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蝦寶島


    費揚古不答反問:“前幾日我姐姐身體不舒服,是不是——懷孕了?”


    康熙抬頭,會心一笑,“很有可能,隻是月份尚淺,太醫不敢確定。朕跟你姐,這些天,都計劃著呢。”


    “計劃?”費揚古張張嘴,支吾半天,才問:“過年時候,你宴請群臣,不還喝酒了?”


    康熙看著費揚古,得意笑了,“那是朕讓崔玉貴準備的白開水。酒後生孩兒,你真當朕白癡呀!”


    費揚古聽了這話,才算打住話題,轉而回答:“如果那些人當真在打聽皇上行蹤,十有八九,是要對您不利。說句不該說的話,萬一您出了什麽事,表麵上看,理應儲君出麵主持大局。然而,蘭貴妃與大阿哥在這個時候歸來,作為您目前唯一的皇子,大阿哥勢必不會善罷甘休;而蘭貴妃這些年,與蒙古關係甚好。以她的智慧心機,隻怕,在後宮,亦會攪動一池渾水。就算咱們早有準備,也難保後宮周全。姐姐懷孕,真不是個好時候。”


    康熙沉默一刻,悠然感慨:“這個孩子孕於憂患之中,日後,必成大器。”


    費揚古撇撇嘴,光緒、宣統都是生於憂患之時,怎麽不見他二人成就什麽偉業?


    心裏雖然不讚同,嘴上卻隻能勸康熙,說皇後月份尚淺,胎兒尚且不穩,這些事情,事關機密,暫且不要告知永壽宮。


    前朝之事,康熙本來就不打算讓後宮插手。聽了費揚古這話,自然沒有不允之理。二人琢磨一番,叫來鄭親王端華、怡親王載垣、大學士肅順,小心打探,秘密監視京畿重地動向。如此布置一番。


    不久,聽從費揚古建議,召戶部尚書榮祿、健銳營副統領石達開進宮,命二人於皇帝出宮之時護駕。調崇琦至九門提督衙門,擔任副提督,並下密旨,若九門提督有任何異樣,可將其就地正法,由崇琦代領九門要務。


    因國考在即,曾國藩、李鴻章早在正月,就奉命回京,與大學士靈桂一同主持本屆考試。康熙借詢問國考事宜為由,召見二人,秘密囑咐一番。二人出軍機處時,腳步尚算沉穩,然而,衣領可是濕透了。


    自正月十五與康熙造人之後,進入二月,梅梅就覺身體虛弱嗜睡。擔心有孕,不敢太過勞累,依循往年慣例,將宮務交由麗貴妃、祺妃、玫妃、婉妃處理。王嫂、李嫂還擔心,蘭貴妃也是貴妃之一,把她晾到一邊,似乎不好。梅梅聽從二人建議,找來幾位妃位主,當著麗貴妃等人的麵,說讓蘭貴妃幫著主持宮務。哪知,蘭貴妃笑意盈盈地回絕了。說什麽剛剛回宮,怕對宮務不熟悉,耽誤了萬歲爺、主子娘娘用度。


    她主動說不管事,倒如了四位妃子的意。梅梅也擔心蘭貴妃趁著自己懷孕,亂出幺蛾子。因此,蘭貴妃主動推辭,梅梅欣然應允。接連一個多月無精打采,見後宮安寧祥和,麗貴妃等人對自己都十分恭敬,也就放寬心,一心養胎,不再細管庶務。


    國考筆試之日,康熙親至貢院察看取士情況,並不要命地“拋頭露麵”,當著萬千舉子的麵,發表了一篇名為“黑貓白貓”新政的演講。演講說完,把眾舉子以及皇太弟奕d激動地心潮澎湃了半天。


    此間事了,康熙留皇太弟奕d在貢院中監督改卷,自己則乘坐龍輦沿著“既定”路線回宮。


    禦輦行至鼓樓,隻聽嘭的一聲,一團煙霧,從龍輦之下升起,街邊小攤,都被震飛老遠。儀仗侍衛血肉橫飛,一個個躺在街邊掙紮。因皇帝儀仗到來,百姓均被疏散。繞是如此,附近胡同、鋪子裏,也湧出不少人,眼見爆炸聲一陣接一陣,有膽小的,早就鑽回屋裏躲著。膽大的也不敢靠近,打開條門縫,偷偷瞧著明黃色的龍輦炸成一片一片,黑乎乎的,就剩下一個架子。駕輦的八匹寶馬良駒當場倒地,不多時,身亡斷氣。龍輦之下街磚炸的粉碎,陷成一個大坑。


    鄭親王端華騎馬護駕,眼見禍事乍起,不敢耽擱,帶著幸存侍衛,冒死往龍輦前查看。肅順跟在端華身後,悄悄拉一下端華衣袖,端華點頭,肅順這才轉身,留下費揚古幫著端華,領著石達開等人,帶著一班侍衛,穿胡同、繞小路,往紫禁城飛奔。


    怡親王載垣坐鎮,把守一個東華門。耳聽不遠處爆炸聲聲,心中擔憂,不敢稍離半步,隻得圍著宮門口來回轉悠。不一會兒,費揚古命人來報,說街道爆炸之後,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幫蒙麵人,握著鋼刀,見人就砍。鄭親王為護駕身受重傷,費揚古侍衛已經向九門提督府求援。


    載垣聽聞此話,雖然憂心端華性命,還是明白費揚古暗語:向九門提督求援,即為“皇帝平安,正在向紫禁城趕來”。載垣不敢妄動,隻好命人前往打探,一麵焦急等候皇帝歸來。


    正在望眼欲穿之際,肅順帶著一班侍衛,架著一人,血肉模糊之下,隻看見一雙明黃龍靴,一張臉鮮血淋漓,與塵土和成泥,貼在麵上一般。五官已經看不出形狀。


    載垣趕上來一看,大吃一驚。肅順哪會給他機會說話,急忙喊到:“快開門,快請太醫到養心殿。趕緊請皇後娘娘!”


    載垣一聽,趕緊吩咐下去。親自上前,與肅順一邊一個,架起血人,就往養心門裏送。匆忙間,居然忘了宮中尚有步輦。等到崔玉貴得知消息,帶著步輦前來迎接之時,人已經到了養心門外。


    梅梅早上起來,吐了一陣,叫太醫薛辰瞧了,說是懷孕初期正常現象,開了一副養胎藥,說喜歡了就吃,不喜歡不吃也罷。


    麗貴妃帶著大公主前來請安,得知皇後有喜,大公主表現的十分高興,直嚷嚷著要做一雙小鞋。麗貴妃看著女兒高興,也跟著笑笑,少不得恭喜皇後一番。


    梅梅對著麗貴妃笑笑,“等小妹妹生下來,大公主也算有個伴了。”


    大公主眨眨眼,湊到皇後耳邊悄聲說:“皇額娘,我不想要小妹妹,我想要小弟弟,榮壽公主有好幾個弟弟,整天趾高氣昂的,我也要弟弟,將來也能給我撐腰。”


    梅梅聽了,噗嗤一笑,“這種事情,誰能說的準呢!”


    麗貴妃不知女兒說了什麽,不好多話,隻在一旁溫婉賠笑,說些宮務之類,又請皇後放心養胎。


    永壽宮內其樂融融,養心殿小太監跑的直喘氣,撲通一聲跪到皇後麵前,話也說不全,隻說請皇後速去養心殿。麗貴妃見了,擔心是什麽大事,便帶著大公主先行告退。


    梅梅不多挽留,放麗貴妃母女回去,扶扶胸口,緩緩站起:“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主子娘娘,皇上回宮了,怡親王請您速到養心殿。”


    “怡親王?”梅梅心裏咯噔一聲,怎麽輪到他請?莫不是?隨即叫來李嫂,命她好好看著永壽宮宮門,不準放任何人進出,自己則帶了王嫂,坐鳳輦,趕往養心殿。


    鳳輦進了養心門,崔玉貴就在門口恭候,請皇後莫要下轎,留眾人在外候著,隻帶著王嫂,直接進了後殿西五間。乍進屋內,一股血腥味兒衝鼻而來,梅梅一陣惡心,捂著胸口強忍。王嫂不敢大意,趕緊取來保胎丸,請皇後含在嘴裏,又忙著去找溫水送服。梅梅擺擺手,把藥丸壓到舌頭底下含著,站在門口,看著肅順、載垣帶著一幫人忙碌。


    二人知道皇後進來,危急關頭,顧不得避嫌,趕上來行禮。梅梅扶著王嫂點頭,“起吧,皇上呢?”


    肅順聽了,看一眼載垣,低聲說了句:“接下來,不管你看到什麽,都不許著急。不為別人,也為你肚子裏的孩子。”


    載垣聽了這話,才知道皇後有了身孕,張張嘴,隻說了句:“主子娘娘,您是後宮之主,一國之母,這個時候,您一定要穩住,穩住!”


    梅梅按著胸口,晃了幾晃,點點頭。肅順這才請太醫院院正拉開簾子,一個男人,渾身包裹著紗布,顯露在眼前。


    梅梅心驚一刻,複又落下,接著,又是不安起來,指著龍床上男人,咬咬牙,“這——這不是……”


    肅順點頭,“你說對了,這不是皇上,隻是我們情急之下,為了安撫民心使的障眼法。皇上他——失蹤了。”


    “失蹤了?”梅梅一陣頭暈,載垣不敢大意,親自搬把椅子,送到皇後身邊。梅梅扶著王嫂坐下,盯著肅順搖搖頭,慢慢問:“到底怎麽回事?”


    肅順歎氣,“我們查到日本有間諜混入京城,欲對皇帝不利。本來,我們已經布置好陷阱,抬著空龍輦回宮,想要誘蛇出洞,一舉擒獲。皇上則由海軍軍校護衛隊秘密護送,悄悄回宮。哪知,等日本間諜行動之後,我趕回去與皇上會和之時,被人偷襲。等到我們衝出重圍去找皇上,隻發現一雙帶血龍靴。”


    “因為沒有見到皇上,你們就帶了個重傷之人回來,妄圖蒙混?”梅梅不知該氣還是該憂,“你們傻了?這也是能蒙混過去的?”


    肅順沒說話,看看載垣。載垣歎氣,跟著勸道:“主子娘娘,事發突然,在確定皇上安全之前,這也是不得已呀!”


    梅梅盯著肅順,慢慢搖頭,“皇上在哪兒?”


    肅順搖頭,“我不知道。我的學生——除了一個下落不明以外,都犧牲了。”說完,眼睛就紅了。頓了頓,又囑咐皇後:“你別急,沒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為了你的孩子,你也要堅強起來。”


    梅梅隻覺眼前越來越黑昏黑,小腹一抽一抽的,坐在椅子上,搖搖欲墜。王嫂扶著皇後胳膊,蹲在椅子前,小心勸慰:“主子娘娘,主子娘娘,您要穩住,您要穩住啊!不為別的,也要為您肚子裏的小阿哥著想啊!主子娘娘,主子娘娘,您要穩住啊!”


    載垣看著也嚇了一跳,急忙叫來太醫王致和、喜來樂,“快,趕緊給皇後診脈。若是龍脈有任何閃失,你們也不用活了!”


    兩位太醫剛剛得了怡親王密令,知道床上這人乃是冒牌貨,心裏明白,若是真皇帝回不來,自己腦袋也就別想要了。猛然見聽見皇後腹中龍嗣有恙,更加不敢耽擱,丟下紗布、止血藥,急急圍上來,生怕晚上一會兒,連個診治的機會也沒。


    好在皇後隻是昏了眨眼間功夫,立刻緩和過來。見兩個太醫手上沾血,胸口一陣惡心,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去救人吧,本宮無事。”


    王致和、喜來樂仔細觀察皇後臉色,心中歎息:果然是國母風範,男人生死不明,僅僅驚慌一刻,便能鎮定下來。


    兩位太醫得了懿旨,依舊回去救人。梅梅半靠在王嫂懷裏,垂眸問肅順、載垣:“接下來,我要怎麽做,才能保皇上平安歸來?”


    載垣看一眼肅順,躬身上前,小聲囑咐:“主子娘娘一要穩住後宮,不可讓謠言從後宮傳出;二、皇上歸來之前,無論皇太弟,還是大阿哥,都不能讓他們有機會登上皇位。一旦新君確立,皇上想要複位,就難了。”


    梅梅瞥一眼載垣,冷笑一聲,“你真當皇後是王母娘娘,什麽都能幹?後宮之中,我還勉強能說上話。前朝之上,皇太弟儲君名分在那兒擺著,大阿哥又不是我親生的,事關朝政,那兩個人要真鬧起來,我一個女人,能管得住?”


    載垣聽了,臉色一白,回頭去看肅順。肅順歎氣,小心勸說:“皇後娘娘,您隻需要做出皇上重傷在身,但不日即將痊愈的假象即可。前朝之事,宗室有怡親王,漢臣有李鴻章、曾國藩,戶部有榮祿製肘文祥,海軍軍權有我,九門提督府有崇琦,這些,皇上已經安排好了。前朝之事,您不用擔憂。”


    梅梅低頭想了想,“好吧,我盡量。”說著,伸手摸摸肚子,孩子啊,保佑你的父親,平安歸來吧。


    肅順與載淳見狀,急忙細細商討,以求諸事齊備。正商量著,費揚古傳來消息,鄭親王端華中暗槍,彈頭有毒,現已不治身亡。擒獲行刺者共十一人,均當場自殺。不過,從行刺者腳趾來看,有常穿木屐之痕跡。問如何處置。


    此事涉及甚廣,肅順與載淳商量一下,當即決定假傳聖旨,召開軍機處會議。至於養心殿後殿西五間,外臣無旨不得擅入,隻得交由皇後看著。


    臨走之時,肅順還擔心皇後身體。梅梅抬頭看他一眼,擺擺手,“去吧。”


    肅順歎氣,趁著載垣邁步出門檻,小聲勸道:“你打醬油打的時間也夠長了,既然有了孩子,在這裏就算有了根基。雖然皇後權力有限,好歹也要做些什麽。別什麽都不在乎了。一顆心,總跟浮萍一般,沒有安全感,沒有歸屬感,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梅梅抬頭,看他一眼,點頭,“我盡量。”


    等肅順出去,屋裏隻有兩位太醫,大太監崔玉貴,以及王嫂伺候著。床上之人似醒非醒,梅梅也懶得搭理。坐在椅子上,琢磨眼下這個“十字路口”,每走一步,即會對後來產生多大的影響。


    想著想著,念起腹中孩兒之父,如今下落不明,不知不覺,眼淚就下來了。


    王嫂看了,也是一陣愁緒茫然,不敢陪著哭,隻好勸皇後放寬心,說些聖上洪福,必能平安歸來之類的話。


    主仆倆正寬慰著,外頭小太監隔著門簾稟報:“主子娘娘,o嬪娘娘求見。”


    “o嬪?”蘭貴妃的堂妹妹?她來了?


    儲秀宮內,蘭貴妃跪在佛前,有一聲沒一聲地敲木魚。外頭有人回話:“東邊小島傳信,說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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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貴妃點頭,“告訴他,大阿哥說了,過不了幾天,捕蝦島——就是他們的了。”


    外頭安靜下來,不一會兒,又有人來說:“o嬪娘娘進入養心殿後殿了。”


    蘭貴妃聽了,放下木魚槌子站起來,雙手合十,立於佛前上香,“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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