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隻見這秀麗女子微微一笑,搖頭道:“民不圖利,奈何以利誘之?兩位請回吧,別說五萬銀子,就算你們開出五十萬銀子五百萬銀子的條件,我也不會答應的。”


    這一句話就堵死了兩人的所有退路。心中訝然的同時,怒氣也隨即滋生,他們是徐金鵬的左右手,何曾被人如此嚴詞拒絕過?更何況還是被一個根本不被他們瞧在眼中的村婦拒絕。因此兩人鐵青著臉再不說話,拱拱手連告辭也不說一聲,便拂袖而去。


    出了臥房,因為對麵的雜物間開著門,所以當先那人一眼便瞧見了擺放在裏麵的那九台織機機,不由的瞳孔猛烈一縮,然後他轉身,似是不敢置信的看著阮雲絲,隻是見她一臉淡然堅定地神情,這人嘴唇動了幾下,卻終於沒有開口,和同伴一起出了院門,一徑去了。


    “雲絲,你這個敗家娘們,一萬銀子啊,甚至還有可能是五萬銀子,就……就讓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便給推出去了……”


    芸娘碧秋都走出來,見兩人出了街門遠去,芸娘便幹嚎一聲,撲到阮雲絲身上,眼淚巴叉的痛哭起來。她的確是肉痛啊,一萬銀子啊,甚至可能是五萬銀子,就讓阮雲絲這個她眼裏的敗家娘們給趕跑了。


    “一萬銀子也好,五萬銀子也好,你當流錦布莊拿不出來麽?”


    阮雲絲好笑的撥開好像八爪章魚般盤在自己身上的芸娘,微笑著說了一句。她知道現在能緩解芸娘這份“痛苦”的,也隻有錢。而且事實如此。流錦布莊的身家雖然不如貴雲綢緞莊豐厚,但隻要自己的織錦一出來,五萬十萬銀子應該都不成問題的。


    “那怎麽能一樣呢?”芸娘卻也不傻,擦了把眼淚嘟囔道:“流錦布莊能拿出五萬十萬銀子。貴雲綢緞莊就能拿出十萬二十萬來,人家說了,永遠比流錦布莊多一倍甚至兩倍的。”


    “哦?就因為這個。你便要我去幫貴雲綢緞莊對付流錦布莊嗎?”


    阮雲絲嚴肅看著芸娘,芸娘本來是理直氣壯甚至氣急敗壞的,可此時被她這樣一看,不知為什麽就覺著心虛了,低下頭囁嚅道:“也……也不一定就要去對付流錦布莊啊,貴雲綢緞莊怎麽說也是行業之首,應該對流錦布莊不感興趣的。這個……人往高處走嘛……好了好了,我知道,人不可以忘恩負義,我……我也隻是說說而已嘛。”


    芸娘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連自己也覺著麵頰火燙起來。隻好訕訕的自找了個台階下去。


    卻聽阮雲絲語重心長道:“人的貪欲是沒有止境的。古往今來多少人,就因為貪得無厭,便落得了個身敗名裂落魄街頭的結果。芸娘,你想一想,就在去年,咱們過的是什麽日子?隻過了一年,如今咱們又過的是什麽日子?兩相比較,難道你還不知足嗎?更何況,我們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是窮奢極欲之人,一萬銀子放在手裏都不知道怎麽花了,又何必非要去求十萬銀子呢?難道是為死了之後還要帶進棺材?若說留給子孫小輩兒,那更可笑了。就算南哥兒和秀丫頭將來娶妻嫁人,生兒育女,可富貴家能養出什麽好子弟?小輩的前程。自然該他們自己去拚去掙。更何況,等咱們的織錦出來,慢慢坐大,流錦布莊借著咱們的勢,未必就不能躋身到一流布行之列,到那時,十萬銀子也未必沒有。這樣兩相得利的情況,難道不比我忘恩負義去投貴雲好嗎?在貴雲,就算賺再多的錢,我能心安理得的花用嗎?”


    芸娘讓阮雲絲這一番話說的滿麵羞慚,卻聽碧秋在身旁道:“姑娘從前就經常說,知足者常樂。如今我看您置辦了這麽多行頭,還道您要改弦更張了,原來卻還是從前那個性子。芸娘姐姐不過是聽了替你著急,這件事如果真著落在她身上,恐怕也會做出和姑娘一樣的決定呢。”


    阮雲絲笑道:“這話沒錯。芸姐姐其實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不然當日也不會傾家蕩產的去救南哥兒和秀丫頭。她那是替我著急,反而入了局中。其實這知足者常樂和不知足者常樂,都有道理。為人處世,便該淡泊一些,奉行知足者常樂的原則。而在事業學業進取方麵,可就該不知足者常樂了,我說的意思,你們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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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南立刻點頭,鍾秀芸娘和碧秋卻是細細思索了一會兒,方眼睛一亮,用力點頭。阮雲絲捂著嘴打了個嗬欠,笑道:“好了,這事兒就揭過去了,咱們還是繼續去商量看花燈的事。等過了正月十五,就在後院再建幾間房子,然後再染一大批布出來賣,接著我和秀丫頭碧秋三個就試試那織錦吧。”


    眾人齊聲答應,仍回去興高采烈地商量這件事了,不提。


    且說那之前奉了徐金鵬命令來找阮雲絲的兩個人,一個叫陳升,一個叫呂範。兩人差事辦砸了,氣憤憤的回了家,對徐金鵬將經過一說,這三公子也不由得蹙緊了眉頭,在地上踱了幾個圈子,恨恨道:“原本以為如此重利,輕而易舉就可將那村婦拿下,誰知對方竟還頗有氣節,可惡,如此一來,流錦布莊豈不是要蒸蒸日上了?我什麽時候才能讓流雲對我低頭?”


    呂範沉聲道:“三公子,隻怕這會兒咱們急得不該是這個,我出屋的時候,匆匆一眼,竟然看見對麵放雜物的房間中,有幾台機器,若我沒有看錯的話,那都該是織錦的高檔織機,而其中有兩台,我雖沒看清楚,卻也影影綽綽的感覺那不是普通高檔織機,倒像是提花機似的。”


    “什麽?提花機?高檔織機?那個阮雲絲,她……她要織錦?”


    徐金鵬一雙眼睛都瞪圓了,如果是以前,聽說一個村婦妄想織錦,他隻怕早就仰天大笑了。隻是經曆過那藏青布料的事件後,他卻再也不敢小覷阮雲絲。如果……隻是如果,這個女人真的要織錦,還能織出好錦緞,到那時,流錦布莊得她相助,必定如虎添翼。可惡啊……


    徐三公子麵沉似水,踱著步子沉吟著,忽然腦海中蹦出一個疑問:提花機?那是隻有江南織造和我們貴雲織染廠才有的東西,我們這還是沾了宮廷供奉的光,可那阮雲絲一介村婦,卻是從哪裏弄來了這樣高級的機器?


    “你們兩個立刻去查一查,看看這阮雲絲到底有什麽背景?提花機,那可不是普通人就能買出來的。”徐金鵬陰沉沉的下著命令,陳升和呂範這才認識到問題所在,連忙答應一聲,急急去了。


    他們走後不久,徐金鵬的貼身小廝便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皺眉道:“怎麽?流雲還沒回來?哼!他倒也是真沉得住氣,手裏有這樣一個聚寶盆,不說親自看著,卻還有心思在老家耽擱。”


    他說到這裏,整個人忽然就是一愣,接著麵色也倏然變得難看無比,咬牙道:“男未娶,女未嫁,莫非他打的是這個主意?哼,好,很好,這倒的確是個一箭雙雕的好主意啊。”


    小廝有些奇怪的看著自家主子,小聲道:“什麽男未娶女未嫁?爺說的是五公子嗎?他眼光很高的啊,難道看上了哪家小姐……”不等說完,就見自家主子一個眼刀飛過來,陰森森要吃人似的,嚇得這小廝連忙閉嘴。


    “哼!眼光高麽?再怎麽眼光高,他終究也是一個商人,商人逐利,麵前有這樣一座大金山,即便眼光高,娶了又何妨?難道還會有人和事業,和錢過不去?更何況,他和那阮雲絲年齡相當,雖然對方是個寡婦,可他們兩人也很是談得來……”


    他低沉的喃喃自語著,忽然一拳砸在桌子上,冷冷道:“不行,不能讓他們這聯盟成功,如今流雲將了我一軍,怕是正在春風得意,他肯定料不到我這樣快就會再度出手,好,很好,這一次,我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再翻過身來。還有那個阮雲絲,提花機……好大的本事,這女人究竟還有多少殺手鐧?若是將她吸收過來,能給我貴雲帶來多大的利潤……”


    小廝看著自家公子在那裏時怒時笑,隻覺著一陣膽寒,心想公子爺該不會是得了失心瘋吧?不過很快,他就看到自家公子恢複了道貌岸然的模樣,淡淡道:“好了,你出去吧,讓陳升呂範回來後,立刻過來見我。”


    “是。”


    小廝答應一聲,連忙退了出去,這裏徐金鵬又煩躁的走了幾步,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站定步子,然後他嘴角邊便露出一絲陰鷙笑容。


    阮雲絲絲毫不知道有人要算計自己和素流雲,這個年因為有芸娘鍾南鍾秀和碧秋的陪伴,所以過得格外熱鬧舒心,眼看就要到正月十五,農村人淳樸,也有那心靈手巧之輩就做了一些別致的花燈在村裏賣,她們家也買了幾個,每日晚上點了蠟燭,提在手裏,倒也是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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