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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


    但若是從穆天子的口中說出。


    卻又顯得那麽理所當然。


    “聖駕當前,再有攔路者,死!”


    雲漱玉踏前一步,冷聲喝道:


    “抽刀!”


    身後的禁軍轟然應諾,震動山道。


    眾人猶如虎狼之師,雪亮的刀光連成一片,爆發出衝天殺氣。


    這樣的場麵,驚得幾位匆忙趕到的首座駭然不已。


    縱然天龍禪院高手如雲,可對抗如日中天的大周王朝。


    那不是等於自尋死路麽!


    “還請穆天子恕罪!”


    圓苦方丈吐出一口逆血,麵色委頓下去。


    他自忖也是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先天大宗師。


    曾經名動一時,威望赫赫,登過上一代的周天榜。


    沒成想,如今連大周王朝的一介女官都鬥不過。


    “方丈,你適才還想包庇圓智,現在說恕罪,怕是晚了吧!”


    雲漱玉心知,陛下不喜宗教,更不喜大周子民有求神拜佛之心。


    因為虛無縹緲的信仰,隻會麻痹精神,聚斂財富。


    而不能令人自強!


    這一次。


    天龍禪院正好撞到槍口上。


    她自然要把握機會,好為陛下掃清佛門、道門,造出聲勢!


    “圓智他看不透嗔癡表象,驚擾了聖駕,穆天子寬宏大量,想必不會以一時之錯,怪罪我等!”


    達摩院的圓相大師連忙上前。


    倘若因為圓智一個人犯下的罪過,禍及到天龍禪院。


    那可就糟糕了!


    “是極!是極!我等聽說穆天子大駕光臨,早已大開山門,清掃寺廟,表示尊敬之心,怎麽可能敢有怠慢的心思。”


    羅漢堂的圓法大師放低姿態,解釋道。


    “不愧是大德高僧!一個個說得天花亂墜!天子之威不可輕侮!三言兩語就想蓋過去?”


    “諸位大師,你們可知道,擋駕算是株連之罪!”


    雲漱玉眉眼盡顯冷色。


    看她的架勢恨不得一聲令下,讓禁軍夷平這座千年古刹。


    “雲尚宮,定罪之事,容後再說,還是先把陛下聖駕請進山門吧。”


    方承運立於身後,似乎琢磨出一些意味,走上前來說道。


    他出身王侯世家,自幼不僅要學習帶兵打仗的練兵之術,戰陣演練之法。


    揣摩他人言外之意,也是一項必修的技能。


    雲尚宮都沒有問過陛下,便表現出咄咄逼人的嚴厲態度。


    怎麽看都有點反常。


    哪怕是恃寵生嬌,也不至於如此僭越。


    想到天子聖駕曾在田野阡陌之間,停留過片刻。


    方承運心思機敏,大概猜到陛下有動一動天龍禪院的想法。


    雲尚宮這是唱紅臉呢!


    他會意道:


    “圓智惡僧,大逆不道,我立即叫人拿下,從嚴發落!”


    “但方丈乃是得道高僧,也是江湖名宿,還是交給陛下聖裁!”


    雲漱玉抬著尖俏下巴,冷哼一聲。


    無視方丈、首座,喊道:


    “請聖駕!”


    浩浩蕩蕩的禁軍隊伍再次開動,九龍禦輦淩空而行,碾過山道。


    麵容蒼白的圓苦方丈,羅漢堂、般若堂、戒律院的諸位首座,紛紛變色。


    他們的心神之中,仿佛有一輪煌煌大日升騰而起。


    整個天地,都像是被遮蔽住了,隻剩下九龍禦輦內那道偉岸的身影。


    高深莫測的武道修為,盡顯無疑!


    天龍禪院的眾多高手滿頭大汗,身軀顫動。


    不約而同低頭俯首,連與之交手、抵抗的意思都無法升起。


    由此可見,那位穆天子的心神浩大,已經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可怕境界。


    “佛陀有言,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不知在座各位,有幾人做到?”


    清朗之聲回蕩於山門,一襲黑金底線的袞龍袍走下禦輦。


    趙穆雙手負後,氣機變幻。


    如大嶽,似江河。


    最後歸為平靜。


    好似群山靜立,江河入海,再也無有絲毫的驚人氣象。


    “返璞歸真,合之於道!”


    圓苦方丈像是見到了世尊佛陀,圓滿的心靈不攻自破,流露出懾服之意。


    而方承運,乃至於禁軍等人。


    宛若遇著真龍,心悅誠服。


    皆跪倒於穆天子如神、如聖的氣質之下。


    “陛下漸漸有了上古之時仙佛般的樣子,已經超脫凡俗,沾染不到紅塵之氣。”


    雲漱玉心下明白,這是心神修煉到了極致,從而散發出來的神聖感覺。


    那些禪宗、道觀裏,所供奉的佛祖像,道尊像,便是如此。


    或是慈悲,或是威嚴。


    令人見之皈依,望而生畏。


    沉寂良久,圓苦方丈艱難說道:


    “禪院每月都有施粥、放糧,賑濟中州數郡的百姓。”


    “但逢大旱、水澇、瘟疫等災年,也會派遣院內僧侶扶危濟困。”


    “我等佛門中人,自然明白修善行,積功德,求清靜,渡彼岸的道理。”


    趙穆嘴角勾起一抹輕微弧度,反問道:


    “敢問方丈為何能施粥,放糧?這廣大山門下麵的千頃良田從哪裏來?絡繹不絕的香客,為爾等捐出了輝煌殿宇,金身佛像!再窮苦的貧戶,家裏都供奉著花費三兩銀子才能請回來的佛龕!”


    “食萬民之血肉,手指縫裏漏下一些殘羹冷炙,然後將其說成是了不得的善行!功德!”


    “哈哈哈,好一個佛門中人!好一個慈悲為懷!”


    袞龍袍獵獵飄揚,那一聲聲發問好似金石撞擊,引得群山萬壑為之響應。


    圓苦方丈心中縱有妙語連珠,可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額頭上滲出豆大的冷汗,鑲有金絲的華貴僧袍更是被浸透了。


    他每每抬頭,眼中出現身形偉岸的穆天子。


    就像是見到世尊之法身,根本無法抵抗。


    圓苦方丈並不知道,即使是元蒙活佛拔思巴,心靈境界無有破綻。


    麵對修成過去、現在、未來三卷無上經文,幾乎隻差一步就能踏足彼岸的穆天子。


    照樣也是如此。


    他就是行走人間的佛陀!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除非能夠在心神上勝過分毫,否則隻有低頭俯首這一條路。


    諸位首座似是察覺到那股籠罩山門的無形氣機,他們默運內功。


    真氣澎湃,隱隱相連,自成一方小世界!


    受到同門相助,圓苦方丈終於擺脫穆天子的威勢,正聲說道:


    “陛下……我等從不敢縱情奢靡,山下富戶、貧農所捐的香油錢,統統都用來修建廟宇,打造佛像,彰顯佛法之無邊!”


    “世人多有愚昧,若無高大廟宇,若無金身佛像,未必會信佛法能渡人世苦海!”


    趙穆眸光陡然淩厲,好似世尊忿怒。


    他踏前一步,登時山門動搖,天色也晦暗下來。


    “朕觀經文無數,一字一句,皆主張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戒律清規,自六祖便有!”


    “傳到你們這一代,反而把掘地、斬草、種樹、生產視為‘不淨業’,真是可笑!”


    “所謂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怎麽?如今嫌清規太苦,戒律太嚴?”


    “既然如此,你等做什麽和尚?還不脫下僧袍,還俗去了!”


    隨著穆天子那一步猛地踏出,諸位首座所結成的小世界,好似脆弱的蛋殼,哢嚓破碎。


    恐怖的氣機簡直像是萬古青天,崩塌落下,震得所有人都重傷吐血。


    “自今日起,大周禪宗廟宇,皆要遵守清規戒律,若有逾越者,重罰!”


    “任何佛寺都不得侵占良田土地,若有違反者,拆之!”


    “隻有持度牒的僧人,才算合法,才受認可!”


    “餘者,全部是假冒偽劣,一旦發現,流放充軍,貶為罪奴!”


    “四方寺廟不再免除徭役,香客捐贈,皆收重稅!”


    “……”


    趙穆立於天龍禪院的廣大山門之前,有如口含天憲,親自頒下口諭。


    雲漱玉似是早有準備,拿出一道空白聖旨,握筆磨墨,將其抄錄而下。


    “爾等,可有異議?”


    一道道規矩說完以後,趙穆望著麵如死灰的方丈、首座,淡淡問道。


    他要動天龍禪院,是必行之策。


    推動科舉,建立學堂,強國練兵……都離不開一個錢字。


    自己的武功再高,uu看書 . 修為再深,也不可能憑空變出真金白銀。


    烙印道痕,所提取到的黃白之物。


    於個人而言,可以說是巨款。


    於大周二十六州而言,不過杯水車薪。


    佛門聚斂財富無數,若能用之,可解燃眉之急。


    再說了,無論盛世、亂世。


    佛道於世人、於國家,用處甚微。


    趙穆明白。


    想要立起人道法度,浩蕩洪流。


    必先凝聚眾生之心,使其自強不息。


    而各大宗教,卻是一劑麻痹人心的毒藥。


    不可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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