這樣的男人,就算長出八隻耳朵來,又有什麽用?”


    占喜被秦菲的比喻給逗笑了。


    秦菲說:“行了,你趕緊走吧,別讓你哥看到你,一會兒衝你發脾氣。”


    占喜點點頭:“那我走了,嫂子再見,以後……我們也可以聚聚,我會想你和威威的。”


    秦菲哈哈大笑:“行啊!不過你別再叫我嫂子了,今天以後我就恢複自由了,我終於可以安心地買房買車,你以後就叫我菲姐吧。”


    占喜也笑起來,衝她揮揮手:“菲姐再見,你要加油,我也會加油的。”


    兩個小時後,占傑和秦菲離婚,結束了長達九年的婚姻。


    協議約定,占凱威歸秦菲撫養,占傑每月給撫養費,有一次探視機會。


    遲貴蘭自然是命令占傑必須把孫子搶過來,並說如果占傑沒時間管小孩,她就來錢塘幫兒子管,占傑沒同意。


    他想了很多天,每天都想到三更半夜,最後下決心放棄了兒子的撫養權。


    他和秦菲沒有經濟上的糾紛,之前的婚姻生活因為沒有房貸,他自己養車,每個月拿出三、四千塊給秦菲做家用,威威的學費和興趣班費用兩人輪流交,所以這時候分得特別幹淨。占傑知道,秦菲有一大筆存款,但正如秦菲說的,他沒臉去算。


    走出民政局後,秦菲給了占傑一本本子,說:“從五年前起,我給你定了一個初始分100分,我告訴自己,你和你媽對我說一句傷人的話,或是做出一件傷人的事,我就扣一分。同樣,如果你們對我說一句發自肺腑的好話,做出一件讓我高興的事,我就加一分。”


    占傑拿著本子,呆呆地聽著。


    秦菲繼續說:“你偶爾還會讓我高興一下,會加分,但你媽不行,她和你配合得太不默契,你加分的速度抵不上你倆扣分來得快。到今年過年,100分全部扣完,這是我當初打分時就立下的決心,零分了,我就和你離婚。”


    占傑:“……”


    “這個本子送給你留作紀念。”秦菲笑得嫵媚又燦爛,“以後再婚,你會用得著的。占傑,你好自為之,再見了。”


    她打了一輛出租車離開,隻留下占傑一個人站在路邊發呆。


    他打開本子,打頭就是五年前的日期,他看到一句句刺人的話語,居然都是他說出來的:


    “你怎麽又買化妝品了?用得完嗎?什麽?!就這麽一瓶要五百多?我看你就是錢多了燒的!快三十歲的人了你還想恢複青春啊?這些化妝品公司就是在騙你們這些沒腦子的女人!”


    “為什麽又要去和客戶吃飯?那威威怎麽辦啊?又要叫陳阿姨來管?來一次就是一百塊錢!我媽真說得沒錯,你就不該做這種工作,都是當媽的人了,還要陪男人吃飯喝酒,咱家缺你這點兒獎金嗎?”


    “動物園有什麽好玩的?威威才三歲,他懂個屁啊!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就想睡個懶覺怎麽了?要帶你自己帶去,反正我不去!”


    “我不高興洗碗,你知道我最討厭洗碗了!”


    “衣服怎麽沒疊啊?攤床上一天了!”


    “臥槽!地上都是你的長頭發,你也不知道掃一下,怎麽這麽懶啊?”


    “讓我學做飯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會學做飯,不然我娶老婆幹什麽呀?”


    “什麽?兒子發燒39度?那你給我打電話幹什麽?趕緊送醫院啊!……我走不出來的!我走了係統出問題怎麽辦?你自己打車去吧,實在不行喊陳阿姨陪你。”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跟你說了我請不出年假!單休都要沒了還特麽年假呢!旅遊有什麽意思?花一萬多塊錢累死累活,兒子又小,走不動了還要我抱,你怎麽不抱啊?你不要總和別人家比,就知道比來比去,人家旅遊你也要旅遊?人家一年能掙三十萬你能嗎?”


    “這是我爸媽給我買的房,他們掏的錢!讓我妹來住怎麽就不行了?你有本事你也買個房啊!你讓你爸媽天天住著我都沒話講!……你甭說了,我都答應我媽了!這房你沒有支配權!你要是不滿意你找我媽去!要麽咱倆把房錢還給他們,給你加個名?”


    ……


    看到後來,占傑抬起頭,看向秦菲打車離開的那條路,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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