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陽市


    三月的傍晚,連綿多日的雨終於停了,商場附近的夜市人山人海,比節假日還要熱鬧。


    夜市的攤位是先到先得,夜市入口處的區域人流量最多,是攤主們搶奪的風水寶地。


    一個身形瘦削的男生徑直走向爆米花攤位,他背著黑色雙肩包,穿著純白t恤,右手手臂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牛仔褲的褲腳卷起,露出一截腳腕。


    初春的風還是帶著涼意,他似乎沒有感覺,踩著雙人字拖慢悠悠地過去,停在兩個攤位窄小的空隙中。


    “爆米花怎麽賣的?”


    “大袋二十,小袋十塊。”


    終於有人來問價格了,爆米花攤主連忙拿出試吃裝,看見來人後愣了下:“誒,你、你不是那個什麽天的……老板嗎?”


    司懷接過爆米花,順勢從雙肩包裏拿出一個小馬紮,坐下道:“道天觀,觀主。”


    “對對對,道天觀。”


    爆米花攤主沒多想,以為觀主這稱呼是年輕人用來替代老板的流行詞匯。


    道天觀的店鋪就在斜對麵的街上,他經常路過。


    “觀主今天不看店嗎?”


    司懷頓了頓,往嘴裏扔了顆爆米花:“不開了。”


    “啊?怎麽突然不開了?”


    “沒什麽,深入基層,走近群眾。”


    一晚上沒生意,突然來了個人閑聊,兩三分鍾過後,爆米花攤主便和司懷聊開了。


    “這雨可算是停了,我看天氣預報說明天開始正式放晴,晚上生意應該能好點。”


    “明天應該會下會兒小雨。”


    司懷從背包裏拿出塊白布,平鋪在腳邊,上麵赫然寫著命理二字,右下角還貼著幾個二維碼。


    爆米花攤主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硬生生地擠出一個攤位。


    他劃著手機看天氣預報,斬釘截鐵地說:“明天大太陽,不會下雨。”


    “我這天氣預報很準。”


    司懷隨意地應了一聲,戳戳四分五裂的手機屏幕,點開微信,收了前房東轉過來的押金。


    他其實是沒錢續租店麵,大城市的租金實在太貴了,全部存款勉強湊齊四個月的租金。


    結果四個月下來一單生意都沒有,反而收到宣傳宣傳封建迷信的警告信。


    還是擺攤好,免費的,無成本。


    司懷一顆接一顆地往嘴裏扔爆米花,香甜的氣味引得路過的人紛紛側目。


    一個大約四十歲的中年女人走到爆米花攤前,問道:“老板,這能嚐嗎?”


    “可以可以。”爆米花攤主遞給她試吃。


    中年女人嚐了嚐,又抓了一大把,嫌棄地說:“太膩了,還是米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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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她看向司懷,上下打量:“你賣什麽的?”


    爆米花攤主:“他不是……”


    “噥,命理。”


    司懷晃了晃拖鞋,示意她看白布上的字:“看相算卦的。”


    爆米花攤主:???


    司懷淡定地說:“麵相手相二十,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中年女人有些猶豫,二十是不貴,但也舍不得白白扔掉。


    “準不準啊?”


    司懷擺攤多年,這個問題聽過無數遍。


    他懶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看她的麵相。


    印堂狹窄加上吹火口,是個脾氣暴躁摳門吝嗇的人,眼尾夫妻宮黯淡無光,深陷紋多有疤痕,與丈夫不和,婚姻問題很大,有離婚之兆。


    司懷:“想問婚姻吧?”


    中年女人麵露驚色,掏出一張紙鈔,攥在手裏:“對的。”


    司懷伸手想拿錢,中年女人躲開。


    擺明了要看他會說什麽,再決定給不給錢。


    這種人司懷以前經常遇到,一旦說出他們不順心的話,輕則不給錢,重則動手動腳。


    這個麵相……


    司懷思索片刻,隨口說了些前事:“你和丈夫結婚大約二十年了,沒有孩子,最近兩人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吧。”


    “是的是的。”


    中年女人連連點頭,她不再懷疑,追問:“小先生,你看看我的婚姻能不能越走越順?”


    司懷盯著錢,緩緩點頭:“當然可以。”


    “現在雖然有些小磨小擦,但是在不久的將來,你和丈夫會克服困難,越走越順,幸福美滿地生活下去。”


    聞言,中年女人臉色變了,扯著嗓子道:“什麽?!”


    “我要和狗屁倒灶的男人繼續過下去?!我還打算挑個黃道吉日去離婚,日他龜孫,我看你他娘的是在瞎算……”


    中年女人用方言破口大罵,唾沫星子飛濺,走過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望了過來。


    司懷沉默片刻,飛快抽走她手中的紙鈔。


    罵都罵了,錢不能丟。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見有人開始錄視頻了,中年女人不敢大鬧,怒氣衝衝地拿了把爆米花,罵罵咧咧地離開。


    爆米花攤主拍拍司懷的肩,感慨道:“生活不易啊。”


    司懷認同地點了點頭:“賺錢難啊,我得趁這兩天走財運多賺點。”


    “年紀輕輕,你還挺迷信的。”


    爆米花攤主樂了,還是沒有把道天觀的小店鋪和正經道觀聯係起來。


    他好奇地問了句:“那你看我今天有財運麽?”


    司懷瞥了眼,應道:“有的,小運。”


    “小兄弟,我今晚可是一單生意都沒做成。”


    爆米花攤主哈哈一笑,下一秒,他掌心便多了張二十的紙鈔。


    塞完錢,司懷從他攤位上拿了袋爆米花。


    爆米花攤主低頭,有些恍惚。


    這算準還是不準?


    紙鈔還沒捂熱,司懷又把錢拿走了。


    “卦金二十,不客氣。”


    爆米花攤主:“……”


    “小兄弟,你這——”


    “嘭————”


    他話未說完,左側馬路響起震耳欲聾的碰撞聲,一聲緊接一聲,摻雜著刺耳的刹車聲、喇叭聲,幾個大學生驚慌失措的往後退,踩破一袋爆米花。


    “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同學,發生什麽事了?”


    爆米花攤主望過去,路邊人頭攢動,什麽都看不到。


    其中一名大學生解釋:“車禍。”


    “有輛轎車撞到樹上,害的後麵一堆車追尾,還好沒有人出事。”


    “人沒事就好。”爆米花攤主笑了笑,彎腰收拾散落的爆米花。


    幾名大學生對視一眼,有些過意不去,紛紛開口道:“老板,給我來一袋焦糖味。”


    “我也想吃,我要原味的。”


    你一袋我一袋,路過的行人們見生意這麽好,也湊上來買爆米花。


    一時間收款到賬的提示音叮叮咚咚響個不停,半個攤位的爆米花很快就賣完了。


    爆米花攤主終於可以坐下喘口氣,他突然想起什麽,猛地扭頭。


    身旁擠出來的小攤位空無一人,小馬紮和白布也都被帶走,地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仿佛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街對麵那家關門的店鋪,招牌上“道天觀”三個鎏金大字在路燈下閃閃發光。


    神了!


    司懷早在聽見“車禍”兩個字的時候,就收拾好東西衝到馬路邊。


    馬路上亂作一團,四五輛轎車撞成一排,尾燈、保險杠等的碎片落在周圍,最顯眼的是那輛撞在樹上的保時捷跑車,車頭深陷,兩隻安全氣囊都彈了出來,圍觀群眾們都在一旁舉著手機。


    司懷站在人群中,拆開爆米花,咯嘣咯嘣地吃著,吃了小半袋,都沒看見保時捷車主露麵。


    他問身邊的高個男生:“同學,車主呢?跑了麽?”


    高個男生:“沒跑。”


    司懷掃視一圈:“在哪兒呢?”


    “在這兒呢。”


    司懷偏頭,隻見高個男生拿著濕巾,擦著手臂上的血痕,他額頭頸側也都是被刮出來的小傷口。


    他就是保時捷車主。


    “哥們兒運氣挺好啊。”


    “好個屁。”


    高個男生擦到痛處,嘶了一聲:“剛問我哥借的車,還沒開到學校就撞成這樣。”


    “這幾天是真他媽倒黴,幹什麽都倒黴。”


    司懷揚眉,瞧了瞧他的麵相。


    耳有垂珠,為人慷慨,山根平滿鼻直有肉,明明是個福壽雙全的麵相,可印堂晦澀,黑氣纏繞,遍布各宮。


    何止是倒黴,還有隱隱的死相。


    這叫什麽?


    大單子!


    司懷打起了點精神,遞過去爆米花:“吃嗎?”


    “不了,謝謝兄弟。”


    向祺祥搖頭,這會兒他哪有胃口吃東西。


    司懷繼續套近乎:“最近學業、投資什麽的都不太順利吧。”


    “對……”向祺祥狐疑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你剛剛自己說的什麽都倒黴。


    司懷頓了頓,一本正經地說:“你印堂黯淡無光,黑雲蓋頂,諸事不宜,這段時間不僅破財,大災小災不斷。”


    聽到這話,向祺祥的臉色一下變了。


    其實最近不僅他倒黴,家裏的公司也不順,屢屢受挫,家裏人又十分封建迷信,請道士、做法事,還非得拉著他燒香拜佛,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符、法器。


    結果運氣沒好起來,他補考的專業課還掛了,得重修。


    現在向祺祥聽到印堂發黑這些怪力亂神的話就頭大。


    他皺眉看向司懷,隻見他把雙肩包掛到胸前,掏出一隻碎屏的舊手機、白布、學生證……黑乎乎的牌位?


    向祺祥多看了兩眼學生證,是商陽大學大一新生的學生證。


    居然還是學弟。


    司懷掏了會兒,終於從書包夾縫的角落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


    “你最近黴運當頭,容易有生命危險,要不要買一張平安符?”


    向祺祥這些日子戴過各種各樣的符,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破破爛爛的符。


    他沉默片刻,提醒道:“我也是商陽大學的。”


    司懷敷衍地哦了聲:“那給你打個九九折。”


    向祺祥:“……”


    看司懷雙眼澄澈,眉目清俊,身上穿的背的明顯是路邊攤的便宜貨,家境想來不好,背著個牌位也不知道準備做什麽。


    向祺祥無奈地歎了口氣:“行吧,多少錢?”


    就當捐款了。


    司懷貼心地把符紙的褶皺抹平:“一百塊。”


    向祺祥沒帶現金,拿出手機掃碼轉賬:“給你兩百。”


    “學弟,你還是好好學習,把心思放到正道上,別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司懷看著轉賬,回道:“學長你放心,咱們這是正道。”


    “知道正一道麽?比正一道還正。”


    向祺祥還想說什麽,交警趕到現場,把他喊了過去。


    “保時捷車主?”


    “小夥子,這麽寬敞的一條路,你是怎麽撞上去的?”


    “我拐彎的時候明明看到這邊是岔路,拐完才發現不對,刹車踩了跟沒踩一樣……”


    司懷本來還想湊會兒熱鬧,手機震了震,彈出陌生號碼的來電。


    他走到僻靜的角落,接起電話。


    “喂?”


    電話那端響起一道好聽的男低音:“你好,我是陸修之。”


    司懷愣了下:“誰?”


    “陸修之,你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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