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微鬆,話筒滑過睡衣柔順衣擺,“啪”,摔落在話機上。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白選的財務顧問金莓女士倚在床頭,咬牙切齒地對懸空浮於自己麵前一尺遠的鏡說:“回頭等他知道我騙了他,指定會跑過來罵我。讓個小輩指著鼻罵,你說這滋味會不會好受?”


    半尺長和寬的方方正正鏡裏清晰顯示出白選微髒的臉龐,她笑眯眯地說:“您也沒騙他,剛才您說的話,可不就是我的原話麽?”


    確實是原話。不過金女士選擇性地忘了告訴元啟森,白選除了那兩句話以外,還說了些別的。譬如她要是回不來了,財產該由哪些人繼承。這些話一旦吐露出去,元啟森立時就會知道白選去了哪裏。


    金女士放下寫了好頁紙的本,推了推平光眼鏡,神色肅然地說:“你真的考慮好了?”本上麵記載的都是白選方才所說遺產分配事項,她這上任沒多久的財務顧問都有份。瞧著鏡裏這個一根筋的少的,再想起那個一根筋的老的,金女士心裏異常不得勁。


    鏡裏的白選正在用力揉搓自己的臉蛋,把臉頰擠出令人發笑的古怪模樣。她打著哆嗦抱怨:“真是見鬼,明明才十月份,這裏怎麽就冷成這樣?可凍死我了”痛快地打了兩個噴嚏,她才回答金莓的話,“我人都已經到了修士盟的地界兒,你說我有沒有考慮好?”


    “你這丫頭鍾木蘭就怕你意氣用事,結果你還是頭腦發熱跑去那裏。你以為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嗎?”話雖嚴厲,金莓眼裏卻掠過極之柔和的神色。


    “我這次來是搞破壞的,不是要當英雄。搞破壞的小人物,不需要天下無敵。”白選認真地回答。


    金莓看見她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裏,頭上和身上都胡亂纏裹著不知名動物的皮毛,手裏拖著一頭有牛犢那麽壯實的野物。詫異地前傾身體,她問:“那是什麽野家夥?”


    白選扭頭看了一眼獵物,猜測道:“我估摸著是變異以後的雪狼,不過比荒原上的變異狼厲害。”皮皮說沒有晶珠。


    金莓搖頭道:“你這丫頭,我可告訴你,德公會有一支騎兵就是用雪狼當坐騎的。你小心著點。”


    “不會。這頭狼被我殺死時還野性未馴。”白選催促道,“能不能給我講講大法官的計劃?”


    “好好為了防止你搞錯了破壞,攪了鍾木蘭的謀劃,我這把她的計劃一字不漏地告訴你”金莓無奈地搖搖頭,從床頭櫃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上。煙霧很快就繚繞在鏡附近,她美麗知性的麵孔頓增性感魅惑之意。


    “我就知道找您肯定沒錯。大法官肯定交待過您吧?”鏡那邊的白選鑽進了一個山洞,正拿幾塊大石堵住洞口。也許終於感覺到了暖意,她把身上的天然皮草扯下,露出裏麵穿著的大襟右衽交領銀白色曲裾深衣。再把帽一摘,一個堪比海人小姑娘和和的鋥亮腦袋便露了出來。


    話說光頭和如此古典的曳地長裙實在不般配,何況此時那裙擺還被白選粗野地撩起綁在腰間。也不知道這麽高難度的穿衣風格,她是怎麽打造出來的。


    金莓被白選如此非主流的造型驚住,一時失笑出聲,竟然被煙霧嗆了連連咳嗽。她瘋狂大笑,直接俯在錦被上直不起腰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說怎麽覺得你走起路來別別扭扭,你上哪兒淘弄來這衣裳?怎麽變成個小尼姑了?”


    與金女士相隔天遠地遠之遙的白某人苦著臉摸摸光腦門,又扯了扯濕漉漉的裙擺,蹲在地上掏出匕首開始解剖死狼。她瞅了眼月華寶鏡裏笑得前仰後合以致*光大泄的財務顧問,歎了口氣說道:“浮城的碧君,你哈認識啊?”說著話,她瞅一眼山洞角落裏那團黯淡的火苗。


    “那隻愛臭美的小鳥兒?”鏡裏的金女士抹著眼淚笑著說,“聽覃樂說起過,好像在浮城的地位不低。”


    何止是不低?那位簡直就是白璧無瑕母親的代言人白選思及這些天的經過,想到什麽好玩的地方,悶笑兩聲說:“這是她給我的衣裳,說是修士盟的人都是這般穿著。可是我這光頭,配著這身曲裾深衣豈不更古怪?不過也不怪她,這一路上她也被我整得夠慘。”確切來說是被皮皮整得夠慘。


    白選執意要去修士盟,碧君苦勸不果。唯恐白璧無瑕死命相跟,碧君幹脆提出由她老人家屈尊護著白選一起去。於是等皮皮返回後,白選留下一封措詞嚴肅的信,與碧君星夜離開行宮,直奔修士盟地界。


    路途種種就不詳細說,反正碧君毒舌肆無忌憚慣了,自然沒什麽好聽言語。白選雖然聽白璧無瑕提過碧君那是連城主大人也敢毒舌攻擊的牛妖,但是忍無可忍之時她仍然會反唇相譏。


    重生兩世人,前世備受各種國罵“熏陶”,今生又混在低層資探員隊伍裏那麽久,白選什麽粗口不會爆?有次氣極,被碧君擠兌得怒發衝冠,她喊了皮皮去拔碧君所化漂亮大鳥的羽毛——她自己拔不動。


    為了這事,碧君差點沒把白選扔到地上摔死。虧得她還記得背上這女是自家少主的心頭愛,一口南明火噴出憤憤然給白選剃了個禿瓢。


    皮皮不幹了,張牙舞爪就撲過去。可憐碧君一千多年的大妖,一身華麗麗的羽毛被拔掉大半。要不是白選拚命製止,不但碧君充盈的妖力,就連本命南明火的火種都差點讓皮皮給啃掉。皮皮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話——它是這個世界第二強大的高高手。


    但碧君並不知道皮皮的存在,於是把能夠吞噬妖力和本命火種的能力歸結於白選。她看白選的眼神有了極大的變化,直呼白選是怪胎。以前的梅將軍也擁有吞噬異能,可是沒聽說過連南明火這種妖禽本命火都能吃掉。


    白選也終於明白,妖怪這麽講究實力的種族,與他們講道理遠遠不如和他們打一架來得實惠。就算是女妖,那也講究拳頭大小。她和碧君純屬不打不相識,往後的旅程和諧很多。碧君也承認,以白選的實力當少主的妻盡夠了。


    終於到了修士盟一個名為德郡的地方。碧君因南明火種受創,實力大減。來到這片她聲稱地下湧動著極陰之寒氣的雪原,她竟然不能維持最強實力狀態,隻能變身成拳頭大的小鳥兒,很沒形象地縮頭又藏尾。


    碧君提醒白選最好去找虛境公會前來觀禮的人,因為浮城有幾位大妖混在其。她還告誡白選千萬千萬不要胡亂逞強,別把鏡全都打碎了。個體實力再強大,深入虎狼之穴也免不得麵臨雙拳難敵四手的境況。


    白選無語地看著四周的白茫茫一片,碧君居然在這裏掉了鏈。然而瞧瞧掌心這隻可憐兮兮、羽毛都黯淡無光參差不齊的小鳥兒,她知道碧君是徹底指望不上了。


    先找了個山洞讓碧君調息,再出去打了頭雪狼準備當晚餐。路上白選決定和金莓聯係看看,果然得到了金女士的幫助。也由此可見,鍾木蘭其實已經考慮到了白選跑去修士盟的可能。


    那邊金莓女士笑夠了之後,拿出一張非常精準的地圖貼在鏡上。白選也顧不得吃飯,湊過去仔細研究。她發現自己此時身處的位置離德郡的郡城德城已經很近,這片雪原的名字就叫德原。她遠遠看見的那座針形建築就是德城內的德塔,德公會的成立十五周年慶典就在塔下舉行。


    可是要怎麽才能混進去?想想也知道,德城絕對戒備森嚴。慶幸的是,這片大陸的語言體係不分國界,白選與人交流木有問題。並且據碧君說,修士盟華夏裔的賤民相比其餘人種地位較高——能高到哪兒去,不還是賤民?


    修士盟的人種偏向非常嚴重,要比虛境還要嚴重得多。修士盟的長老聯席會議,能列席的長老們百分之七十都是華夏裔。可以說,修士盟基本上就是華夏修士的天下。要不是聯席會議大長老是洋人神祭司,隻怕修士盟早就成了華夏修士的一言堂。


    金莓女士大概地把鍾木蘭的計劃說了說。但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現在情況究竟怎麽樣她也不大清楚,還是要靠白選自己去琢磨。這兒聽完了金女士的嘮叨,白選也割出了一大塊狼肉。就在這洞裏架起火,隨便烤熟了裹腹。


    碧君展開翅膀,飛到火堆旁邊小雞啄米似的叼著狼肉。她張開小嘴嘰嘰喳喳,把這頓晚餐大肆批評了一頓,卻又大呼小叫和白選搶食。難吃,確實難吃,可咱這是去搞破壞的,不是來觀光旅遊的,您想吃好的,回去再說吧。


    幽怨地瞥著白選,碧君用小翅膀掩嘴打哈欠,飛到白選懷裏窩住,懶洋洋地說:“呐,小乖,外麵來了個男人。看上去挺好吃。”她奸笑起來。


    不用碧君說,負責望風的皮皮已經向白選報告了有人在洞外探頭探腦。來就來吧,正好缺個熟悉情況的當地人。


    抹抹嘴巴上的油,白選把碧君使勁塞進懷裏,走到了堵住洞口的大石頭後麵。她也挺納悶,這座小山包可不止一個山洞,這人是怎麽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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