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剛出爐的包子……


    蔬菜,新鮮的蔬菜嘞……


    大街上的熱鬧,全是這些小商小販的吆喝聲喧騰起來的。


    無論那破陋的街角,還是繁花似錦的街麵;不管你張家叫的響,還是李家喊的亮,從來沒有聽到過。


    算命了、問卦嘞……


    這種不和諧的聲音,細細回想起來,每當你在街麵上的那個拐角,都走到攤位前了,才驚呼道:“這兒有算命先生!”


    還有就是:“街東頭的陳瞎子可神了,可算陰陽,可斷來世今生。”


    “吹牛呢?”


    “不信?前段時間我還請陳先生把我家那死鬼叫上來,美美的吵了一架,改天一起去,保證讓你心服口服……”


    喧鬧嘈雜的街麵上,各路行人來去匆匆,總有那麽一位。


    頭頂瓜皮六角小帽,一副綠豆大的眼鏡掛在鼻梁上,斜挎著一個泛黃的布袋,布袋的正中間墜著一枚小巧的八卦鏡,拄著一根竹棍,摸索的敲打著地麵。


    這一身標準的打扮往那兒一站,任何人都會上前問候那麽一兩句。


    有的則是隱匿在各色小販之間,擺上一方桌子,置上一個簽筒,桌前搭好一個伏羲八卦,身後再立上一個大大的招牌。


    從古至今,這些窺探天機的老先生,口口相傳從未間斷過。無論是戰亂年月,還是太平盛世,在某個街道,某個拐角總有那麽一位。


    這陳瞎子就是其中的一員,他給眾人解開了緊鎖的眉頭,給那迷茫的心底放進了一束希望的亮光。


    說到陳瞎子,眾人都紛紛拍手稱讚:“大師、真正的大師!”


    這街麵上無論婚喪嫁娶,還是安宅遷墳都會找他問上一問。


    這陳瞎子為人隨和,來找他算命問卦的都是有什麽帶點什麽,自己看著給,從來也不計較。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來尋求心靈上的慰藉,陳瞎子三個字叫的越來越響了,傳的也越來越神了,越來越遠了。


    可是有一天,人們最熟悉的那抹身影突然就不見了,消失的無影無蹤,毫無征兆。


    就好像他從未出現過一樣,一天、兩天……慢慢的各種議論聲就在人群中傳了開來。


    有的說:“陳瞎子是土夫子,來此是為了挖墳掘墓的,聽老一輩人講,在很久以前,此地埋葬了什麽王公貴族。”


    立馬就有人回道:“瞎說!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有什麽王公貴族?連一個小小的貢生都沒出過,有的隻怕是一個個小土堆。”


    有的說:“陳瞎子不是技藝超群嗎?怕是被請去看風水去了。”


    “不對、不對,你們說的都不對,聽說陳瞎子是一個什麽達官貴族公子,為了躲避仇家追殺……”


    “停!打住,什麽追殺呀,是他父親讓他回去繼承家業呢……”


    人走茶涼,有的人未走,茶已經涼了,這些都是亙古不變的,可是陳瞎子這突然消失的事情,在人群中傳的那是神乎其神的。


    有的激動,有的驚奇,有的搖頭,有的惋惜……可他到底去哪兒了呢?去幹啥呢?沒有任何人關心。


    人們關心的隻有明天的太陽,還是不是從東邊升起?關心的隻有那緊鎖的眉頭,何時可以喜上眉梢?


    隨著時間的車輪無情的向前碾壓,陳瞎子消失的這件事,終於從人們的生活中淡了出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都回歸了最開始那本該有的模樣。


    隨波逐流的人群中有那麽一個逆行者,蓬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小乞丐。


    那幼小的心靈裏一直期許著、祈禱著,希望那抹熟悉的身影,伴隨著日光再次出現在街頭。


    無情的太陽烘烤完整個大地後,狠心的收回最後那抹餘暉,無情的收回所有的亮光,抹掉所有的希望。


    小乞丐本沒名沒姓,在街麵上吃著百家飯,受著人們的冷眼冷語,挨著肆虐的春夏秋冬。


    他本應該蜷縮在冰冷的街角,默默的長大成人或者悄然的消失。


    可是陳瞎子的出現,完全改變了他,改變了關於他的一切。


    本是各種厭惡的人們,都溫暖了起來。


    本是剩菜冷湯,都有了溫度,些許時日還可以吃出一片一片大肉來。


    本是天寒地凍,現頭頂有那麽一片瓦,身有那一尺衣了。


    陳瞎子每每卜完卦,看完風水,都會得意的對旁人講:“這小乞丐,我要收他為徒……”


    “您何時收我為徒呢?陳先生!”


    “嗬嗬,小滑頭,會的、會的,隻是時候未到,時候未到啊!”


    “那什麽時候才算到呢?”


    “天機不可泄露,不可泄露……”


    陳瞎子每每這樣答複小乞丐時,漲的圓鼓鼓的臉蛋,總能迎來眾人的哈哈大笑。


    笑歸笑,鬧歸鬧,人們總拿這件事調侃小乞丐,隨著時間的推移,對他的態度也慢慢的發生了改變。


    吃的飽穿著暖了,枯瘦如柴的小乞丐,也慢慢的和其他小孩一樣,眼睛裏充滿了朝氣。


    活蹦亂跳的小乞丐,也常常以陳大師大弟子自居,屁股後麵也跟起了小尾巴,人們也由著他們一起嬉笑打鬧。


    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對小乞丐來講,這是翻天覆地的改變,本是一個棄子,也有人真正的關心起他來。


    天天小乞丐、小乞丐的叫著,陳瞎子也聽煩了,就給小乞丐取了一個名字,姓蘇名晨,取猶如那清晨蘇醒的萬物之意。


    願他此生與眾人一樣,不再被拋棄,不再被冷落。


    當蘇晨二字,穩穩的落在小乞丐的頭上時,激動的小乞丐繞著街麵不知道跑了多少圈,一邊跑著一邊吼叫著。


    “我有名字了,有名字了,從今天起我就叫蘇晨,蘇晨……”


    不一會兒小乞丐叫蘇晨的這件事,就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就連街道最裏麵的那位滿頭白發的老奶奶,小蘇晨都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叫著。


    “奶奶,我叫蘇晨,蘇晨……”


    眾人都默默地記下了蘇晨這個名字,在心底小乞丐成為陳瞎子的徒弟又肯定了幾分。


    “小蘇晨別看了,回去吧!你師父肯定會回來,就是舍得我們,他也舍不得你這寶貝徒弟,回去吧,別著了涼。”


    望著來人,小蘇晨擦了擦滑落而下的淚珠,望了望早已空蕩蕩的街麵,拖著沉重的步伐向街西頭的破廟走去。


    陳瞎子消失之後,小蘇晨鎖好房門,又搬回了破廟。


    希望在哪個夜晚,陳瞎子會像最初的那樣,把那早已熄滅的火堆又燒了起來。


    日出日落,春去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蘇晨也長高了一截,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子。


    自從陳瞎子消失後,他再也沒在街麵上乞討過,給這家搬搬東西,給那家刷刷馬桶,做著各種力所能及的事,從不要一分錢,隻需那簡單的一日三餐。


    跟在其身後的小尾巴也都慢慢的長大了,對蘇晨的敬愛也多了幾分,時不時的呼朋喚友的一起掏個鳥窩,下河摸個魚,夜深人靜的時候嚇嚇晚歸人。


    孩子們都喜歡叫他一聲晨哥,今天幾個搗蛋鬼就偷摸的盯上了梁嫂那掛滿枝頭的櫻桃,紅豔豔的櫻桃讓幾人垂涎欲滴,那嘴裏的口水都快滴到腳麵上了。


    “晨哥、晨哥……”


    “噓!小聲點,梁嫂還沒出門呢,怎麽了虎子?”


    “陳、陳瞎子回來了……”


    “誰?你再說一遍!”


    “晨哥,那個、那個陳瞎子,你師父陳瞎子回來了。”


    “你、你確定?你告訴我是你親眼看見的,別拿我尋開心,又來框我。”


    “沒,晨哥,人我是沒看見,可是那邊圍了好多人,陳瞎子、陳瞎子的叫著,uu看書.ukanuo 快、快點去看看。”


    “哎!晨哥、晨哥,等等我們。”


    虎子的話還沒說完,蘇晨早已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把幾個毛頭小子拋的很遠、很遠……師父、師父是你嗎?你回來找我了嗎?


    “師父、師父……”


    扒開人群就往裏衝,可是眼前這位身材魁梧,雙眼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讓蘇晨一愣,那躥到嗓子眼的師父兩字給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你、您好!您認識陳瞎子嗎?或、或者您見過他嗎?”


    “你就是那小乞丐?”


    小乞丐三個字猶如一道閃電,猛烈的在那單薄的身體裏亂撞,整個身軀不由的顫抖了起來。


    小乞丐這已經快被人遺忘的三個字,又冷不丁的冒了出來,蘇晨緩緩的握緊拳頭,壓著嗓子說道。


    “是!我就是這街麵上唯一的乞丐,小乞丐蘇晨。”


    “好小子,個都躥這麽高了,和那死瞎子說的可一點也不一樣。”


    “死瞎子?難道您認識我師父?”


    “師父?不對吧!那死瞎子可給我說過,還沒來得及收你為徒呢,我想你還是乖乖的做我徒弟吧!”


    “您是誰?您真的認識我師父?他怎麽樣了?他在哪兒?”


    “喲!這麽關心那死瞎子,也不枉那死瞎子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了,天天小乞丐、小乞丐聽的我這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剛剛你說,你叫什麽,叫蘇晨?”


    “嗯!我師父起的。”


    “這死瞎子,還有這本事呢,這蘇晨用在你這小乞丐身上,還真有那麽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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