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雨沒有想到, 今年的秋天來得這麽快。


    仿佛在他走了之後不久,轉眼間枝頭黃葉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沉甸甸地鋪在了林蔭路旁。


    她的世界在裘厲離開的那一瞬間,被剝離得隻剩了一個空殼。


    裘厲去海城之後, 換了手機號, 也換了全部的聯係方式,仿佛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銷聲匿跡。


    北城大學的芭蕾舞專業有不少認識的人, 都是愛斯梅拉的同學。


    每天和女孩們一起往返於學院和藝術中心, 生活充實而簡單。


    雖然每天都很忙, 但薑雨仍舊感覺心裏空落落。


    至今她都不敢去想那個清晨的陽光, 不敢去想裘厲對她說出分手的那句話。


    薑雨每天都給他發短信,但是他從未回過。他換了手機號, 再也聯係不到了。


    那天清早, 薑雨來到物理大樓,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 終於等到了任嫻上班。


    “請問任老師等會兒有課嗎?”


    任嫻打開了辦公室大門,溫和地說道:“我沒有課, 同學你有什麽事?”


    “我是裘厲的女朋友,我...我想找您聊聊關於他的事。”


    任嫻讓薑雨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裘厲同學很優秀, 我還希望他能填報我們物理專業呢,不過他好像更傾向於子承父業,填報臨床心理學專業。”


    薑雨看著任嫻的神情, 仿佛在說這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任老師,您叫他裘厲同學?”


    “嗯?”


    “他不是您的兒子嗎。”


    任嫻大驚失色:“薑雨同學,你何出此言呢?”


    薑雨比任嫻更加震驚, 站起身說道:“任老師,裘厲這麽多年,全部的希望、支撐他活下去的勇氣,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變得更好、考上最好的大學、拿到最好的成績來見您嗎!您怎麽能叫他...裘厲同學!”


    “你是不是誤會了?”


    任嫻皺眉道:“我有家庭,有女兒,我的女兒比他還大,他又怎麽會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確認識他,他是裘紹醫師的兒子,那時候我因為博士論文整夜失眠,在裘醫師那裏做過幾個療程的康複,認識了他...”


    <a id="ads" href="/">【本站首發,最快更新】</a>


    聽到這個消息,薑雨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心髒都要窒息了。


    “您是說...您不是他的媽媽...”


    “我當然不是,過去我和裘醫師聊起過裘厲的母親,她生他時難產死亡了。那時候,我看裘醫師好像很愛他的亡妻,提起的時候,眼神裏全是悲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他才會對那孩子做出那樣恐怖的事情。”


    薑雨明白了,徹徹底底明白了。


    裘紹偏執地把對亡妻的愛全部轉化到對兒子的恨上,虐待他、傷害他。


    裘厲小時候太缺失的母愛,才錯誤地將任嫻這個親切和藹的阿姨當成了自己的媽媽。


    那個時候的他,精神狀態已經非常糟糕了。


    後來任嫻療程結束,不再造訪,裘厲便以為“媽媽”拋棄了他。


    這麽多年,記憶不斷強化,變成了他心底最深的執念。


    他未來會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臨床催眠師。


    誰都不會想到,他第一個催眠的對象,竟是他自己。


    而這樣的催眠,真實地改變了他的記憶,讓他把任嫻當成了母親,深信不疑。


    所以那天在遊樂場,裘厲給薑雨打電話,強顏歡笑地告訴她那番話,說媽媽認了他,很喜歡他,也為他感到驕傲,還讓他搬過去一起住。


    那不是安慰,也不是“假話”。


    那時候的裘厲,已經...病入膏肓了啊!


    薑雨強忍著內心抽搐的疼意,走出辦公室,回頭對任嫻深深地鞠了一躬,彎腰的那一刻,眼淚直接滾落了眼眶。


    “任老師,我...我知道這樣強人所難,但是能不能請你以後見到他...”


    她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裘厲提分手她都沒有哭,但是這會兒,心疼得快要死亡了。


    “薑雨同學,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你盡管說...”


    薑雨哽咽了好久,卻隻能說:“算了。”


    已經晚了,任嫻幫不到裘厲任何事。


    母親曾是他全部的希望,而今他的信念已然坍塌。


    沒有希望,沒有光,他像受傷的野獸,重新躲回了黑暗的巢穴裏,把自己關起來,藏起來。


    任嫻似乎也回想到那日甄絮絮的生日宴會上,裘厲臉色的不對勁,急切問道:“薑雨同學,裘厲他在哪裏,能不能讓他來見我一麵,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他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


    走出物理大樓,薑雨的思緒變得很慢很慢。


    他走的那天,她追到機場,沒能見到他,蹲在航站樓哭得像個孩子。


    她埋怨過裘厲耍她、騙她,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和他分手。


    後來薑雨給他打電話,被告知停機,去過一次他的家,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看到裏麵白布塵封的沙發和落灰的家具,才惶然意識到...


    他是真的走了。


    【知過】app再次提醒薑雨,【拯救惡魔少年】長時間未進行任務,扣除賬戶餘額500。


    再這樣扣下去,薑雨的賬戶將所剩無幾。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不管扣不扣錢,薑雨都必須要去一次海城。


    她要告訴他,就算全世界都不愛他、不要他,小雨也不會不要他。


    ......


    裘厲抵達海城的時候,天空中飄著雨星子。


    南城的空氣悶熱潮濕,就連吹來的風,都是燥悶無比的。


    裘厲下了飛機之後,連手機都沒有打開,直接扔了卡。


    他害怕看到薑雨發給他的信息,但凡她哭著求求他,他都沒有辦法邁出步子。


    北城是他一分鍾也不想再呆的城市,但那裏卻有他此生最珍愛的姑娘。


    騙她、拋棄她,或許是他幹過最混賬和昧良心的事了。


    但是管他媽的...他就是這樣的爛人,下地獄也不能拖著她一起。


    挺好,就像地球繞了一圈,最終回到原點。


    他還是過去那個無知無覺、沒心沒肝的垃圾。就算下一秒死了,也沒什麽可惜。


    大學生活對於裘厲而言,沒什麽意思。


    他腦子聰明,不需要特別努力也能消化全部的課堂知識點,想聽就聽,不想聽了就趴在桌上睡覺。


    晚上和一幫不怎麽學習、無所事事的男生去ktv喝酒,自由自在。


    酒吧裏常常有女人主動請他喝酒,裘厲往往來者不拒。


    酒精能讓他入睡更快,否則一旦思念起了頭,那就是漫漫長夜無邊的酷刑。


    沒錢了就去掙,別說他腦子聰明,就衝他這張臉,在海城這種金磚鋪地的國際大都市,幹什麽都掙錢。


    錢,不在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負重。


    他也永遠回不到那個用一袋袋水泥、換回一個水晶音樂盒的盛夏。


    現在的裘厲,做什麽都是輕飄飄的,腦子也總是恍恍惚惚,嘴角的笑容越發輕佻,不像個人。


    掙到了錢,去暴飲暴食一頓,填補永遠無法填滿的空洞,或者去打牌,然後掙更多,或者玩開心了全部輸出去。


    哪怕第二天餓死了,又有什麽所謂。


    那天晚上,在play house酒吧,他遇到了甄絮絮。


    裘厲已經半醉了倒在吧台,是聽到有人在喊他,恍惚間回頭,看到少女豔麗的容顏。


    她穿著熱褲吊帶,化著煙熏妝,眼睫毛長得有點嚇人。


    她看到裘厲,整個人都瘋狂了,抓著他拚命搖晃:“天呐!啊啊啊啊!你竟然來海城了!你別說你在海城念大學!你別說...你別說你在海城大學!”


    裘厲被她晃暈了,不客氣地甩開她的手:“你誰?”


    “甄絮絮啊,你竟然把我忘了,太傷心了吧,虧我還一直惦記你呢,找我媽要電話也總要不到。”


    “甄絮絮...”裘厲遲鈍地在腦子裏搜索這三個字:“這他媽誰?”


    “我是任嫻的女兒啊。”甄絮絮嘴角撅了起來:“你真的傷我心了,我決定不理你三分鍾。”


    “任嫻”兩個字,將裘厲的心髒戳了一下,他總算稍稍清醒了些。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頜,輕輕抬了抬:“你是她女兒。”


    這個極具侵略性的曖昧動作,讓甄絮絮全身都仿佛被電打了一下,腦子裏滋啦滋啦冒火花。


    裘厲這樣的男人,英俊的五官中帶著冷硬的氣質,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但偏偏又迷人得要死。


    從外到內,都火星撞地球一般,撞到了甄絮絮意中人的點上了。


    從第一天見麵,她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裘厲捏著她柔嫩的下頜,看了將近半分鍾之久,看得甄絮絮麵頰潮紅。


    “裘厲,你看什麽呢?”


    裘厲嘴角浮現一絲冷颼颼的笑意,甩開了——


    “你這張臉,真他媽難看。”


    “......”


    甄絮絮輕輕打了他:“你怎麽說話呢!”


    “老子說話就這樣,受不了,滾。”


    甄絮絮見他這模樣,完全不似第一次見麵時沉默的少年。


    “這麽野啊。”


    “滾。”


    “偏不。”


    甄絮絮在學校裏是眾星捧月般人氣高漲的學姐,校學生會主席、街舞社團會長都是她,成績常年保持第一名,不久前還拿到了保研名額;街舞社團在她的帶領下也是常常拿獎...


    追她的男生就更別說,加起來能繞操場兩圈。


    她從來沒有遭受過挫折,一路平平順順,在父母的庇護和寵愛之下長大,還從來沒有人用這麽凶巴巴不近人情的語氣和她說話呢。


    “裘厲,你是一個人來玩啊?”甄絮絮繼續試探地問:“女朋友呢?”


    “女朋友”三個字,讓裘厲好不容易麻痹的神經,又開始疼了。


    說不得、想不得...


    甄絮絮又點了一杯莫吉托,遞到裘厲的手邊:“學弟,今晚沒興致,咱就不聊了,喝了這一杯我就走,等你清醒了,學校裏見。”


    裘厲需要更多的酒精來麻痹自己,索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在他舌尖接觸到酒□□體的時候,竟然會有甜絲絲的碳酸氣泡感!


    自從離開北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嚐到任何食物的滋味了。


    裘厲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向了麵前的甄絮絮。


    甄絮絮言笑晏晏地看著他,拍了拍他的額頭:“學弟乖乖的哦,走了。”


    說完,轉身離開。


    裘厲吃掉了酒杯裏的最後一個青桔,把他牙齒都酸得打顫了。


    額頭上被輕拍的觸感,讓他一瞬間想到了和薑雨初見的第一晚。


    小雨也是這樣打了他一下。


    此後,全世界都活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也希望大家開開心心,甜甜的…但情節到這兒了,也必須進行下去。


    寫個婚後的小劇場吧——


    每年的年夜飯,基本都是謝淵包攬。


    今年家裏有了個英俊帥氣廚藝還特別不錯的女婿之後,謝淵總算閑下來了。


    謝淵一閑下來,程野就苦惱了。


    不管是遊戲還是打牌,他都不是他的對手,就連搶紅包,他手速都比謝淵慢半拍,一整晚氣得像個煤氣罐。


    薑雨心疼裘厲一個人忙乎,於是來到廚房:“大家都在外麵看電視,隻有我們家老公在忙呢。”


    裘厲:“那你陪我。”


    薑雨卷起袖子,拿起菜刀:“來啦!”


    裘厲奪過她手裏的刀,說道:“不需要做這個。”


    “那我做什麽?”


    裘厲俯身親了她一下:“站在邊上就好。”


    薑雨攬著他的脖子,輕輕蹭著他:“站在邊上多傻呀。”


    裘厲被她弄得心猿意馬,見她抱起來放在幹淨的櫥櫃邊,附身吻她。


    薑雨一口咬住了他的下頜。


    “你是狗子嗎?”


    “是呀是呀!”她攬著他的頸,還要咬他的唇。


    “哎呀我去!”程野晃到廚房門口,捂住了眼睛:“你們注意一下!一大家子人呢!”


    裘厲不滿道:“出去。”


    程野:“我是你老丈人,你叫我出去?”


    裘厲嘴角掛了笑,耐著性子——


    “爸爸,麻煩你老人家,出去一下,可以嗎?”


    “我偏不。”程野溜達著走了進來:“你們在做什麽?”


    裘厲:“沒做什麽,你很無聊嗎?”


    程野:“你們親爸跟我搶遙控器,我沒節目看了,你倆這兒的節目很精彩,也給我表演一個,看完我就走。”


    裘厲望向薑雨:“小雨,你爸爸要看節目,給他表演一個吧。”


    薑雨絲滑地給程野劈了個叉——


    “看完了,可以走了?”


    程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派大佬讓我重生後救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風榴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風榴火並收藏反派大佬讓我重生後救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