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與天下一出正月,就跟著杜差去了幽州城北郊外的新兵營練兵去了。當然,天下一個女子混進兵營裏,用得仍是千古如一的老辦法——女伴男裝!而且還硬是頂了杜差手下一個參將的名兒進來的。


    為了這事杜差沒少擔驚受怕,他滿以為羅成和天下不定是想在新兵營裏做什麽“好”事呢,誰知全然不是他想的那樣,天下訓起兵來的那些個手段,把他都看傻了,這下他才真的信了羅成說的話,天下真是為了幫忙練兵來的……


    不過,杜差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兵營裏混進了女人可不是小事,如果被逮到,挨幾十板子是小事,十幾年混到手的差事估計也得丟了。可是這會兒他也是騎虎難下了,天下都已經偷溜進來,他想攆都沒法攆。想想這事他就氣,頭一天他送了天下去山東“走親戚”,結果第二天羅成就帶了已經成功頂替了他手下參將的天下和三萬新兵進營了,那個可憐的參將已經“降職”成了羅成的親兵……


    事已至此,再想什麽都白搭,杜差也就強逼著自己“看淡”,把心思都用在了練兵上,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


    杜差和羅成、天下他們練兵練得如火如荼的時候,秦瓊也已經踏上了發配之路。


    秦瓊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單雄信都已經用心地關照過了,而且押送他的兩個差人正是金甲、童環,也算是“熟人”,又有單雄信的金、銀錠子壓著,金、童二人對秦瓊也是非常的照顧。


    以一個發配的罪犯來講,秦瓊這一路上過得太滋潤了。他從出了天堂縣的城門,就沒穿過罪衣,沒扛過枷、帶過鐐——這些東西都在金甲、童環身上背著呢……


    單雄信一直送他們出了潞州的地界,才返回了二賢莊。單雄信雖然回去了,可是這一路上的熱鬧卻半點也沒少,逢山有宴,遇水有席,這兒停三天,那兒住五天,單雄信手下的這撥人都是得了單雄信的交待,找足了借口拖著秦瓊,生怕拉關係的人還沒到幽州,反而讓秦瓊走到了前頭……


    就這樣,一個半月的路程,秦瓊他們三個硬是磨蹭了近四個月才看見了幽州的城牆。


    按著秦瓊的意思,他是想催著金甲、童環早點去衙署交待了公事,然後就能早點見了北平王,到時候是生、是生,能不能闖過這一關,都會有個了斷,省得天天這麽鬧心!可是,金甲、童環卻死活不理他這茬兒,非得另找地方住下,他還不能不跟著——人家是官差,公文在人家懷裏揣著呢!要是沒那公文交接,他就是跑到大牢門口大吆喝自己是罪犯,人家也不可能搭理他!


    金甲、童環左挑右選,最後在僻靜處找了間小客棧住了下來,安頓好了行李,兩人便拉著秦瓊出了門了。


    這一出了客棧,金甲、童環就邊走邊問地來到了一座宅院。秦瓊這會兒才看出點意思,敢情這是要來找人,他心思這麽一轉,立刻猜出來,這恐怕又是要找人來托人情來了……


    秦瓊當下心裏就有了三分不樂意,這段時間以來,單雄信為了他攤上的這官司花了多少錢、費了多少心、行了多少人情,他都是看在眼裏的,這份情已經重到他覺得還不起的地步了……到了這會兒,他實在不願意再去求什麽人了,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是好是歹就那樣了!他轉身就想走,卻被金甲死死地拖住,童環則趁機扣打起了門環。


    應門的是一個老家人,須發皆白,佝僂著身子,眯縫著眼睛問道:“三位有何貴幹呀?”


    童環拱手施禮,客氣地問道:“請問,這裏可是張公瑾張旗牌官的府第?”


    “正是!”老家人笑著點頭。


    童環和金甲互望了一眼,都鬆了一口氣,然後童環接著問道:“我們是從山西來的,受人之托來見張旗牌官,不知他現下可在府中?”


    老家人搖了搖頭,說道:“近一個月我們家大人都在南門外的關帝廟前鎮擂,您幾位要是不急呢,就且過幾日再來,若是實在著急,就去那找去吧……”說著,他還非常熱心地把這路該怎麽走給詳細地講說了一遍。


    童環跟老人道過謝後,便與金甲一起架著秦瓊朝關帝廟趕去。


    快到關帝廟的時候,來往的行人便漸漸地多了起來,離著關帝廟還有百步遠呢,便已經是人挨人、人擠人了。


    金甲一邊拽著秦瓊往裏邊蹭,一邊跟身邊的人打聽:“這位兄弟,我打聽一下,這兒是擺的什麽的擂呀?”說著,他朝正前方由粗滾滾地圓木搭成的長方型台子指了指。


    那人斜著眼看了看金甲,又朝金甲身後的秦瓊和童環看了一眼,然後才了然地問道:“幾位不是本地人吧?”


    金甲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不是本地的,我們打山西來,今天才進的城……”


    那人點了點頭,這才說道:“這擂呀,是官擂,是奉了北平王爺的王命擺的,如今王爺部下缺少了一員先鋒官,本來這該在軍中挑選的,可是我們王爺恐怕埋沒了人才,所以才下令在此立的擂百日,不拘官民,隻要誰能贏過這百日,那這先鋒官就是誰的了……”說著,他朝正在擂台中間悠閑地轉著圈的粗壯漢子指了指,說道:“看見那人了沒?他叫史大奈,本是王爺手下的一名偏將,他上去可有好些日子了,被他揍趴下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今兒可是最後一天,如果再沒什麽能人出現,這先鋒官可就是他的了……”說話間,他的臉上浮現了幾分欣羨。


    這時候,本來正在台上轉圈圈的史大奈突然停了下來,站在那裏大吼了一聲,人群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朝他看去,不知他這是怎麽了。


    史大奈清了清嗓子,往台邊走了兩步,背著手,高聲說道:“今兒可是最後一天了啊,有眼紅這先鋒官的位子的,可甭再跟我客氣了,您要是再客氣下去,這先鋒官的位子我可就不跟您客氣了,瞅見了沒?那邊盒子裏放的可是先鋒官全套的披掛……要是有哪位高人想上來會會我,可是又嫌棄當官不自在的,您別擔心,您不想當這官,有的是人搶著當,您隻要打贏了我,這先鋒官您不愛當,那邊領五百兩銀子,你隻管走您的,絕沒人逼著人非來當官不可……嗨!有人沒?我可在這台上晾了十好幾天了,好歹上來幾個給我活動活動手腳呀……”說著,他倒有些急了起來,可是台下眾人隻是哄笑,卻並無人應站,他幹等了半天也沒人上台,最後竟一個人打起拳來了。


    這下台下可就熱鬧,史大奈一趟拳打完,台下立刻爆了陣陣地喝采聲。


    秦瓊卻暗暗地搖了搖頭,金甲把他的神情看在了眼裏,低聲問道:“二哥,您看他的能耐怎麽樣?”


    秦瓊非常中肯地評價了起來:“據我看,他這趟拳並不怎麽樣,不過是仗著他的力氣大罷了,都是些粗笨的拳腳功夫,要論拳腳裏的精華奧妙,他還差得遠呢!”秦瓊的外號裏就有一個“神拳太保”,他在拳腳功夫上,是很有些造詣的,所以史大奈的這些功夫,他還真看不上眼。


    金甲點了點頭,說道:“嗯,不單您看不怎麽樣,就叫我看也不怎麽樣,不要說比不了二哥,我看連我這兩下子,他也未必比得上!”


    “啊?”秦瓊一愣,剛想要再說話,還沒等他說出來呢,童環就接過了金甲的話頭,說道:“金大哥,不用你說他不如你,我看著也不如我呀……你為什麽不上去‘照顧’他一頓,然後咱們贏他五百兩銀子零花,那多好呀?”


    “對!”金甲腦子一熱,撩起衣襟就往前走。


    秦瓊一把沒揪住他,急得直跺腳。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金甲的能奈他是知道的,跟史大奈差距頗大,他心裏暗自後悔:剛才說什麽實話呀,多誇誇這擂官就好了……


    金甲卻沒想這麽多,順著軟梯上到台上,衝著史大奈拱了拱手,說道:“擂主也別打空拳了,我來陪你過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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