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兩位夫人一齊落下淚來,梅梅也顧不得皇後威儀,急忙斂衽下座,走到近前,一手一個,拉住兩位夫人,按她們坐下,柔聲問道:“額娘、母親,到底出了什麽事,您二位好歹說說,叫我心裏有個譜啊!”


    二夫人薑氏乃皇後生母,見女兒跟著著急,心中愈發不忍,隻管垂淚,不肯明言。倒是大夫人愛新覺羅氏出身宗室、心性堅韌,見皇後催問,小心擦了眼淚,慢慢說道:“主子娘娘,家裏頭不能幫襯您,反而給您添麻煩了。”接著,就將幼子費揚古已有大半年未曾回家的事情講了。


    大夫人垂淚歎息:“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倔。那天老爺帶著我們回京,聽說費揚古幫著肅順大人打跑了洋鬼子,還挺高興,叫來幾個兒子,要一塊兒喝上幾杯。哪知道,席麵上,也不知道費揚古說了什麽,老爺竟然大怒,要幾個哥哥把他鎖起來。當天夜裏,費揚古就私自跑出了家,就帶了一個小廝。銀錢都沒帶多少。一直到現在,音信全無。主子娘娘,外頭又是饑荒、又是馬亂的,萬一這孩子——唉!”


    薑夫人在一旁聽了,哭的更加傷心了。


    梅梅聽完,歎息一回,想起費揚古曾經打遊擊,按理,不該是個炮灰的主,不免安慰兩位母親,“您二位也別急。我看這個弟弟就是個不一般的。年輕人,出去走走,見見世麵總是好的。就是這孩子太不懂事了。你去外頭怎麽著也得跟家裏說說呀。額娘、母親別急,弟弟不會有事的。說不定,過兩日,就有消息了呢!”


    兩位夫人心知皇後不過是寬慰幾句,小心謝過皇後,依舊擔心憂慮。梅梅無奈,“隻可惜,我也不認識什麽人。如若不然,過兩日,命婦們進宮了,請她們幫著找找?”


    薑夫人聽了,越過大夫人急忙攔著:“主子娘娘不可。費揚古是什麽身份,哪裏用得著主子娘娘費心。況且,這事老爺一直瞞著呢,要是傳到命婦們耳朵裏,豈不是枉費老爺一片苦心?”


    “瞞著?為什麽呀?”梅梅看一眼薑夫人,費揚古應該也是這位親生的吧?


    大夫人看了,握握薑夫人的手,安慰一番,隨後向主子娘娘解釋:“前兩年,費揚古到了議親年紀,可巧老太太沒了,這才耽誤下來。去年在承德時候,祺嬪娘家老爺、一等侍衛裕祥托人來提親。老爺本來都想答應了,哪知這節骨眼上,費揚古跑了。所以,老爺便先拖下來。”


    “提親?佟佳家的姑娘?”梅梅皺眉,“可過大選了?”


    說起大選,大夫人頓時一陣`顏,“這個,那位姑娘說是祺嬪娘娘姐姐,比祺嬪娘娘大一歲。鹹豐八年大選之時,因為病,耽擱了。是——是庶出。”


    薑夫人抬頭,看一眼皇後,依舊低頭不語。


    梅梅垂眸,因病耽誤大選?嗬嗬,八成,是嫡庶之爭。嫡母為了親生女兒祺嬪前途,打壓下了這位庶女吧。當即冷笑,“那她今年也不過十六歲吧?還未過大選年齡。父親拖著,也是應該的。”


    大夫人跟著點頭,“老爺就是這麽說的。”都十六歲了,眼看今年舉行大選是來不及了。明年大選,難不成,佟佳氏還往宮裏給祺嬪送個十七歲的老姐姐爭寵不成?


    眨眼間,梅梅也想到這點,隨即笑說:“您二位也別急了。左右這些事,都要主子說了算。”康熙會收這位佟佳氏姑娘入後宮,還是如何呢?可得先想明白嘍。


    大夫人聽了,急忙欠身回話:“主子娘娘說的是。奴才們定然謹遵主子旨意辦事。”


    薑夫人看皇後這邊端坐安詳,不由想起兒子,低頭又是一陣煩悶。梅梅見了,隻得笑語寬慰。剛說道:“沒準兒,到八月十五,弟弟就回來團聚了呢!”


    話音未落,就聽外頭一陣喧嘩,鍾粹宮總管太監小書子一路跑了進來,奔到大殿磕頭,“主子娘娘萬福!主子娘娘大喜!方才前頭宣旨,說太平天國那般賊寇——滅了!”


    “啊!”大夫人、薑夫人聽了,連忙站起來,對著皇後賀喜:“恭喜主子娘娘!大喜啊!大喜!”


    梅梅看這滿宮人,一個個俱是喜氣洋洋,想起太平天國農民起義,轟轟烈烈,算起來,不過是農民們想過上好日子。隻是如今,落得一個造反罪名,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砍頭流放、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說起來,實在沒什麽可高興的,垂眸輕歎:“知道了。”


    大夫人見了,深為不解,“主子娘娘?”您得高興,就算心裏不高興,也得表現的高興才是!


    梅梅瞧見大夫人擔憂神色,心中一凜,急忙出口:“為了這一憂患,皇上這麽多年,都沒有睡過一場好覺。今天,總算是能安下心來了。本宮想想,都覺心疼呢!”


    大夫人聽了,急忙賠笑,“主子娘娘賢惠,奴才們怎麽會不知道呢!正因如此,您才要高興啊!”


    “是啊,高興!高興!”梅梅勉強笑笑。


    當天中午,留兩位夫人吃飯。哪知,飯菜都上來了,梅梅剛要陪著二位夫人起筷子,就聽宮門外,崔玉貴扯著脖子喊:“萬歲爺駕臨鍾粹宮!”


    兩位夫人急忙放心筷子,斂衽站起,走到皇後身邊,扶著皇後,就要往宮院門口趕。


    梅梅無語,一手拉著一個娘,急匆匆站起來,領著宮人們相迎。還未出了大殿,就聽康熙老頭兒大步走來,滿麵紅光,還未進殿,就大聲問:“皇後,今天怎麽沒給朕送飯呐?”


    梅梅登時就覺得兩邊手一緊,急忙緊緊握一下兩位母親,隨即輕輕鬆開,對著康熙款款行禮,“給萬歲爺請安!臣妾惶恐,今日怕是忘了再次囑咐o嬪送飯了。請皇上稍坐,臣妾這就下廚。”說完,帶著綠葉出了大殿,就進小廚房。鍾粹宮宮人時不時就能見到皇帝親自到鍾粹宮“催飯”,全都習以為常,安心行禮。唯獨大夫人、薑夫人,乍然聽聞皇帝女婿把自家寶貝閨女當廚娘使喚,驚疑擔憂了半天。


    說話間,康熙邁步進了大殿,一眼瞧見皇後身後,一左一右,兩位中年婦人齊齊行禮。二人皆著一品夫人朝服,其中一位,眉眼中,依稀可見皇後神態。登時明白,今天,乃是皇後娘家母親探親日子。隨即笑笑,走上兩步,虛扶一把,嘴裏說道:“承恩公夫人來了?近日身子可好?”


    薑夫人眼見親生女做了皇後,還要天天給人洗菜做飯,心裏不待見這位皇帝女婿。可是又不敢生氣,隻得退後一步,站到大夫人身後,低頭裝傻。


    大夫人無奈,隻得賠笑回答:“主子萬福!奴才們來給主子娘娘請安!”


    “嗯,好啊。咱們親戚家,就該常走動走動。免得生疏了,女婿見了丈母娘都不認識。”說完哈哈大笑。


    大夫人聽了,連忙領著薑夫人告罪。皇帝認她們做嶽母,她們可不敢心安理得地受了皇帝這麽個大禮!


    康熙也不計較,率先坐到皇後常坐的交椅上,請二位夫人落座。今天南邊傳來喜訊,老康高興,一麵等皇後做好飯端來,一麵跟兩位嶽母好好嘮嘮家常。看一眼桌上飯菜,已經擺好,估摸著是皇後請二位夫人吃飯。仔細瞅瞅,抿嘴笑了,“尋常人家,丈母娘來了,哪個女婿不是趕緊好酒好肉招待。可笑咱們天家,反倒少了這麽多禮數。”


    大夫人急忙起身回話:“奴才們哪裏敢勞動主子。隻盼望主子、主子娘娘能平安康健,就是奴才們最大的福分了。”


    康熙聽了這話,點頭微笑,“大夫人賢惠名聲,在娘家時候,皇家宗室裏頭,都是知道的。”接著高興地說,“這些年,您相夫教子,不僅教出一位儀態萬方、端莊賢淑的皇後,也教出一位國之棟梁啊!”說著,對著薑夫人笑笑,“皇後常常跟朕提起,兩位夫人親如姐妹。今日一見,比皇後所言,更親呢!”


    大夫人、薑夫人急忙起身,連聲說不敢。


    康熙擺手,“二位可別說不敢,後宮不得談論政務。等您二位回家,就知道了。”說完,一陣朗笑。


    二位夫人還在疑惑,皇後帶著宮人們端飯菜回來。剛滅了太平天國,又得了好幾位國之棟梁,康熙心情舒暢,且因在皇後宮中,沒心思講究什麽禮數規矩,樂嗬嗬地請兩位嶽母陪著,皇後立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著用膳。


    飯桌上,大夫人、薑夫人親眼看著女兒粒米未進,盡招呼皇帝了。雖喜皇後賢德,卻憂女兒勞苦。二人無心多食,陪著皇帝,好容易挨過吃飯,匆匆告退出宮去了。


    果然,沒過幾日,穆揚阿就興高采烈地對二人說:“費揚古有信兒了,要回來了!這一回,他立了大功了!”


    薑夫人聽了,立馬攛掇著大夫人往皇宮裏遞牌子,要親自告訴皇後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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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大夫人穩重,笑著攔下,“你呀!這麽大的事情,宮裏肯定就傳遍了。還怕主子娘娘不知道嗎?再說,主子娘娘一天到晚忙的很,咱們無事,就別去添亂了。”


    薑夫人聽了這話,想起那日見女兒,堂堂國母,竟然連頓飯都不能好好吃,連個大戶人家小妾都不如,登時無語垂淚。


    穆揚阿奇怪了,“兒子回來了,你還哭什麽?”


    薑夫人搖頭,“不是兒子,是閨女!”


    “閨女?娘娘?她怎麽了?”


    薑夫人不敢明說,倒是大夫人苦笑著說,“咱們家的姑娘在那裏頭,成天也見不到家裏人,娘家也沒個合用的。好在,費揚古快回來了,又立了大功。往後,娘娘大概就、就不用天天下廚了吧?”


    薑夫人聽了這話,越發難過,“老爺,那天去見娘娘回來,我們都不敢跟您說。娘娘她——她過的是丫鬟廚娘的日子哇!”


    穆揚阿一聽,愈發奇了,“皇後做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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