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的蒸汽籠罩著鋼鐵骨架,在工業燈光映照下晶瑩閃亮。火車軌道從腳下延伸至廠內,石頭砌成的大門上刻著“蒸汽機”,往內是一儲藏用的空地,用來放著鍋爐和火車頭,儼然成了光輝蒸汽機時代棲息長眠的場所。旁邊還堆放了大批獨輪車、鋼管、廢氣鍋爐的燃燒室。


    “這個最後一處地方了,”警衛鬆了口氣,“旅途到達了終點。”


    “值得一提的是,重要的地方我們好像都沒有參觀到,”布萊恩稍微顯得有些氣憤,“你給我看的全是一些破爛。”


    “那些地方可不容易進去。”


    一群鴿子已進駐巢居。


    禽鳥靜靜地盯著他們,一雙雙眼睛在陰暗處閃閃發亮。一排豎立的柱子支起一條電纜,上麵吊掛著好幾盞燈,發出陰森詭異的微光。


    等到出來時,恍若隔世,就像從一個熱鬧非常的集市從回歸於靜謐的山林。偶爾有幾隻流浪貓在附近喵喵叫了幾聲,空氣中散發著煤炭和硫磺味道。


    “沒想到你真的進去了,”


    維裏克·瓦德愉快地打圓場。


    “謔!”布萊恩舒了口氣,“盡管不怎麽如意,但好歹長了番見識。”


    “我們現在要回去嗎,先生?”


    布萊恩看了一遭龐大的鋼鐵水泥森林,似乎有些戀戀不舍。


    忽然,他的眼光定住了,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個是不是你家夫人呢!”


    順著聲音的吸引,管家轉頭望了過去。


    “似乎是,從那個出口出來的女性沒有幾個人了。”


    “威爾莫特夫人每天都這麽忙嗎?她這是要去哪裏?”


    “不知道,先生。”管家聳了聳肩,“就算是知道,我也不方便告訴你,因為這涉及主人的隱私。”


    形似威爾莫特夫人的女子上了馬車,從距離管家不遠的地方疾馳而過,管家和布萊恩很默契地互相抱摟著對方,宛如熱戀中的情侶。


    “跟上那輛車,管家。”待到神秘的馬車跑遠之後,布萊恩央求道,“他們快看不見了!”


    “你這分明是為難我!”


    “如果你不再帶我過去,嘿嘿!”布萊恩故作神秘地一笑,“等到夫人回來,我就把你今天你出去的事情,告訴她。”


    “隨便你怎麽說。”


    “難道你不是去見了什麽人?”


    說完,布萊恩直勾勾地觀察著管家的表情。


    “這……”


    維裏克·瓦德漲得通紅,一時間抽噎地說不出話來了。


    “好了,”布萊恩輕鬆似的拍了拍管家顫抖的肩膀,“隻要你按照我的意思去辦,我是不會泄密的,用我高尚的人格保證。”


    ……


    跟蹤的馬車在離大教堂很近的距離之處停了下來,布萊恩裝模作樣地點著一支煙,這是反派的招牌動作,不過他連一口也不會去嚐。


    “你可以先離開了,管家。”


    嘶啞的聲音從布萊恩嗓子中擠了出來。


    “祝你平安!”


    維裏克·瓦德頭也不回地駕著馬車快速地離開。


    跟蹤其實是一項技術活,無時不刻不在考驗著當事人的臨時應變能力,重點不在於謹慎和低調。


    避人耳目的那些原則通常是不管用的,跟蹤的竅門不在於跟蹤者是否能看到或者感受到目標,而是注意被跟蹤者的視線範圍能夠看到什麽東西。此外,你得有強大的體能和不錯的腳力,對於地形每個角落、每條弄巷熟稔的程度都是至關重要。隻要能夠做到這些要素,你就能做到不被人家發現,這是一種高超的技巧。


    布萊恩尾隨著目標進入了一個淩亂的街區,女子帶著一頂完全遮住頭發與前簷的帽子,周圍的人絲毫沒有注意到。有時,會暫停住腳步,在女子發現她之前找一個暗角藏身。


    不到一會兒,走過港口區的迂回弄巷,來到了相對繁華的市中心。這期間,她多次駐足路口,回頭張望,確定著到底有沒有人在跟蹤。


    “還好我在這裏比較熟悉,她每次看的方向,都不是我藏身的地方。”


    布萊恩喃喃自語道。


    轉入盧斯納達街,走向了另一條相對狹窄的小路徑,混入熙來攘往的人潮。布萊恩停下腳步,剛才短暫的不注意,竟然使得目標逃離了自己的視野範圍。


    一番判斷後,布萊恩斷定肯定卷入了人群之中,或是躲到了某個旮旯角落裏。他跑到一個地勢較高的平台,朝著人流匯集的地方望去,最終發現了一個衣服穿著與剛才的目標迥異的的人,隻是她那緊張的步伐已經暴露了原本的真相。


    跳下平台,布萊恩擠進了人流,繼續跟蹤。


    目標進入了一個陰暗簡陋的通道,淩亂的木架和亂七八糟的東西遮住了光亮的侵入。


    這條詭異的地下街道是由不少瓦斯燈照明的地下世界,死氣沉沉的地下社會充斥著地鐵隧道的黴菌和鐵鏽味道,是個逃避世界和陽光的邊緣人棲身藏匿之處。


    一根根偽造的大理石柱子撐起的幽暗街廊,兩旁盡是一些破舊的小店,還有宛若停屍間的咖啡館。


    布萊恩在目標的身後緊緊地跟著,街側露出裂縫的一根根石柱正好可以用來躲藏。女人走過整條地下街,卻不見她對兩旁商店的任何東西顯露出一絲的興趣。


    “或許她是要去見什麽了不得人物!”


    布萊恩暗自臆測。


    過了轉角,前行的女人回頭張望了一下,布萊恩眼疾手快地抱著一根柱子貼的緊緊地,身影很自然地與陰影融為一體。她似乎鬆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個拐角,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建築麵前,像是一個寫字樓。底層的樓麵砌了大量玻璃,當人靠近時,猶如置身光怪陸離的世界。


    一個獐頭鼠腦的小個子男子,端著親切的笑臉,熱絡地和女人攀談著。


    “難道是他?”


    躲在暗處觀察的布萊恩泛起了嘀咕,這個不懷好意的小矮子似乎看上去和她很熟的樣子。


    半分鍾後,她直接繞過這個男人,進了裏麵。


    “先生,你是想要租寫字間嗎?你可是來對地方了,這個地方可謂是物超所值。”


    他熱情地向布萊恩推銷者,看起來是一個房屋中介。


    “我暫時沒有這個想法,請你不要擋我的路!”


    布萊恩有些不耐煩了,因為他的目標已經快淡出了視野。


    “好好考慮一下吧,這年頭開公司的人可是很多,增加的速度簡直就像一窩窩兔子,生生不息。”


    “如果你能在一秒之中告訴我那個女人去哪裏,我就會租一間。”


    “我認識她,”房屋中介眼不眨,心不跳,“她是去見這兒的一名古怪的律師,在四樓,有個房間的門口處掛著一個‘請勿進入’的牌子。”


    布萊恩愣住了。


    “你知道她是誰嗎?”


    “當然知道。”


    布萊恩再次愣住。


    “威爾莫特夫人,”這個中介說道,“在威爾莫特先生沒有去世之間,兩個人曾經一起來過。這個律師曾經協助過他們解決過不少棘手的問題,很是信任他。”


    “好的,非常謝謝你,”布萊恩從兜裏掏出錢,“這是給你的小費,現在我得要去見一下那位律師,有些私人問題急需要他的幫助。”


    “你不考慮一下嗎?”


    “現在沒有沒有空,下次一定。”


    “可是,你是見不了他的呀!”


    “為什麽?”


    “雖然律師通常都是和有錢的寡婦吃飯應酬,可是這個家夥隻接見威爾莫特先生家的人,你一定會碰壁的。”中介解釋道,“曾經有一個人就被丟了出來。”


    布萊恩偏偏不信這個邪!


    到達四樓時,uu看書.unshom 威爾莫特夫人已經不見了蹤跡,顯然是已經進去了。


    走道兩旁堆滿了搬遷需要的箱子,因打包而飛揚的灰塵,宛若一片晶亮的薄霧,掻得人鼻頭發癢。布萊恩繞了一大圈,也沒有發現一個能夠可以竊聽裏麵動靜的地方。


    為了能夠看清楚裏麵的人是誰,布萊恩行若無事地在附近閑逛,真正的注意力卻在律師的那個房間。


    “你似乎對那間辦公室很感興趣啊,年輕人!”有個聲音從背後傳出,“來根華子嗎?”


    布萊恩猛地轉過身來,緊緊抓住手裏的武器,一股涼意直竄向大腦。


    有隻慘白的手遞過來一根香煙。


    “您是什麽人?”


    陌生人躲藏在暗處的陰影,一頂寬簷圓邊帽刻意遮住了他那張臉。


    一件黑色外套罩在他的身上,吐著藍灰色的煙圈,右手則是插在外套口袋裏的右手。


    “如果不是朋友,就是敵人。”他說道,“不過,在我看來,應該是敵人。”


    這個人聲音很沙啞,仿佛聲帶被撕裂了,有氣無力地慢慢吐出每個字,可是再說“敵人”兩個字的時候,卻又那麽瘮人心寒。


    就在布萊恩想著怎麽應付當前的情況時,看到一個走了過來,瞬間有了注意。


    “啊,我調皮的小寶貝,你上哪裏去了?”布萊恩興奮的說,“你可真是讓我一頓找啊,如果要是懲罰我,下次可得換個新鮮的手段。”


    “再見了朋友,我的小羊羔已經回來了。”


    布萊恩朝著陰沉的男人做了個告別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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