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這一下反應大,卻不料鶴絕比她的反應更大。


    楚玉一巴掌扇出去,已經是女性本能直覺的反應,快得不能再快,但鶴絕退得比她還要快,他閃電般的鬆開手,身形一晃便後撤到她夠不著的地方,背部緊貼著車廂壁。


    一巴掌揮了個空,楚玉心中的惱怒羞憤才緩緩的浮現出來,她來到這裏後,頂著個公主的身份,除了上回被容止懷疑她的身份外,再沒有人敢剝她的衣服。


    楚玉低頭看了眼,意外發現衣服破損程度不如想象中眼中,剛才聽那長長的撕裂聲,還以為撕壞很大一道口子呢,其實原來不過就是露出了領口一小塊和一邊肩膀,就當穿回露肩裝吧。


    鬆了口氣,楚玉得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鶴絕不過是一時情急失手,而這情急說到底還是她挑起來……抬眼望向鶴絕,正想說些什麽緩和氣氛,楚玉卻看見鶴絕一臉厭惡的閉著眼睛,臉色慘白如紙,好像看到了什麽極為討厭害怕的東西一般。


    楚玉心中一動,起身想要靠過去,鶴絕此時眼睛微張,看出她的意圖,連忙閉眼大叫道:“你,你不要過來!”


    楚玉奇怪道:“為什麽不要過去?”看鶴絕現在這個樣子,好像她一下子變成了洪水猛獸一般,楚玉反而一點都不害怕了,穩當了一下身體,便繼續朝鶴絕那邊移動。


    此時馬車不知道行駛到了什麽地方,震蕩比方才更為劇烈了,而好像正在往什麽上麵跑,楚玉不知道從自己被俘虜一直到現在具體過了多長時間,但是約莫已經到了黃昏,從縫隙裏投射進來的光線都是晚霞的殘暉,最後一次離開公主府前她還沒吃午飯,現在肚子已經感覺到了饑餓。


    馬車一直在飛速的行駛,楚玉偶爾分出幾眼瞄從車簾縫隙瞄車外,隻瞧見一會兒黃,一會兒綠,一會兒青灰,雖然因為車行太快,縫隙太窄,看不清楚景物的模樣,卻可以知道環境是在一直改變著的,半日的疾馳,也不知道行了多少裏路程。


    雖然知道鶴絕的目標不是自己,讓她放心了不少,但她並沒把握鶴絕就會這樣放過她——萬一鶴絕為了保險起見,決定先扣著她呢?


    眼下看到鶴絕反常的樣子,楚玉直覺這是一個機會,鶴絕越是讓她不要靠過去,她反而偏想冒險一試,在車廂中部停下來,仔細觀察一下鶴絕的樣子:他似乎並不是假裝,而是真的在害怕什麽。


    鶴絕閉了一會眼睛,等一會兒沒動靜,以為警報已經過去,便又張開來,怎料才張眼,一隻雪白的肩膀便映入眼簾,柔滑的肌膚泛著如玉溫潤的光澤,鶴絕呆愣片刻,下一瞬,他拿手捂住鼻子,但指縫間還是流淌出了鮮血。


    懊惱地捂著鼻子,鶴絕移開視線不去看楚玉裸露的肩膀,迭聲叫道:“你你你你你,快把衣服掩上!”


    楚玉也愣住了,方才她曾想過鶴絕表現得如此害怕的幾個可能,卻完全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這時楚玉也想起來了最開始鶴絕上馬車後執劍威脅她的情形,那時候鶴絕也是盡量離得她比較遠,隻拿劍指著她的脖子,放下話讓她不敢逃走後又坐在馬車內距離她最遠的地方,起先她以為是鶴絕藝高人膽大,不怕她跑了,可結合現在的境況看來,根本原因是這家夥恐懼女色!


    方才她打人是本能,而他後退……也是本能。


    隻看個肩膀就這麽受不了,要是給他穿越到二十一世紀的夏天,他大概會失血而死吧。


    楚玉忍不住想。


    鶴絕止不住地噴鼻血,見楚玉完全沒有把衣服拉起來蓋上的意圖,鮮血好像泉水一樣不斷的鼻子裏湧出來,好像是開關壞掉的水管,隻能開,不能關。


    見楚玉竟然似乎想繼續往他這裏靠,鶴絕終於驚恐起來,想起楚玉的身份,再想起那個身份的作風,他禁不住高聲叫道:“你,你不要亂來啊!你要是再過來,我就喊人了!”


    楚玉下意識的接口道:“你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話方出口她也鬱悶了,這立場顛倒得真奇怪。


    兩人在車內這麽大動靜,可是意外的是,車外明顯是與鶴絕一夥的,那個負責駕車的刺客,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般,絲毫沒有停下車來關心一下車內的倒黴人。


    楚玉和鶴絕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登時都感到反常,便齊齊的朝車頭看去,鶴絕雖然還在噴血,但也強自打起了精神,也便在這個時候,車前的簾子被掀開,出現在二人麵前的,卻是一張秀麗高雅的臉容。


    容止的麵色蒼白到了極點,眼眸卻漆黑得宛如可吞噬一切光澤,他左手扶在車廂入口邊緣,右手提著一柄長劍,他神情慵懶倦怠,好像極為的虛弱,但是他手中的長劍卻緩緩的抬起來,劍尖異常穩定地指向鶴絕:“我昔日嚐聽花錯說,鶴絕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要害便是——天生恐懼女色,我原本有些不信,卻不料今日一見,竟然真是如此。”


    鶴絕卻好像沒聽見他的調侃,他的目光森冷陰戾,緊緊的盯著容止的劍尖,好像如臨大敵,楚玉不懂劍術,不知道容止這看似隨意的一指,究竟有什麽玄妙,但是鶴絕心中卻是宛如明鏡,雖然眼前這白衣少年看起來孱弱無比,可是他劍尖牽引的殺機,卻正好指在他的脆弱死角,倘若在這個狀態下反擊,會對他很不利。


    鶴絕心中凜然。


    方才他們便在馬車上鬧,但是前麵駕車的人一點動靜也無,想必是早已被這少年除去,可是少年卻沒有急著進來解救公主,反倒是等著他的弱點爆發出來,才趁著機會揀便宜。


    他鶴絕狠毒,隻對自己不在意或者痛恨的人狠毒,可這少年分明是要來救公主的,這樣的情況下,他竟然還能沉得住氣,等待到對他有利的那一刻,為此甚至不惜讓要解救的人繼續深處險境……這種對自己人也狠毒無情的心性,他遠不能及。


    權衡一下情勢,鶴絕自忖恐怕沒辦法拿楚玉來威脅容止,而他現在的狀態又極為糟糕,雖然對自己的劍術有信心,但總不能一邊噴著鼻血一邊跟人拚劍,念頭一轉,鶴絕腳下用力一蹬,身體後撤,從車後方跳下馬車。


    見鶴絕走了,容止輕輕的吐了口氣,手中長劍卻是再也拿不住,砰地落在馬車中。他也沒有去理會那劍,隻靠在車廂入口邊上,白衣烏發,淩亂卻風采沛然,他漆黑眼瞳中氤氳的倦意絲一般地化開,朝楚玉淺淺一笑:“公主受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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