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對對失去光彩的雙眼麻木地盯著來者、一片片勾連交錯的磚瓦房仿佛在來者的麵前播放著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老電影。疾病、貧困、寒冷,似乎這裏的居民一直無法擺脫這三尊惡神,“祂們”彼此交替,形成惡性循環。錢瀚星在距離第二次審判集會還剩四十三時左右的時間裏,來到了這座城市的某個城中村,俗稱“貧民窟”。


    順著一條掛滿晾曬衣服的羊腸道往裏走去,越是深入,越發現光線的不充足。四周建起的高樓大廈早已無情地演化為進擊的巨人,它們遮天蔽日,讓這裏黯淡無光——無論是物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村裏的孩扒著缺了半邊的窗戶往外瞅,眼神裏充滿了對外來人的好奇。錢瀚星穿著一身純手工製作的阿瑪尼風衣,顯然與這裏的主基調格格不入。道邊豎著紅色字牌的“洗頭房”也不再接客,身染重病的她們顯然被氣宇軒昂的老錢嚇壞了,她們其實很膽,她們賺錢也是拿命在拚。她們或許沒有出眾的外貌,但由於營養不良而瘦骨嶙峋的身體倒是同為貧民的最愛……日夜操勞。


    錢瀚星一路朝著最裏層走去,毫無探查四周風土人情的意思。這次來,他想找一個人,一個足以成為他這邊聖戰代行者的人。


    如果孩子的好奇心源於對外來者的不了解,那麽,這個他想找的人,則有著足以包攬宇宙的好奇心,她懷疑著一切。


    終於,光線透過大廈的縫隙照射進來,這間隻開了一扇窗的破舊民房正是這個村子的唯一學堂。而那個好奇心極強的女人,正是從這裏走了出去,又跑了回來。


    一路上,滔滔不絕的授課聲順著狹管的風傳入瀚星的耳中,大概是在“大洪水”的知識,而聲音的發源地就在這間民房裏。


    “《聖經》裏:‘耶和華見人在地上罪惡極大,於是宣布將使用洪水,毀滅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氣息的活物,無一不死!’”


    她的聲音很清脆,普通話發音極其準確,顯然是受過良好的教育,對聖經故事也有所涉獵。


    “上帝命令義人諾亞建造一個巨型的方舟,把世上每一種生物都留下至少一對,放入方舟裏。然後天上降下暴雨,使水位不斷上升。大水湧來,把地上一切的生物都消滅掉,唯有在諾亞方舟裏的得以保存。而在我國的傳裏,大洪水的原因是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發生戰爭,共工在一怒之下,撞折了支撐天的大柱子不周山以致於天崩地陷,洪水滔天。”


    她還能夠對比中西,若是有個很好的學術研究環境,想必她是可以做出一番成績的。


    “《山海經·海內篇》記載:‘洪水滔天,鯀竊息壤以湮洪水。’。”這句話是錢瀚星一邊向著學堂裏走,一邊出口的,頗有種踏歌而行的意思。


    錢瀚星繞過幾個髒兮兮的孩,來到她的麵前微微一笑,道:“《淮南子·覽冥訓》記載:‘望古之際,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炎炎而不滅,水泱泱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積蘆灰以止****。蒼天補,四極正;****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背方州,抱圓天。’這——是女媧補天裏有關洪水的故事。”


    “請問,您是?”麵對從未見過的高富帥,年輕的女教師有些緊張,這種緊張不是鹿亂撞,也不是拜金主義的迷狂,而是源自於感性和知性上的壓迫。


    “猶太人的傳裏有另一種法,認為是“主改變了兩個星辰的位置’……我是研究星辰的中國學者錢瀚星,是國立北京大學的一名客座教授,你好,很高興見到你,最年輕的博士,藍忻。”錢瀚星不願意被朋友碰到,但卻主動握起了女教師的手。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不過,我不是博士,我輟學了。”藍忻勉強地笑了下,作為回應。


    錢瀚星看出了藍忻的拘謹,便邀請她和自己共進午餐,以此打開話題。


    “我……能帶一些吃的……回來發給這些孩子嗎?他們當中有人已經餓了兩天肚子了,基本上都是有上頓沒下頓的……可能……這麽,您也不會很明白吧。”藍忻咬了咬下嘴唇,一邊猶豫著,一邊把想的給完了。這對不善交際的她來,是一種莫大的勇氣,而給予她勇氣的,正是那顆關愛孩的心。


    錢瀚星溫柔地笑了,二話不,答應了下來。


    進餐的地選在了某高檔餐廳,站在餐廳的門外時,藍忻已經心生退意。她覺得自己不該進去,會弄髒裏麵的光潔木地板,或是一不心打碎了價值連城的餐盤、杯子。


    “服務生,我是觀景閣的vip,麻煩給我身邊這位女士換一件得體的衣服,要找最級的化妝師為她打扮,這個要求不過分吧?”錢瀚星優雅地從口袋裏取出一張金光閃閃的銀行卡,卡上貌似貼著一張便簽,寫有幾個數字……


    “當然,先生!顧客便是上帝,本店必將竭誠為您服務。”侍者在掩飾不住的狂喜下接過了這張金卡。


    一個半時過去了,錢瀚星並未覺得不耐煩,反倒是端著一杯紅酒,坐在觀景的窗邊凝神思索。


    終於,敲門聲響起,走進來的是一位清塵脫俗的女子,不光服飾做了變化,化了淡妝,就連原本那厚重的高度眼鏡也給換成了昂貴的新款隱形眼鏡,整個人完全變了樣,變得美麗動人。


    “嗯,這才符合你作為女人的最本初的氣質。”錢瀚星舉起紅酒杯,揚了下,一飲而盡。


    藍忻倒是變得手足無措,今天的她就如同灰姑娘劇情裏的女主角兒,她煞有介事地以為這是一場意淫了過度的夢。


    “我……我不是在……”


    “你不在夢裏,現在不流行白日夢。”錢瀚星將酒杯放回那一排年份悠久的紅酒箱中,坐到藍忻的對麵,示意她也坐下。


    “在巴比倫有這樣的預言:‘當各大行星會聚在天蠍座,排列成一條貫穿它們軌道的直線時,地球上的一切人類將被毀掉;而同樣的聚會發生在魔蠍座的時候,地球上將再次發生大洪水的災難,前者將在盛夏,而後者將在嚴冬。’很巧的是,這次聖戰,摩羯座和天蠍座都有參與,所以,我想把他們倆全部鏟除。”


    錢瀚星了很多,但可惜,藍忻一兒也沒聽懂,饒是她那一路保送的學習力也沒能領會出錢瀚星話中的玄機。這是由於背景知識的匱乏,不能算作智商上的缺陷。


    瀚星為藍忻夾著菜,同時從零開始解釋“聖戰”,不過,在後者聽來,這一切都是天方夜譚。


    好在錢瀚星有著兩儀幻瞳,鑒於人的認知有先來後到之分,瀚星隻好幫藍忻將唯物主義的世界觀扭轉為唯心主義的,或許這麽區分也不合適,總的來,就是讓藍忻有主動接受裏世界知識的可能。


    這個轉變是成功的,因為藍忻之所以輟學,原因除了財力無法支持學費外,便是她一不心研究出了關於史前文明的特殊印記。其核心便是古籍中記載的大洪水,據她統計,全世界已知的洪水神話和傳有50多則。大多脈絡清晰,敘事完整,而且經考證,絕大部分洪水傳各自獨立形成,即純粹是本民族的口頭傳敘,與某一類主導地位的文化毫無關係。


    這個信息可以是解讀史前文明的一把重要的鑰匙,隻不過,證據不足,也無法進行科學性的實驗和論證。


    原本藍忻隻是偶然發現的,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越來越多地接觸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些秘密其實算不得保密度極高的那種機密,而是散亂分布在各種古籍、神話傳中的細節,若不跳出常理進行思考,那麽,一輩子也別想發現它們。


    蘇美爾人是整個人類族群中,最早具有先進文明特征的一支,他們的文明仿佛是被架空過的,遠遠超越當時周邊族群的文明程度。


    而在蘇美爾人神話中,風之神與眾神之王恩尼爾覺得人類太吵鬧,於是放出洪水、幹旱和瘟疫來消滅他們。但是,個性良善的水神恩基傳授阿拉哈西斯灌溉、貯存穀物以及醫藥的知識,人類因此得以存活下來。恩尼爾相當生氣,決定秘密召幾位神來放一次巨大的洪水完全滅絕人類,但是還是被恩基知道,並且事先安排烏塔那匹茲姆搭船避難,日後便予烏塔那匹茲姆永生的能力,囑其隱居深山。


    在這則完全可以通過各種百科找到的神話裏,“瘟疫”和三年前的事件有了奇妙的對應……


    也正是這樣,藍忻的研究才會被有心人給注意到。


    不過,僅僅是這一則,還掀不起大浪。畢竟瘟疫自古以來就是人類文明的最大殺手之一,涉及到瘟疫,那可是全球流的傳,作不得證據。


    瑪雅印第安人有一部他們視為命根子的神聖典籍《**武經》,書中講到天神在開天辟地初創造了人類,然而這是一場不那麽順利的試驗,天神先用木頭雕成人像,並讓他們開口話。這些木頭人後來失去了他的歡心,因為他們忘記了造物主的存在。於是天神決定發起一場洪水,以毀滅人類……


    “木頭人……你知道,中國到了漢代依舊有可以九分像人的木頭人傳嗎?你不覺得,這些……都和機器人的概念差不多嗎?為何諸葛武侯的木牛流馬會失傳,為何魯班巧亡其母的故事會流傳如此之久?”


    “隻有一個可能……”當初,在一次學術研討會上,藍忻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設想——“人類,是外星文明的產物!”


    與會的,自然是嗤笑連連。


    可這也怪藍忻證據不足,當然,藍忻在這一次的報告中,隻是提出一個可供研討的方向,大家根本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因為那個時候她才二十一歲。


    “天才有的時候也會走錯路的,未來的藍忻博士,請你不要把多餘的精力分散到這種地方,跟我學做菜吧,哈哈。”一位老不正經的教授半開玩笑地。


    自那以後,藍忻更是抽出了許多時間進行研究。但由於資金不足,她隻能利用第二手甚至第三手資料。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發現了驚人的機密。


    第二次研討會議,這也是她最後的一次……


    “月球的運轉軌跡和人造衛星十分近似,月球上的物質有些比地球本土最古老的岩石還要悠久,甚至超過了太陽係的形成年代,此外月球到地球的距離約為地球赤道周長的十倍;月球永遠是一麵朝向地球,背麵根本看不到。還有……關於補天的問題,中國神話的‘天’一直以來都在西北,昆侖山之上;中國人神話裏的‘天’是有形體的,天地分離的故事看起來更像是月球原本距離地球很近,然而不知道因為怎樣的原因開始脫離地球,來到了如今的繞地軌道上去;可能正是這次脫離,引發了全球性的洪水泛濫……”


    “藍忻同學!適可而止吧,你提供的材料看起來似乎很有服力,但實際上空口無憑,神話故事怎麽能當史料!?你大學是怎麽學的!”


    “就是啊藍忻,虧我之前還把項目交給你完成的,現在,總覺得有種得取回來自己再做一遍的必要啊……”


    “藍忻,不是我你,你研究這個有必要嗎?除了那些科幻雜誌,誰願意刊登你的研究?吃力不討好,何必呢,不如還是跟我學做菜吧。”


    ……


    “等等!”藍忻堵住了耳朵,祈求似的讓他們不要再。


    “我知道,我走偏了,但……在哥白尼提出日心、達爾文發表《物種起源》、牛頓發現萬有引力的時候,又有多少人選擇站在他們那邊呢?不光如此,在日心這一問題上,早在古希臘時期,就有學者研究出了這一問題,還畫出了星辰分布圖;史前時代的蘇美爾人更是測繪出了太陽係甚至更遠更廣闊的宇宙……這些都是已經存在了的典籍,但教會為何偏偏燒死了布魯諾?你們有想過嗎?”


    藍忻越越激動,不禁委屈地流下淚水。


    “我們是不是被什麽操控住了,為什麽……人類……總是多數人在****呢……”


    這是藍忻留給與會眾人的最後一句話,發人深省。


    是了,神話中的英雄時代,那是極少數沒有多數人****的時代,這又有多久沒有出現了?


    還是,人類,自誕生起,就一直在****呢……


    ※※


    藍忻已經停止該方麵研究近兩年了,這次錢瀚星找到她,目的有兩個,除了想讓她代替自己參加聖戰這個顯性目的外,還有一個隱性的目的——告訴她,裏世界對她的課題很感興趣,希望她能在聖戰以後,繼續研究下去。


    “求知欲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源動力,探索下去吧,在沒有得到真理前,一切的結論都是具有時效性的謬誤,一切的不可能都將隨著時間的流逝、技術的進步而發生扭轉,這,便是我喜歡科學的原因。”


    錢瀚星拍著藍忻的肩膀,將一塊以祈願寶石碎片作為裝飾物的項鏈給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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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藍忻博士。你將會成為我的代行者,科學與星辰,同時賜予你力量。”


    “可……我隻是個讀書人,不懂怎麽戰鬥。”哪怕藍忻遭到了兩儀幻瞳的精神幹擾,依舊保持著思考的理性,聖戰聖戰,既然是戰鬥,那麽就會有死傷,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更別談參與。


    “殺人的,不一定是你,你可以召喚出一位強大的侍從,讓他幫你解決一切問題,怎麽樣?”錢瀚星倒是會偷換概念。


    藍忻原本還在猶豫,但被錢瀚星接下來的那句話打動了。


    “你可以召喚出一名存在於神話故事中的侍從,這樣,你就等於得到了‘第一手資料’,一舉多得,何樂不為?”


    藍忻了頭,便在這包廂裏進行了魔法陣的勾畫。


    錢瀚星是東方魔法側的入世大亨,教習方麵,顯然是個超級稱職的好老師,當然,藍忻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學生,兩個人一拍即合,召喚性質的魔法陣在短短的一頓飯功夫就勾勒完畢,接下來,便是讓藍忻挑選順位的召喚次序、職階了。


    【神話故事……神話……神……】


    藍忻念念叨叨地,腦子裏一團亂麻。


    就在這時,錢瀚星很好心(頗有深意)地提醒了一句:“你弱,你就要讓你的侍從足夠強,而最強的職階毫無疑問便是狂戰士,能符合狂戰士職階的神話人物,你想,會是誰呢?”


    “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刑天,就決定是你了!”藍忻將項鏈握在手中,霎時,光華四射,煙霧繚繞,從陣中走出一名手持巨斧、方盾的巨人,他沒有頭顱,以臍為嘴,以乳首為眼,甚是奇特。


    他便是中國神話裏,最符合狂戰士形象的英傑——刑天。


    “喔,對了,差忘了告訴你啊,藍忻。”


    “什麽事?”


    “我給你的那塊碎片,原本屬於某個瘋子的,也就是,你的職階是——狂戰士,和你的侍從一樣呢……”


    ※※情報公開※※


    現在已經確定的職階主從對應關係為:


    劍士櫻井夕對應欺詐師陸皓雪;


    槍兵白楨對應槍兵呂布;


    弓手k對應劍士阿爾托莉亞(亞瑟);


    狂戰士藍忻對應狂戰士刑天;


    術士穆裏尼奧對應隱藏職階殺人鬼洛桑;


    刺客朱德牡對應騎士太陽神;


    欺詐師零對應毀滅者狂三;


    毀滅者吳穹對應弓手謝羽堯。


    現在未確定(可以確定)的主人職階為——騎士,侍從可選職階有:刺客、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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