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選提起反訴,其身份不限於親鑒定案的應訴被告,而是一名資探員。她要求的象征性精神賠償直指上次大任務,這讓不少消息靈通的媒體心神振奮。


    要說那次大任務的真相,雖然不可能完全暴露出來,但總是有些端倪。主要原因還在於無功而返,又令參與任務的各大家族損失不小。他們對始作俑者元啟森和元家都很有意見,自然而然會有些許怨懟之言流出。空穴才會來風,任何流言蜚語總有源頭,絕不可能無跡可循。


    隻是事情畢竟涉及到了元家和諸多大家族,之所以有不利於元家聲譽的言語流竄,那也隻是給元家施加壓力的一種方法。隻要沒到最後一步,大家就不可能真正撕破臉皮。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行事規則。


    所以,一些媒體人縱然知道大任務有許多內情,也無從知道真相。這讓懷著不同目標的媒體人深表遺憾。難道這位白小姐也是知情人?能不能從她這裏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白選要求公開審理此案、且通過實況傳播,元承智早就考慮到她此舉是在威脅。隻要她就大任務之事吐出一言半句,也許就會煽動起媒體甚至資探員們的氣焰。


    但一來元承智相信,那些不該說的話,白選自己也有顧慮,她現在還不可能得罪身後站著的那些人。二來麽,就算白選是異能新秀,潛力還超過了夏爾,可她現在畢竟還不如居東籬這樣的老牌異能高手。


    元家已經舍棄了不少東西,為了達到那個目的,再多舍棄些也沒什麽。元承智向來認為,曆史由勝利者書寫


    白選的話還未曾說完,元家律師立刻起身大聲叫喊:“法官閣下被告所請與本案無關,我方懇請法庭駁回其請求”這種時候也顧不得法庭紀律,天知道這膽大包天的死丫頭還會說出什麽話來


    “你們為什麽不敢讓我把話說完?”白選不顧協理法官大力敲擊醒堂錘,尖銳地指控,“那是因為你們心虛元家做了什麽事隻有你們自己心裏才清楚那東西真是元家的嗎?雅江海域那隻大海妖會笑的……”


    皮皮忽爾示警,白選隨即感覺有股無形的壓力向自己迫來。這種壓力不是周久人利用氣壓把人生生往地下壓扁,而是在瞬間,似乎她身處的空間突然變得窄小無比,如同上下左右有四堵看不見的牆往間拚命收縮擠壓。


    手背淌出暖流飛快地向白選身體各處奔去,重重地喘了口氣,她才覺得這種要把五髒腑都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可怕感覺正在消失。雖然不能明確指認是誰幹的好事,但毫無疑問來自元家那方。憤恨地瞪了居東籬一眼,這老家夥不是空間異能者嗎?笑,你個老菊花還笑走著瞧


    “肅靜肅靜”


    白選不得不閉嘴之時,協理法官也把醒堂錘敲得山響,並且厲聲喝斥:“再敢咆哮法庭,一並驅逐”


    目的已經達到,白選暫時選擇退讓。你們不是要財產保全嗎?好啊,那咱們就再來個精神賠償。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是否能夠被傳播出去。媒體可以控製,所謂實況傳播,也同樣多的是耍手段的辦法。然而隻要有那麽一兩個漏網之魚帶出去了些許火星,日後將導火索點燃,未必不能星火燎原。


    就大任務之事,白選說得很含糊。隻因此事涉及到很多家族,包括給自己提供法律支持的諸家。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使用終級大招,方才隻是警告而已。


    元家如果老老實實不出妖娥,白選也會老老實實陪著玩。但要是元家敢去申請財安保全,用國家力量逼迫她交出晶玉,她就會把所有事情都大白於天下


    不過,剛才突然失音的事兒,可不能就這麽算了隻是現在還不能做什麽,萬一老家夥又出玄虛,沒有皮皮護身,自己隻怕難以應對。白選隻有暗恨在心。


    一番吵嚷,在協理法官的醒堂錘和法警的警棍雙重壓迫下,法庭重新安靜下來。可惜,剛要進入舉證質證階段,原告席又突發狀況。


    貝幼菁被控製住了身體,卻沒有人可以控製她的思想。連番打擊終於讓她徹底清醒,同時也想起臨行前母親充滿了憂慮的警告。這件事,果然是有蹊蹺在內


    即使還不太清楚家族想得到的重寶究竟有多重要,又與元啟森有怎樣重大的關係。但貝幼菁與元繼理抱有同樣的想法——已經辜負了孩十七年,難道還要再度傷害她?就算元家非要得到那寶貝不可,也不至於把孩逼到如此地步


    公公的有所隱瞞和此時被首席律師點明處境,更是讓貝幼菁心有明悟,同時也很擔心丈夫。她了解元繼理,知道如果丈夫清楚此事,必將與她持同樣的看法。那麽,丈夫沒有到堂,恐怕不像公公所說是去參加某個項目。至於離奇失蹤的兒,她原本也掛心不已,好在開庭之前她已經接到了元啟森的報平安電話。


    沒有辦法掙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禁錮,但又不想在原告席上多坐一秒鍾。貝幼菁采取了非常無奈卻很有效的辦法——回憶昨天看到的有關白選的介紹。


    不得不說,這份指向性極強的刪節版情況介紹,既成功刺痛了母親一顆愛女之心,令貝幼菁放下丈夫和兒,不顧身體虛弱趕來參加庭審;卻又同時給予了她抗拒不公的巨大力量。


    腦海再度出現一行行平淡、實際上處處沾滿血淚的字,貝幼菁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終於,束縛她的力量突然消失,而她也翻著白眼,鐵青著麵孔暈倒在原告席上。


    貝幼菁生產之後才誘發了心髒病。也就是科學昌明的天舟,她又身在元家這樣的頂級醫藥世家,哪怕病情無法根治,向來也控製得極好,十多年來真正病發的次數少得可憐。


    可惜,十幾年的養護一朝盡毀。從頭一天算起,貝幼菁已經昏迷了好幾次,雖然並沒有發病,但每一次都必須服用藥物才能讓自己好受點兒。


    她的身體狀況其實不適合出庭,可身為母親,她強烈要求親自出席,事先也服下了防止病發的藥物。這次她的故意為之,不僅僅暈厥,而是真正誘發了心髒病。隨行醫生立即衝入原告席,對她進行緊急救治。


    白選蹙著眉頭看著那一幕,不明白那女人身體這麽差,還跑來這裏受虐為的什麽?場一片混亂,協理法官不得不宣布暫時休庭。


    戲劇性的是,如同十年前慈心孤兒院繼承權案審理間,黑十八推開陽台的大門闖進來一樣,這扇明明被從裏麵閂死的門突然被重重撞開,元啟森焦急地衝向母親。


    隻是驚鴻一瞥,白選卻仍然看清楚了他的容貌。那張還有些青澀、卻與自己當真極其相像的麵孔讓白選的心莫名悸動。一股不知從哪兒來的悲涼感覺從心底悄悄蔓延而出,逐漸侵蝕她的整個靈魂。


    貝幼菁的冒死行為終於贏來了機會,隨行醫生采取緊急措施之後,她的意識有極其短暫的清醒。她眼神茫然,甚至沒有發現兒已經出現在自己身邊,語聲微弱地吐出兩個字就再度暈厥過去。她說,調解


    被抬出法庭時,貝幼菁唇色青紫,並且漸漸向烏黑色轉變。她的滿頭烏發也在幾分鍾之內就隱現了不祥的灰白之色。坐在旁聽席上的人們大多數都唏噓不已,這場庭審不管誰勝誰敗,受傷害的人裏絕對會有這位不知內情的母親。


    元啟森用力擦去淚水,目送母親被送走。他很想拔腿跟出去,但他不能。深深地呼吸,他抬頭看向被告席。盡管已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與那個人對視,他的大腦仍然停滯了幾秒鍾,幾乎不能思想。


    ——打敗了自己的那個女孩,讓自己輾轉反側不能眠、咬牙切齒痛恨、處心積慮算計的敵人,原來才是自己嫡嫡親的雙胞胎妹妹


    她坐在那裏,神情安祥,仿佛看戲一般,靜靜注視著原告席。她麵龐上無悲也無喜,既不傷心難過,也沒有幸災樂禍。她鎮定,她的目光如此清冽冷漠。元啟森覺得,他看見的根本不是另外一個人,而是鏡的自己。


    不僅五官輪廓一模一樣,就連這種蔑視所有、藏在靈魂深處的驕傲也與自己如出一轍。元啟森好似也得了心髒病般的呼吸因難,他的目光無法從白選臉上移開。


    在場所有人,不是看向元啟森,就是盯著白選。電視屏幕曾經出現過的兩張對比照片就夠讓人吃驚了,但此時親眼看見傳說真正的龍鳳雙生兄妹,人們仍然深感震撼。


    哪怕是白選的法律後援團,在眼前發生如此一幕之後,也不得不承認,所有證據都是浮雲,這世上就沒有比元啟森和白小乖更像雙胞胎的雙胞胎。


    ——宛若鏡內外的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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