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雨稍稍平靜了下來, 她知道裘厲心理和精神狀態都有問題,但即便全世界都放棄他了,她都不能不要他...


    她是裘厲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須緊緊抓住他。


    “好了, 我不走, 你先放開我。”


    裘厲沒有動。


    “等會兒阿姨們就過來了, 看到不好。”


    聽到這話, 裘厲才稍稍鬆開了手, 看到她頭發都亂了, 於是用手幫她梳理了一下, 動作很輕柔。


    “那你現在跟我說,為什麽自殘?”


    裘厲一邊幫她理著頭發和衣領,一邊說道:“離你太遠了。”


    “什麽叫離我太遠了, 我不就在這兒嗎?”


    “你不在, 我什麽都感覺不到。”他頷首,看著自己手臂上縱橫交錯的傷疤, 沉聲道:“可能也和姓溫的有關。


    薑雨笑了一下:“果然,還是醋缸翻了。”


    裘厲索性不辯解了, 抬起頭,理直氣壯道:“老子就吃醋怎麽了。”


    “那你不能總這樣啊, 溫倫是我的舞蹈搭檔,你總這樣, 我還怎麽和他跳。”


    裘厲沒有說話。


    “那我去回絕他好了, 說我們家男朋友不讓我和其他男生跳舞。”


    薑雨說完轉身就走, 裘厲一把拉住她,煩躁地說:“沒不讓你跳。”


    她偷偷笑了一下,知道裘厲雖然吃醋, 但他還是會為她考慮。


    溫倫是薑雨最合適的搭檔,但凡能為她好的,裘厲絕對不會阻攔。


    “不用有心理負擔。”裘厲將她拉回自己身邊,揉揉她的腦袋,平靜地說:“盡管去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我不是病人。”


    “我知道你不是。”


    他雖然心理有障礙,但他不是霍城那種混蛋,外表看起來人模人樣,背地裏在女人身上找發泄。


    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薑雨懼他、怕他,卻還是願意靠近他。


    “裘厲,要不等集訓結束之後,咱們去看看醫生吧?”薑雨試探性地說:“醫生會幫你的。”


    “不需要。”裘厲臉色冷了冷:“醫生幫不了我,也給不了我想要的。”


    醫生給不了他想要的色彩,這個世界上,隻有薑雨才能幫他。


    “你說跟我在一起,你有味覺,知覺...可是這些,不都是心理障礙嗎,隻要是心理障礙,心理醫生就肯定有辦法,比如像催眠這種治療手段,都是可以...”


    話音未落,裘厲打斷了她:“我爸就是心理醫生,他對我做過很多催眠的實驗。”


    薑雨立刻住嘴了,不再提及這個話題。


    她知道裘厲父親是怎樣殘暴地對待他,他所有的問題,都是來自於那個惡魔般的男人對他童年的摧毀。


    “你所說的知覺,真的隻有靠近我才會有?”


    “不是靠近你,是在一起,才會有感覺...”


    薑雨不解:“這兩者有差別嗎?”


    “有,差別很大。”


    “那你給我解釋一下。”


    裘厲看著她,忽然附身湊過去,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如蜻蜓點水般:“譬如這樣,我就沒感覺。”


    薑雨猝不及防被他“偷襲”,嚇了一跳,趕緊挪到側邊,卻見他又將自己的臉頰湊到她麵前,笑著說:“譬如姐姐主動親我,才是我想要的感覺。”


    “......”


    “現在我知道了,你是真的有病。”


    裘厲嘴角的笑容漫開了,推了推小姑娘的後腦勺:“不親就走。”


    “我走啦!”


    薑雨哄好了男朋友,愉快地去上課了。


    ......


    裘厲在食堂幫薑雨做公共服務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而薑雨也毫不諱言說他是她的男朋友。


    每天早上,他都會穿著規整的製服,站在操作台前,給同學們認認真真地煎雞蛋。


    盡管名草有主,但是裘厲這麽一個大帥哥,擱女多男少的藝術中心食堂裏,還是非常惹眼,把少有的幾個男孩都比下去了。


    這些原本仗著“數量稀缺”的優勢,準備好好解決一下“青春期單身困惑”的男孩們,見身邊一起吃飯的女生,目光全讓吧台邊的服務小生給勾走了,他們心裏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舒服。


    幾個富家公子哥盯了他許久,相互傳遞著眼神,走到吧台前,點了五顆水煮蛋。


    裘厲沉默地打開燒沸的水鍋,將雞蛋放進去燒煮。


    其間,這幾個男生一直在不耐煩地催促——


    “快點!”


    “笨手笨腳的。”


    “老子都要餓死了!”


    裘厲充耳不聞,十分鍾後,從鍋裏撈出了五顆水煮蛋,放進了男生的餐盤裏。


    一個矮個子的男生撿起盤子裏的水煮蛋掂了掂。


    剛煮好的水煮蛋表麵溫度很高,他甫一碰到,被燙的“哇”地大叫一聲,雞蛋脫手而出,落在了地上。


    被燙到的矮個子男生,名叫徐項明,完全是憑借家裏比石頭還硬的關係,安排進的愛斯梅拉,沒什麽水平,被安排在f班的替補位上,屬於學校裏不得不接收、但絕對不會出現在舞台上的“混子”學生。


    他進愛藝術中心,也是因為學習成績太差了,家裏希望能夠獲得愛斯梅拉老師的推薦信,將來在藝術院校自主招生的時候,能獲得加分的機會。


    在學校裏,這類學生就是“幹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學校裏正二八經的學生都知道惹不起他們,也都不會和他們發生衝突。


    徐項明進了愛斯梅拉之後,周圍全是女孩,沒法找女生的茬,正愁手癢癢憋得慌。


    正好裘厲就撞在他的槍口上了。


    “你要燙死我啊!”他衝裘厲大喊了聲:“你是豬啊!不知道冷了再給我啊!”


    裘厲也被他們催的很煩躁,說道:“不是下一秒就要餓死了嗎?”


    徐項明陰沉著臉色:“你他媽...再說一遍。”


    裘厲毫無懼色地和他對視著,冷笑:“我看你餓死鬼投胎,老子心疼你。”


    圍觀的女生偷笑了起來。


    “我去你媽的!”


    徐項明臉色脹紅,抓起另一個男生盤子裏的雞蛋,揚手砸向裘厲。


    關鍵時候,幸好另一個男生拉住了他:“算了,別做太過火,薛老師還在呢。”


    果然,不遠處,薛嘉怡正在教師用餐區靠窗的座位邊,和同事優雅地喝著咖啡,沒注意這邊的衝突。


    不然“女魔頭”在,徐項明不敢做得太過火了,氣哼哼甩開同伴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對裘厲道:“你也不找個鏡子好好照照你自己,你算什麽東西!一身窮酸氣熏死人了。”


    裘厲也看到不遠處有老師,他不想給薑雨惹麻煩。


    他過來代替薑雨做公共服務,後勤的阿姨伯伯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默許了。


    如果鬧大了,反而不好收場。


    徐項明見裘厲不再開口回懟,以為他是怕了,索性變本加厲地用言語羞辱他:“像你這種垃圾,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裘厲拿著鍋鏟給雞蛋翻了麵,平靜地說:“即便我這種垃圾,也從來不會和屎講話。”


    “你...!”


    徐項明氣得快要炸了。


    像裘厲這種男孩,身上戾氣重,就算一句話不說,擱那兒一站,都能引起周圍雄性生物天然的不爽。


    “你得意什麽!”


    “我沒有得意,隻是你在影響我工作。”


    裘厲說著,將煎蛋放進了一個女孩的托盤裏。


    女孩害羞地對裘厲說了謝謝,然後輕蔑地望了望徐項明,輕聲補了句:“sh*t。”


    徐項明更是怒火中燒,拿起漏勺,從滾燙的鍋裏舀起了一個雞蛋,遞到裘厲麵前:“代女朋友工作,行啊,先給老子剝雞蛋啊!”


    “我沒有義務這樣做。”


    “那你恐怕還沒有搞清楚愛斯梅拉是什麽地方。”徐項明冷笑:“這裏不叫食堂,叫餐廳。你是服務生,為我們服務的。不然你以為,憑什麽短短十五天集訓,收了我們上萬的食宿費。”


    這時,邊上看不過眼的阿姨趕緊走過來,拿起了雞蛋,解圍道:“我來給你剝,小厲是剛來的,還不熟悉這些。”


    徐項明奪過了雞蛋,擱在裘厲的手邊:“我要他給我剝。”


    裘厲麵色平靜,毫無動容。


    這個世界本就如此,欺軟怕硬,恃強淩弱,他從小到大見得太多了。


    換回去,徐項明的臉都已經被他按下鍋了。


    不過此刻,他卻必須選擇忍耐。


    “行啊。”


    他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拿起那枚剛出鍋的雞蛋,開始剝殼。


    雞蛋表麵溫度很高,但是他仿佛是完全感受不到高溫的刺激,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徐項明有些懷疑,摸了一下雞蛋,立刻被燙得縮回了手。


    “操!”


    這家夥是什麽怪胎!


    裘厲將剝好的雞蛋放在了他的盤子裏,漆黑的眸子冷颼颼地掃他一眼:“慢用。”


    徐項明還是不信邪,又從滾燙的鍋裏撈出三個雞蛋,遞到裘厲手邊:“繼續剝!”


    裘厲嘴角掛著淡笑,繼續給徐項明剝著雞蛋殼。


    頎長的指尖也被燙的發紅了,偏偏他像是完全沒感覺似的,一點痛苦都沒有。


    周圍部分女生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言道:“沒這個必要吧!”


    “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有意思麽。”


    .......


    在裘厲拿起第三顆雞蛋的時候,聞訊趕來的薑雨擠進人群裏,看到裘厲被燙的通紅的指尖,怒不可遏,抓起雞蛋直接砸向了徐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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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


    裘厲本來心情沉鬱到了極點,忽然聽到薑雨這平日裏最講禮貌的小姑娘爆了聲粗口,一下子愉悅了,含笑望著她。


    她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氣得全身發顫,用力推開了徐項明:“你有什麽資格欺負他!”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治好一些的男朋友,被徐項明欺負成這樣,薑雨這暴脾氣,抓起盤子裏的雞蛋,全部砸向了他。


    徐項明生生挨了幾下,有些吃痛,卻不太敢對薑雨怎麽樣。


    畢竟她是白書意老師的學生,得罪她,就等於直接得罪了愛斯梅拉最牛逼的大佬。


    他訕訕地說:“找這麽寒酸的男朋友,你也好意思說呢。”


    薑雨怒聲道:“又不是所有人生來就含著金湯匙,寒酸怎麽了,窮不是讓人隨便嘲笑的地方,無知才是。像你這種一無是處、隻知道花父母的錢混日子的家夥,有什麽資格嘲笑別人。”


    此言一出,周圍女生紛紛點頭認同,看向徐項明的眼神越發鄙棄。


    “你...你胡扯。”


    “我看她沒有胡扯。”


    這道嗓音,來自於不遠處緩緩走過來的薛嘉怡。


    一看到是“女魔頭”薛嘉怡,徐項明凶狠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腿都軟了。


    愛斯梅拉的學生多來自於富裕家庭,都不是省油的燈。


    薛嘉怡本來不想插手此事,不過聽到徐項明說人窮酸,還在這裏劃分了三六九等,實在刺耳。


    畢竟,和出身芭蕾世家的白書意不同,薛嘉怡就是低層出身,她學芭蕾那會兒,甚至連薑雨的家境都不如。


    所以這個話題,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敏感處。


    “照你的意思,不是出身豪門世家,倒配不上愛斯梅拉這地方了,是嗎?”


    “薛老師,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徐項明全然沒有了剛剛的盛氣淩人的氣勢。


    “那你幾個意思?怎麽,我也出身低層,就不配教你了嗎!”


    “不...沒有...”


    薛嘉怡看著徐項明,眼神冰冷:“下次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話,直接滾出去,開除一個替補f班的學生,我還做得了這個主!”


    徐項明嚇得屁滾尿流,早飯都不吃了,灰溜溜地離開餐廳。


    還沒走出大門,薑雨卻說道——


    “侮辱了別人,不需要道歉嗎?”


    徐項明咬著牙回頭,看了薑雨一眼。


    薑雨不會放過徐項明,不管別人怎麽看不起她,背後怎麽說她,她都不在乎。


    但是說裘厲...不行。


    那是她保護了那麽久的男孩子,是她承諾要去照顧的人。


    “既然薛老師出言製止了,我相信愛斯梅拉不是欺負了人可以不用道歉的地方。”


    薛嘉怡淡淡地望著薑雨,她真的不喜歡這丫頭。


    她跳舞的樣子,太像她那個討厭的女人了。


    但是這小丫頭似乎算準了她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所以敢借著她的威勢來做法。


    薛嘉怡想到了那雙埃利塔舞鞋鞋底的字母。


    一念之差。


    人已經離世多年,那個刺眼的字母,非但沒有傷害到她,反而成了生者永恒的屈辱。


    “在愛斯梅拉,不允許任何輕蔑、侮辱他人人格的事。”薛嘉怡冷冷道:“這裏是藝術的殿堂,不是你們這些有錢的少爺小姐仗勢欺人的地方。”


    因為薛嘉怡在場,徐項明沒有勇氣拒絕,慫得跟個鵪鶉似的走回來,有氣無力地對裘厲道——


    “對不起。”


    薑雨冷聲說:“聽不到,你沒吃飯嗎,地上的雞蛋要不要撿起來吃了?”


    “對不起!”徐項明放大了音量,吼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


    裘厲重新回到自己的吧台邊,繼續煎蛋,沒多看他一眼。


    徐項明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走出餐廳的時候,都哭出聲來了。


    同學們心滿意足地吃完了瓜,紛紛散去。


    薛嘉怡同樣不善地望了薑雨一眼,懶懶道:“男朋友都帶到愛斯梅拉了,應該是你的工作,讓別人做,你倒是挺會盤算。”


    “薛老師,抱歉,我這就讓他回去。”


    “不管是誰。”裘厲淡淡道:“隻要該做的活兒有人做,不就行了。”


    薛嘉怡忙得很,懶得管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踏著高跟鞋走出了餐廳。


    薑雨連忙抓起裘厲的手指尖,輕輕幫他吹拂起來:“剛剛燙到沒有?”


    裘厲本來要說沒感覺,但是看著薑雨這般著急的神情,話鋒一轉:“疼。”


    薑雨掰著他的指頭,放到嘴邊輕輕吹著。


    涼絲絲的風落在他的指尖,很舒服。


    “還疼麽?”


    裘厲看著她鼓氣的腮幫子,甚是可愛,忍不住用指尖撥了撥她的唇:“還是痛啊,姐姐。”


    “可你不是沒感覺嗎?”


    “現在有了。”裘厲理直氣壯地說:“你也知道,這是心理障礙,它想疼就疼。”


    “你這...”


    挺莫名其妙的。


    薑雨索性道:“那你別幹活了,現在就回去,找個醫院看看,別是燙傷了。”


    “找醫生沒用。”裘厲將手遞到她涼涼的耳垂邊,輕輕捏了下:“要女朋友幫忙才行。”


    薑雨柔軟的耳垂被他不懷好意地捏著。


    這家夥...多半就是耍賴占他便宜了。


    她推開他的手:“騙我。”


    “沒有騙。”


    “你明明就不疼吧!”


    “疼。”


    “才不信呢。”


    裘厲嘴角翹起:“那就當我跟姐姐撒嬌,行嗎?”


    隻有被寵愛的人,才有撒嬌的資格。


    裘厲從來沒有過,他也想要。


    薑雨揉了揉他的手:“那你說實話,真不疼?”


    “嗯,放心。”


    她鬆了口氣。


    其實,隻是為了讓她放心。


    他騙她,有感覺的...


    但凡是他為她承受的一切磋磨,就都不可能無知無覺。


    但裘厲享受這種感覺,哪怕是疼痛。


    薑雨皺眉說道:“以後你別來了,還有幾天,公共服務我自己做。”


    看見他在這裏被欺負,薑雨心裏難受。


    “我是個有始有終的男人。”裘厲仍舊笑著說:“有小雨保護,我怕什麽。”


    薑雨知道他不會半途而廢,勸也勸不動。


    裘厲如果肯聽勸的話,她的任務早完成了。


    “行,那以後我保護你。”薑雨緊緊握著他的手,向他保證:“有人欺負你,你就來跟我告狀。”


    裘厲看著少女眼中閃動的熠熠光芒,他能感受到此時此刻她的真心。


    他立刻抽回目光,心跳有些不受控製地加快了。


    沉睡的惡龍,身邊多了一個小公主,小公主手裏握著寶劍,替他抵擋黑暗、守護最後的星光。


    從此,夢境永安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謝淵有cp,不是有新歡,【笑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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