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南高高興興拿著錢去了,芸娘見他一路奔跑,唯恐他年少輕狂,忙追了出去叫道:“小心點,別毛毛愣愣的,當心摔著,哎呀……”


    阮雲絲這裏正看著鍾秀拌雞食,忽聽芸娘一聲驚叫,她和鍾秀都嚇了一跳,兩人忙奔出門來,隻見街門外站著幾個人,身後都是高頭駿馬,芸娘正把街門打開,把幾個人往院子裏讓,一邊笑道:“小公爺今兒怎麽想起過來了?”


    阮雲絲一看到當先走進來的蘇名溪,心裏就忍不住抽抽了一下,所謂做賊心虛,她每次看到蘇名溪,就覺著心裏卻是有點發虛,十分害怕哪一天對方就會換上怒氣衝衝的麵容,冷笑著對自己說:阮姑娘,你的事情露餡兒了,令尊特地托我來帶您回去。


    隻是這時候也唯有堆上一絲笑容迎上前,和蘇名溪打了招呼,一邊就在心裏恨恨道:幾個月不見蹤影,我還當和他的這段萍水孽緣總算是揭了過去,怎的如今又上門來?


    蘇名溪卻仍是那一幅溫潤如玉的模樣,微笑道:“過些日子要和皇上去西山狩獵,這兩個月東西奔走,許久沒練箭了,我也怕手上生疏,在秋獵大會上丟人現眼,所以帶著幾個人來這裏練練,好在這都是從小兒練慣了的技藝,倒也沒生疏多少,收獲不小。因為獵物多,所以特意給姑娘送幾隻過來,其他的已經命人都送回府中去了。”


    阮雲絲看向身後王彪等幾個侍衛提著的獵物,有狐狸,麅子,獐子,麋鹿,野羊,甚至還有一個動物連她也不認識。蘇名溪看到她困惑的表情,便微微一笑道:“那是雄麝,姑娘莫非忘了?從前我也帶過麝腿給你。”


    阮雲絲拍了拍額頭,笑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隻那時候兒是洗剝好的,我竟不知原來蓋了張毛皮後,竟是這模樣兒。”她一邊說就一邊在心裏腹誹,暗道這如果是現代,麝可是國家保護動物,你們這就要算作是偷獵者了。


    卻聽王彪哈哈大笑道:“姑娘不知道,虧得爺箭法如神,一箭射進這畜生的額頭令它喪命,不然假若有一口氣,這畜生也是要咬破自己的香囊,那就有些可惜了。”


    蘇名溪淡淡道:“用得著你在這裏替我吹牛呢?不過是運氣罷了,什麽箭法如神?沒得讓阮姑娘笑話。”話音落,他終於看到了在阮雲絲身後怯怯站著的鍾秀,疑惑問道:“這是……”


    “哦,我因為要染布,沒有個幫手不行,恰好芸姐姐家的兩個弟妹無處可去,所以就留在我這裏幫忙了。”因為那地下錢莊日後沒有再過來糾纏,所以阮雲絲也就沒將這事情透露出來,她知道隻要一露口風,蘇名溪就必定會幫忙,她並不想欠對方的人情。


    蘇名溪點點頭,微笑道:“小姑娘的模樣倒是極好,竟然肯如此踏踏實實的做工,算是難得了。”雖這麽說,但他卻並沒有因為鍾秀的光彩照人而對她多加關注,轉過頭問阮雲絲道:“是了,上次從姑娘這裏買回去的緞子,我原本沒在意,誰知我母親和幾個妹妹用了,都說這段子厚實勻密,十分難得,做衣衫和鞋子都好,且洗了幾次,那顏色竟一點兒看不出改變,讓我有機會,再來姑娘這裏買一些回去,說要多買幾樣顏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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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雲絲目瞪口呆,怎麽也想不到堂堂的國公府夫人,竟然看上了自己的綢緞,平心論,她自然之道自己織染的布質量很好,不過那到底還是麵向平民百姓開放的,在國公府這樣的人家裏,恐怕就未必能入流了,誰知今日蘇名溪竟特意提起。


    因隻好將流錦布莊剛剛提走了所有布匹的事情說了出來。蘇名溪點頭道:“如此說來,竟是我晚了一步。無妨,姑娘不是還要織染嗎?下一次給我留幾匹出來。是了,你這裏還需要人手嗎?要不要我給你安排幾個?”


    “不必不必,多謝公子費心。”阮雲絲心想我的天爺,這就夠多了,小公爺,請你千萬千萬別可憐我,對我這樣的照拂,能用您那名頭,偶爾扯扯虎皮做大旗,嚇走一些別有用心的家夥,我就知足了,別的我真無所求了。


    “真的不用嗎不跳字。蘇名溪的目光在鍾秀身上停了一下,那意思很明顯:不用你還請了人?他雖然對於染織一道是門外漢,卻也知道那活計十分繁重,不是一個女人能擔起來的,阮雲絲竟然靠自己的力量染出了那些布匹,真不知是有怎樣的力氣和恒心才能達成。因此心中對這個女子著實欽敬佩服。


    隻是令小公爺奇怪的是:素日裏自己若是對哪個女子流露出親近之意,當然,這是那些女人自認為的,哪怕自己和她們多說一句話,多看她們一眼,便立刻要趁機上前親近說話的。如今這個女子卻是自己真心想要親近一番,嗯,當然不是什麽男女之情,隻是和她在一起,身心都是十分舒暢,忍不住想和她多說說話,多了解下她的過往經曆,但偏偏,對方對自己的躲避之意卻十分明顯。


    蘇名溪最開始以為阮雲絲是立誌守節,誰知後來才得知她是被人休出來,既如此,便不該是為了守節避嫌疑才是。何況自己雖然數度上門,但始終守禮,並沒有逾越分寸之舉,因何到如今對方仍是一副淡淡的拒人千裏之外模樣呢?


    如果換做別人,便是上趕著求這位小公爺去家裏也不能夠。但世事往往弄人,這世上怕也隻有阮雲絲是一心想將蘇名溪往外推的,卻偏偏隻有她推不出去。蘇名溪也知道對方這種態度,自己就該斷了往來,即使憐惜同情,也感激那一夜收留之恩,年節時派幾個小廝仆人來送些東西也就是了。可他卻偏偏管不住自己,這一晃幾個月沒登門,已是他極力克製的結果,可昨日在朝堂上看著權奸陷害忠良,偏偏自己還不能因為一時義憤強出頭,因此心下鬱悶時,就又不由自主想到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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