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雲寒雙腳被綁在春凳的兩端,橫劈著大叉。雙腿大筋被抻開,雖然是平日也常靠了牆根劈橫叉練腿功,但今天卻是不同。他的雙腿被固定在長凳上,必須要挺直腰身保持在條凳上的平衡,不會倒掉下去負傷。


    而父親卻掄著那令他從小就膽寒的刀坯抽打著他,後背,大腿。魏雲寒緊咬了牙,豆汗淋漓,承受著所有的冤屈和痛苦。


    “色字頭上一把刀!你這些年的戲和道理都白學了,我讓你執迷不悟!我讓你不聽話!”魏振飛邊罵邊責打著雲寒。


    屋外魏師母哭求著:“老頭子,饒了小毛子吧!小毛子,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嘴笨,快贖嘴求你爹饒了你呀。”


    魏雲寒鼻子一酸,一把抱住了打在腿上的刀劈,仰頭哽咽的說:“爹爹,您真是屈打了雲寒了,雲寒沒有見表姐,雲寒也想見表姐一麵,可是一直沒見到。梁長官殉國了,表姐中秋節都定好教堂要結婚了,她比誰都可憐。”


    “老頭子,來客人了,是胡司令派來送禮的。”魏師母在門口敲著門。


    “嘿嘿,你這點花心思,你別和我玩了!”魏老板嗤笑說。


    “你出來看,不要怠慢了客人,真是胡司令派來的副官。”


    魏振飛將信將疑的扔下兒子,推門出來,來到廳堂,果然是一隊當兵的捧了落在一起高高的大禮盒和一個鮮花藍在候著。


    敬了個禮,副官奉上禮物解釋說這是胡副司令的夫人送來的。說是那日在西山梁長官墓地,胡司令的舊病複發,是魏老板一直再看護,聽說還誤了戲壞了戲班的規矩,胡夫人深感不安,送禮來答謝。


    魏振飛將信將疑,魏師母已經哭了起來。


    送走副官,魏師母不顧老頭子的陪笑拉扯,一路向後院小屋裏去看兒子。


    魏雲寒一頭的冷汗,咬牙揉著腿,依舊在堅持劈叉坐在條凳上。


    魏師母揉著眼淚,沉默著給雲寒解捆縛的繩索。


    雲寒不安的問:“我爹呢?”


    “你沒爹,你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見母親賭氣的樣子,雲寒笑了:“真是胡司令來送禮嗎?”


    “是胡夫人,小毛子,你是怎麽救了胡司令了?那胡司令進進出出後麵跟了那麽多衛隊,還要你幫忙呀?”


    魏雲寒幾乎起不來身,試著搬動腿,艱難的說:“胡司令是從醫院私跑去掃墓的,梁長官死了,他很傷心,犯了病。可我不能說,誰知道人家願意不願意說,不是什麽光彩事。”


    正說著,覺得眼前的光線一暗,背後的身影遮住了燈光。


    “為什麽不早說?”老魏老板立在雲寒的身旁。


    “你一邊涼快去!兒子不是你的!”魏師母心疼的說。


    魏振飛搖著蒲扇說:“你別管,男人間的對話,你們婆娘聽不懂。小毛子快起來,悠腿!這腿上的血不能倒流,快些。”


    魏師母推了老頭子一把,心疼的哭了:“你把兒子欺負成這麽慘,還不讓他歇口氣?”


    胡司令夫人送來的是一些補品,一快兒香雲紗料子,還有一塊兒上好的緞子。


    師弟們都竊竊私語的議論,魏雲寒拖著傷痛的腿,掃了一眼這些禮物,沒有說話,蹣跚著挪回西廂房自己的房間。


    豔生捧了藥酒進來,抱歉的說:“師哥,豔生給你揉揉瘀血。”


    魏雲寒撐著桌子立著,沒有回頭,低聲問:“那天,我離開時讓你轉告師父,我去給小梁長官掃墓,你可轉告了?”


    豔生一慌,卻又鎮定的說:“說了呀,可後來你總不回來,師父就不信了。”


    “你把藥酒放下,出去吧。”魏雲寒打發走師弟,對了牆壁發呆。


    門吱呀一聲又打開,雲寒問:“你還來做什麽?”


    “怎麽?還賭氣了?”


    雲寒猛一回頭,父親立在眼前。


    “小毛子,戲班裏的規矩對事不對人。”魏振飛說。


    “雲寒明白。”魏雲寒應了一聲。


    “早些睡吧。”魏振飛轉身出門。


    才走不久,小豔生又跑來說:“師哥,露露姐姐來了,就在後門,真的,她要見你。”


    魏雲寒將信將疑的目光打量豔生,豔生嘟噥說:“二師兄,還是不要見她了,若是師父知道了~”


    魏雲寒搖擺著大步向後院走去。


    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黑沉沉的,空氣都顯得稀薄壓抑。


    露露一身黑色鑲銀片的旗袍,披了襲黑紗,鬢角紮了朵白色的茉莉花。


    沒有施脂粉,慘白的麵容卻慘噎動人。


    珠淚盈睫,露露抬起紅腫的眼望著雲寒說:“他去了,說好了陪伴我一生的,他就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很怕。我們定好教堂,說是明年要一個寶寶,寶寶該叫你二舅的。他就去了!”


    魏雲寒輕輕的拉過露露無助的臂膀,露露就貼在了他的胸膛,淒然的抽噎啜泣,哭出聲來。


    “你住在哪裏?還是絨線胡同那個宅子?”


    露露點點頭。


    “我去找過你,你都不在,也沒人開門。”


    “Eddie出了事,我把下人都打發走了。我想賣掉那宅子,看到它太痛苦,Eddie帶血的眼睛在房間每一個角落。”露露哽咽說:“雲寒,我想回趟龍城,去處理掉Eddie 在龍城的物品。你~~聽說這些時候姨爹對你很差,是嗎?”


    “爹就是那個脾氣,說不出好壞。發過火就罷了。”魏雲寒安慰說。


    “你不用瞞我,其實我這些天有找過豔生幫我忙,去買紙錢,料理些Eddie的後事,他沒對你講嗎?聽說姨爹打你了,小寒,如果需要,你想同我去龍城嗎?離開這裏。在這裏,一山怕難容二虎,豔生他也長大了。他也要有舞台,可現在的舞台就一個。”


    “表姐,你別著急,容雲寒去想想辦法。離開德新社,雲寒還沒曾考慮過。”


    露露抽噎起來,頭貼了雲寒寬闊的胸膛喃喃自語:“好黑,好怕,沒了Eddie,我該怎麽辦?我那婚紗還掛在屋裏,可是新郎卻入了土,還有一周就是婚禮,我該怎麽辦?”


    “小毛子!”一聲怒吼,魏振飛提著刀劈站在後門口:“你給我滾回來!你還撒謊說沒見過她,你是要氣死爹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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