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通電話過後,好心情全沒了,元啟森覺得很對不起白選。居家和元家關係微妙又緊密,以前居東籬在世時,兩家可以說得上朋友,現在居家淪為元家的附屬家族。


    如果元家不能庇護居家,未免讓其餘因各種關係捆成一團的家族寒心。假如白選出了什麽事,元啟森還可以借題發揮,大大發作。但她活得好好兒的,這件事就大有可能被家裏大事化小事、小事化了。對此,元啟森很清楚。


    居家人對白選下手,大概聽聞居東籬先傷於白選之手,其後才被沈三多爆頭。那一家人表麵不顯,其實心裏都還記著這筆帳。沈閑固然要父債償,可究其根源還是白選。元啟森懊悔自己怎麽會忽視了此事,他前段時間實在是被“晶”給死死纏住了。


    祖父肯定已經知道下午發生的事兒,這才搶先處置了居家人。曙光公會副會長落馬,居家少了位流砥柱,但元啟森也知道祖父對居葵早有不滿。其餘居家弟被發配去往低等大區拓展業務,又何嚐不是祖父對居家的另一種保護?


    元啟森敢肯定白選不會罷休,以她的性格這種殺身之禍不可能就這麽隨便放過,何況她如今的處境也由不得她心軟。殺雞駭猴的招數雖然老套,卻未必不管用。她必定會找機會報複。


    對白選察顏觀色一番,元啟森深深覺得在年前有必要讓居家那些混蛋少在首都露麵,這樣她才會答應回家過年。從沙發裏掙巴起身,他趿著拖鞋走到白選身邊,拉了她的手去往陽台。邊走邊輕言細語說,別讓糟心事影響心情,總有找回場的時候。哥哥什麽時候都站在你這邊。


    “我心如磐石。”白選俏皮地笑笑,借用了刻在磐石會議心大門口的那句話,“你要相信一名優秀資探員的心理素質。這麽點小事就影響心情,怎麽去麵對荒原之上的殺機重重?”


    她剛泡了澡,發上身上都有淡淡馨香,被熱氣蒸騰過的臉蛋酡紅,像是吃了許多酒。元啟森與白選身高差不多,這麽肩並肩與她走在一起,側臉便能嗅到香味兒。她笑著說這話時水靈靈的眼睛眨啊眨,挺翹的鼻梁微皺,神情活潑又可愛。


    心裏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元啟森下意識扭頭,正見走在斜後方的花滿樓笑吟吟地瞧著白選,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立時惱了,狠狠瞪了花滿樓兩眼,和白選靠得更近。心說話,已經被你勾走了一個妹妹,小乖我要多留幾年才肯讓討厭的臭小們來追求。你這花心大蘿卜滾開


    花滿樓被元啟森狠瞪,深覺莫名其妙。他也在心裏納悶,以前沒見啟森動不動就牽著慧初走,到底是雙生兄妹不比尋常。想起元慧初,花滿樓又苦惱,真的要結婚了?薩薩那兒又要怎麽說咩?


    不知是不是聽見了花滿樓的心聲,還是察覺到些許不和諧氣氛,白選突然扭頭對花滿樓陰森森齜牙而笑:“我不管你娶誰當大老婆,以後又娶多少小老婆。我要提醒你,你得對薩雅特好點,別辜負了她為討你喜歡去學的那些東西”


    尷尬地幹笑兩聲,花滿樓咕噥:“薩薩在我家還是挺招人喜歡的。我其實沒打算娶多少老婆,可惜人太帥……”


    打量元啟森的表情,他在心裏歎氣,以前一說起黑珍珠,啟森的臉色也要變得黑如鍋底。現在他親妹妹說著明顯有偏向的話,他半點異樣表情也沒有,可見還是親兄妹更親。


    封閉式陽台上早已準備好了酒水飲料點心,雖然是冬季,但飲用之物都拿熱水鎮著,點心也是熱騰騰的,顯然出鍋不久。遠處已有煙花在天空綻放,隔音牆效果太好,基本上聽不見動彈。白選稍稍推開了點窗戶,才有“呯呯”聲不絕於耳。


    花滿樓倒上酒,元啟森從來不沾酒,卻也要了一杯。“十八歲果然是大人了。”花滿樓嘿嘿取笑,見白選站得甚遠,湊近元啟森低聲說,“兄弟,什麽時候哥哥帶你去開個犖?你也老大不小了。”他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可憐元啟森如今腦波值已經有五百多,竟然花了三秒鍾才讀懂了深藏在花滿樓眼底的猥瑣表情。他冠玉般的臉頰刷地紅了大半,又氣又急地瞟了白選一眼,確認她正在驚歎煙花的絢爛,應該沒聽見花滿樓剛才的話,這才壓低嗓音怒吼:“你胡說什麽?”


    可不知為何,他心裏竟然有隻耗在亂跳亂竄,鼻旁似乎又嗅到少女的清香。忙忙啐了一口,臉紅得滴血。


    花滿樓認識元啟森十年,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羞窘,一張小臉兒都可以當大紅布用了。“哥哥可是好意,你呀……唉約,你要殺人滅口不成?”花滿樓怪叫著跳開,卻是惱羞成怒的元啟森拿酒瓶當頭砸下來。


    白選歎了口氣,自己再裝下去,那邊非得出人命不可。她把窗戶拉上,扭頭望去也不禁噗哧笑出聲。元啟森那模樣簡直就像要殺人,偏偏從脖頸、耳根到額頭都紅了。怪就怪陽台的燈光太明亮,什麽顏色都瞧得一清二楚。


    聽見那邊傳來清脆笑聲,元啟森覺得自己以後更加沒立場哄小乖叫“哥哥”。小乖是那麽強大的異能者,說不定把方才的話都聽在耳朵裏,真是丟死人了他血氣上湧,抓起酒杯咕咚便喝了一大口,立時被辛辣味道嗆得連連咳嗽不止,心裏卻想,這下可好,臉再紅也不怕。


    白選急忙走向二人,瞪了悶笑不止的始作俑者一眼,給元啟森輕輕撫著後背,也強忍著笑意說:“你身體不好,別喝酒。十八你真是的,幹嘛給他倒白酒?”


    “是是是,小姑奶奶發話,我這就給啟森來杯……”花滿樓壞笑著拉長聲調說,“飲料。還是蘋果味兒的吧?”


    “給我酒”元啟森好容易喘勻氣,聞言又咳了兩聲,對花滿樓怒吼,“倒酒”飲料那是小孩喝的,當老不知道你丫的一腔壞水麽?


    淩晨,磐石會議心響起元月一日到來的鍾聲時,桌旁邊趴下了兩個大男人。白選隻在元啟森喝醉以後,實在被他纏得沒辦法才喝了一杯。從一開始元啟森逼著花滿樓喝酒起,她就知道三個人裏自己必須要清醒。


    別看元啟森瘦弱,還是個病人,酒量竟然頗宏。他不許花滿樓用內力化解酒精,硬是靠酒量報了方才的被取笑之仇,當然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白選估摸著,元啟森這十七年的人生當,隻怕這是最為盡情暢快的一個夜晚,他的笑聲都比往日宏亮肆意了許多。


    窗外禮花接二連三照耀夜空,說好要一起迎新年的人卻趴在桌上迷迷糊糊不知嘟噥著什麽。白選啞然失笑,這樣也算是三個人的新年吧?還真夠特別。


    考慮到第二天要在閉幕式上發言,白選在保鏢們把倆醉鬼扛回房之後,細細叮囑了一番還是去睡覺。元啟森的隨行人員裏有位醫生,比她更合適照顧人。


    元月一日的閉幕式在開放式大會議廳進行,沒有了小包間,所有人沿著圓形會議桌而坐。最裏麵兩排是身份最尊貴的來賓,正間的講台就是發言之處。


    果然如趙校所說,天舟共和國的元首閣下帶領議會副議長、主管資探總局的國務院資能源部長、科學院院長以及其餘相關部門的一票高官出席了會議。


    白選上台發言時很緊張,這麽多重量級高官就在她不足十米的地方坐著,哪怕把他們都當成大白菜,那也金光閃閃一大片。會議廳安靜得針落可聞,隻有按動快門的聲音“卡卡”作響。


    鎂光燈閃爍不停,白選告訴自己要鎮定。忽然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她的目光倏地瞟過去,卻見本來應該宿醉未醒的元啟森和花滿樓竟然都坐在台下微笑著凝視自己。她使勁咽了口唾沫,雙手用力按在講台上,勉強露出個笑容,從發緊的嗓眼裏擠出話來。


    “尊敬的閣下們,來賓們,資探同仁們,上午好我的名字是白選。”萬事開頭難,說了這句話,她的聲音終於放開。


    “我今年十七歲,十二歲起以資探公會預備營成員的身份參加第一次資探活動,迄今不到五年。因為這樣淺薄的資曆,當尊敬的趙校告知總局給我上台發言的榮譽時,我很驚訝,誠惶誠恐。謝謝”白選走出發言台,向資探總局的官員們和所有來賓各鞠了個躬。不知是誰起的頭,漸有掌聲。當然並不熱烈,純屬禮貌性質。


    再次回到發言台後麵,白選望向台下一眾複雜眼神時已經能做到腿不發軟、手不抖。她微微笑了笑,繼續說:“但是我在起草發言稿的時候,卻又發現自己其實對得起這份榮譽在我不到五年的資探員生涯,我所在的隊伍一共上交過十多枚晶珠,三枚晶石……”


    台下便有人露出不屑神色,嗡嗡議論聲四起。白選又是一笑:“我知道這樣的成績對各位來說不值一提,但您們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所在的資探公會隻是個低等大區的小公會,全國排名……”竊議聲漸漸止息,她才說,“在我離開時貌似是三百八十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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