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使


    眼睜睜看著康熙不由分說抱起二公主,逃也似的飛奔而去,梅梅與祺妃麵麵相覷,“萬歲爺今天是怎麽了?”


    祺妃扶著皇後,張口問奶嬤嬤:“出什麽事了?”


    奶嬤嬤紅著一張臉,一個勁兒擺手,“奴才不知道,奴才什麽都不知道。”


    梅梅看問也問不出來,擺擺手,“去伺候你們小主子吧。”


    奶嬤嬤答應一聲,如臨大赦般溜了出去。祺妃搖頭,這都什麽規矩。當著梅梅的麵,不好訓斥,隻得掩在心裏。


    唯獨大公主略微猜出一些梗概,暗道不妙。扶梅梅進屋,略微說了幾句話,便借口準備行李,出了永壽宮,往慈寧宮後轉上一轉,扭頭奔向養心殿。


    通報過後,小太監引路,進了大殿西間,就見二公主趴在炕頭上,抱著個布老虎,一下一下戳著,百無聊賴。奶嬤嬤護在一旁,時不時遞塊點心,小心伺候。


    康熙坐在龍案前看書,瞧見大公主來了,笑著免了禮,問:“行李可收拾好了?路上衣服、藥物可別少帶了。海上風大,仔細著涼。”


    大公主一一應下。陪著康熙說會兒話,帶二公主玩一會兒布老虎。挨到出門時候,也沒好意思問起方才永壽宮一事。


    帶著心事回到公主所,貼身女官捧著檀木盒子上來問:“小主子,這個盒子主子娘娘忘在咱們院裏,您看,是不是現在送去?”


    大公主一瞧,可不就是另外一把同心鎖?遲疑一刻,“本宮沒給皇額娘嗎?”


    女官笑著回答:“小主子給主子娘娘時候,主子娘娘正忙著跟祺妃娘娘給您挑選布料做披風,隨手放在一邊。想是走時候忘了。”


    大公主撇嘴,“罷了,讓小劉子送過去吧。”


    女官躬身告退,出去找太監小劉子。奶嬤嬤打簾子進來,笑問:“過兩天就要動身了,小主子還有什麽東西要預備的,好提前找找。”


    大公主歎氣,“本宮還能缺什麽東西。唯一擔心的,就是父母了。”


    接下來幾天,大公主忙著準備出行,跟外語老師熟悉歐洲風俗、國情,顧不上撮合帝後二人。梅梅與康熙接了大公主送來的同心鎖,有心和解,奈何雙方都拉不下麵子,隻是見麵淡淡說句話。永壽宮與養心殿之間,依舊乍暖還寒。


    唯獨可憐了二公主。圈在養心殿多時,不能回永壽宮,生怕她一張小嘴,胡說八道,成了傳話筒。可惜康熙政務繁忙,縱然有奶嬤嬤靜心照管,哪裏比得上“親娘”。半夜哭鬧幾通,康熙起了幾次。到後來,康熙煩了,直接丟給奶嬤嬤,自顧自睡覺去了。二公主見哭鬧無用,隻得老老實實睡覺。白天醒來,無人陪著玩耍,幹脆爬到康熙膝上,陪著老爹一同看折子,順便撒兩泡噓噓泡泡“方便麵”,以示抗議。


    半路出家的奶爸苦不堪言,礙於一言九鼎,隻得幹熬著。


    終於,大公主出發日子到了。帝後二人親自送到神武門外,禮部、外交部官員及其有品級家眷於神武門外分兩列恭送。大公主戴著幃帽拜別父母。祺妃陪在皇後身旁,麗貴妃也得了聖意,解了禁足,得以出門送送閨女。看見女兒容姿煥發,對著自己行禮拜別,麗貴妃情不自禁流下淚來,嘴裏道:“兒啊,一路順風!”


    大公主微微抿嘴,“多謝額娘,您也保重。”說完,又對著祺妃行禮,“祺額娘保重身體。”說完,拍拍二公主,不顧二公主依依呀呀叫著死活拉著不舍,轉身上車登船去了。


    麗貴妃終究還是抽抽搭搭流淚。祺妃見狀,輕輕上前拉上一把,叫她到後頭哭去。梅梅斜眼看二人一眼,望著大公主車駕在曾紀澤、丁汝昌等人護送之下轔轔遠去,慢慢說道:“小時候,每次出遠門,母親都不肯送我。以前不懂事,以為她不在乎。等自己做了父母,才知道,什麽叫做不舍。”說著說著,眼角邊濕潤了。低頭摸摸肚子,自嘲一聲。


    康熙在身旁聽了,跟著笑笑,趁眾人不備,悄悄伸出手來,握住梅梅小腹上一雙手,輕聲叮囑:“朕會好好待你的。”


    梅梅低頭,“嗯”上一聲,小心解釋:“我——我並非不信你。隻是,自幼剛強慣了。有些事,隻要我自己能解決,就不希望給你添麻煩。”頓上一頓,接著說,“更何況,生孩子這等事情,你也幫不上忙。我會好好保護自己,順順利利生下孩子。我是你的妻,我不希望將來萬一難產,再次將你置於兩難境地。我需要鍛煉自己,不能事事都依賴你。”


    康熙聽了這話,半晌無語,最後問了句:“需要朕做什麽?”


    梅梅抬頭,笑著回答:“我身懷有孕,精力不濟,麻煩您幫著帶孩子吧。”說著,衝二公主笑上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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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扭頭看二公主,就見她趴在奶嬤嬤懷裏扭來扭去,吵著鬧著要跟大公主一同出使歐洲。扶額無力:就知道,這母女倆都不是什麽善茬。


    大公主坐車,到天津登船,一路南下,經渤海、黃海、東海、南海,一路上,陸續有商船加入,一同進入太平洋,轉印度洋,穿過馬六甲海峽,進入大西洋,首站大不列顛。頭半個月,暈船暈的厲害。奶嬤嬤、女官們都嚇得不行。好在到廣州後,上岸逛了逛街,大公主便身輕體健、精神煥發起來。


    曾紀澤見狀,抹了一把冷汗。趁大公主身體好,隔著屏風,把國內商隊要跟隨一同出使之事說了。


    大公主疑惑,“曾先生,我們是代表朝廷去的。帶著商隊,合適嗎?”


    曾紀澤笑答:“公主有所不知,咱們此次出使資費,朝廷並未出一文錢。全都是這些商隊得知消息,自發讚助的。帶著他們周遊歐洲列國,一來,是表彰他們為國家做的貢獻。二來,借著朝廷威望,幫著打通商路,朝廷也能多些稅收。此為商戰,也是朝廷這些年所提倡的。”


    大公主聞言頷首,“聽母後說過,打仗也分多種。原來,商戰也是國力比拚呢!”


    曾紀澤點頭,“公主說的是。真正打仗,耗費國力,甚至還會有所犧牲。若能從商業、文化上著手,乃是上上策。”


    大公主點頭,“是這麽個理。”想了想,笑著說,“既然如此,本宮倒有一事要托付曾先生。”


    曾紀澤急忙躬身,“臣不敢,請公主吩咐。”


    大公主笑笑,“趁這幾日,咱們在廣州停留。先生到廣州城中,尋家好酒樓,代本宮宴請那些出資商家。一來,表示朝廷表彰之意。再者,提前增進了解,路上有了什麽事,也好商量。至於花費,稍後本宮命人送去。”


    曾紀澤還要推辭,說這事怎麽能讓公主出錢,理應公款消費。大公主一擺手,“就這麽說吧。”話音一落,早有女官出來送客。


    曾紀澤無奈,隻得躬身告退。出了公主房門,曾紀澤搖頭淡笑,沒想到,天之驕女,做事不驕不躁,溫潤和氣,還挺有大家風範的。


    那是,清朝的公主,能跟漢唐公主一樣嗎?


    曾紀澤辦事迅速,第二天,就在獅子樓以和碩榮安公主名義,宴請各地讚助商。各家東家一聽,公主宴請,那咱們地回席呀。於是乎,各家女眷聚齊商量一下,出了帖子,請公主赴宴。


    大公主高高興興接過帖子,點頭應允。再仔細掃了一眼具帖名單,一張俏臉啪嗒一聲沉了下來,“奶嬤嬤,你說,他們是不是覺得,本宮乃是庶出,正房太太不好出麵,故意找些個八大胡同裏出來的姨太太,陪席呢?”皇額娘說的一點兒沒錯,男人有錢就變壞!


    奶嬤嬤上前一看,可不是,十三家宴請,隻有三家晉商是正房太太出麵具名。其餘的徽商、粵商,居然都寫明是“如夫人”。其中一個,竟然直接標明賽夢露!不是八大胡同紅牌,還是哪個?


    奶嬤嬤生氣了,豈有此理。不等大公主吩咐,拿著帖子就找曾紀澤去了。聽奶嬤嬤氣勢洶洶說完,曾紀澤登時就急了。


    嫡庶之分,在曾家並不明顯。曾國藩唯一的小妾,還是因為曾國藩身患牛皮癬,夜裏睡不著,娶來專門給他撓癢癢用的。沒有庶出兄弟,曾紀澤本人對此並不十分在意。聽奶嬤嬤說完,才知道這件事讚助商們做的不合適。就算你們平日應酬都是姨太太出麵,也不能找個沒名沒分的,跟人家天家公主坐一桌。


    趕緊給奶嬤嬤賠不是,再三保證,此事一定妥善解決。奶嬤嬤這才哼哼著回去複命。


    曾紀澤找來那些個徽商、粵商,一番嚴辭之下,那些人趕緊回去請正房太太出門。實在是老家離的遠,一時請不來的,就請來娘家出嫁的姑奶奶,代為作陪。有個粵商腦筋轉的快,家裏那位糟糠拿不出手,不是還有嫡親閨女嗎?跟大公主年歲相仿,叫她去,說不定,還能跟公主殿下交個手帕交。


    這一招還真是走對了。大公主雖然處事沉穩,畢竟還是孩子心性。見了大媽、大嬸年紀的,不過是說些場麵話。見了十六七歲的潘莉枝,則是十分投緣,叫她坐在身邊,一麵吃,一麵說些小女兒閑話。


    一頓飯下來,大公主與潘莉枝已經無話不談。得知潘莉枝在廣州教會學習葡萄牙語、英語,亦有心出海見見世麵,大公主更是高興,“本宮這裏正好缺個葡萄牙翻譯。老是麻煩曾大人也不好。若你父母同意,不妨與本宮一同出使。一切待遇,按四品大臣家眷,可好?”


    潘莉枝想了想,決定回去問問父親。第二天,潘友渡親自送女兒並一個丫鬟連同一大堆行禮,來到公主船下,對著曾紀澤說了一大堆場麵話,無非是十分榮幸、祖上積德之類。


    曾紀澤支應一番,送潘友渡回去,安排潘莉枝到公主艙內陪伴大公主。等諸事妥當,搖頭苦笑,才說大公主性子沉穩,一會子又鬧小孩子脾氣。這多了一對主仆,路上,不知要多出多少事來。


    大公主可不管這些。趁著尚未,提筆寫家書。詳細說明一路見聞,並將讚助商請客一事仔細描述一番。將信交給廣州布政使夫人,請她代為送京。收拾一番,站在船頭,與前來送行的官員命婦百姓告別。


    曾紀澤站在大公主身後,看著船上煙囪冒出黑煙,順風飄遠。平靜的海麵上拖曳蕩漾著一道道波紋。海岸逐漸望不見,海鷗叫著飛遠,海風漸漸大了起來。大公主一身紅色披風,隨之飄蕩。走上前來,隔三步站定,拱手勸道:“公主,浪大了,請回艙內吧。”


    大公主扭頭,幃帽被風掀起,堪堪露出半張俏臉。曾紀澤不敢直視,趕緊低頭。大公主微微一笑,“先生不必驚慌,本宮恕你無罪。”


    曾紀澤低頭,“謝公主。外頭冷,請回艙吧。”


    大公主望望遠處一線海岸,點點頭,感慨:“母後常說,趁著年輕,要多去外麵走走,見見世麵。不然,一輩子都困在四方院子裏了。出來以後,本宮才知道,那個四方院子,是多麽讓人依戀。”


    曾紀澤抿嘴,到底還是個孩子。


    大公主本來也不指望曾紀澤應承什麽,自嘲笑笑,“聽莉枝說,他們家女人也是成天困在家裏。看來,皇額娘建女校是對的。本宮聽說,歐洲也有女子執政,有女公爵、女王、女皇,對嗎?”


    曾紀澤點頭,“正是如此。”


    大公主點頭,“回去吧。”轉身扶著奶嬤嬤進了艙門,跟莉枝說話去了。


    曾紀澤直起腰,心中嘀咕:什麽意思?


    一路上,還算風平浪靜。經過印度之時,聽聞印度乃是英國殖民地,大公主歇了上岸心思。印度總督夫婦得知東方公主路過,特意坐轎前來拜見。大公主吩咐曾紀澤,“你去招待吧。小心些,印度這地方,曾經是東印度公司向我國走私鴉片的中轉站。”


    船隊補充給養之後,臨時,印度總督夫人送來一尊佛像。大公主打眼一瞧,擺擺手,“純金的本宮多的是,一個鍍金的,就想討好本宮?”隨意交給曾紀澤,叫他處置了。


    曾紀澤無語,帶著佛像出來,隨手交給侍從,“收好了,等到大不列顛,交給他們的主子。”


    船隊剛剛到達英國港口,大老遠的,就見海岸上,一群人翹首相迎。曾紀澤上前提醒:“公主,英國儲君維多利亞公主來迎接您了。”


    大公主點頭,拉拉幃帽輕紗。海風太大,吹的手指抽筋,竟然有些拉不住。曾紀澤看不過去,小聲勸慰:“公主不必緊張。維多利亞公主長的沒您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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