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陌走了幾步,回頭去看那人,隻見他軟軟地趴在水潭邊上,一動不動,再沒有了先前的飛揚跋扈。再怎麽說這也是一條人命啊,按他說來是中了毒,再不救治,隻怕……


    她正猶豫著是不是真的要一走了之,放任不管,男人微弱的聲音卻突然響起:“你想走,我自然攔不住你,不過隻要你敢走出洞口半步,可別怨我救不了你。”


    “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隻是下了一點點毒,解藥……咳咳,隻有我有。”


    林阡陌又驚又怒地看著他,原本對他心存的一絲憐憫蕩然無存,為自己的善良錯付了人心痛不已,把善心用在這種人身上,簡直就是浪費,她就覺得蹊蹺,這人在水裏摟得她這樣緊,想來那時是在搞小動作了。


    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轉身過去,在男人身上摸索,從頭到腳都沒放過。男人沒防到林阡陌膽子這麽大,他自小到大,家教甚嚴,從未與女子這般親密過,之前抱林阡陌也是情非得已,這會兒給她小手在身上這麽一陣亂摸,蒼白的臉上不由得浮起一絲紅暈來。


    “你這小姑娘,怎麽不知害臊!”捉住林阡陌伸向腰間的手,他腆然斥道。


    林阡陌白了他一眼,心想事關生死,鬼才守那該死的禮節,何況之前他不也一樣。抱了一堆搜出來的瓶瓶罐罐,揚眉問道:“解藥是哪個?”


    男子搖頭,擺明了不告訴她,她便自己動手,打開瓶子一樣樣地察看。瓶裏裝的有液體有粉末,瓶塞密封性很好,沒有被水浸透,她這麽胡亂一拔開,有些反倒進了水,受潮了。


    “你最好別亂試,這些藥有的是解藥,有的是□□,你若試錯了,隻怕死得更快。你救了我,我自然會告訴哪一瓶是解藥。”男子呼吸逐漸窘迫起來,額頭上滲下了豆大的汗珠,想來毒開始發作,忍受不住了。


    林阡陌說道:“你這人太奸詐,我不信你,萬一我救了你,你不管我一趟跑了怎麽辦?”


    男人見她一臉戒備,苦笑道:“我現在渾身無力,你……你可以將我捆縛起來,我身上的匕首你也收了去,你還怕什麽?”


    林阡陌想想也對,他既然都說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照辦不是?山間生長的藤蘿極為結實,從透著天光的崖洞口逮了一叢進來,用繳獲來的匕首砍了幾棵,將男人手腳捆了個結實,兩隻腳綁在一處,左手因為受了傷,沒有再為難他,隻將右手捆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男人的意誌力很強,看他流血的程序和那難看的臉色,若是普通人早就暈過去了,他卻強撐著未曾昏迷,睜眼一直看著林阡陌。


    林阡陌被那眼光看得不自在起來,站起身雙手插腰,呼喝道:“現在你是俘虜,一切都得聽我的,把眼睛閉上!”


    這次男人意外地沒有與她作對,依言閉上了眼,沉聲說道:“捆好了,先幫我把肩上的箭頭挖出來。”


    林阡陌前世看過很多武俠小說,今天看到了武林真人現場秀,沒理由不心生畏懼,對小說中描述過的那些中毒症狀,她可是記憶猶新,生怕給□□弄得慘不忍睹,再怎麽心不甘,這一刻也隻能受製於人。


    他死了,自己就沒救了,現在可以說林阡陌比他自己更希望他不要有事。拿了匕首割開被血凝固的衣裳,她看到了那獰猙的傷口。看來這人不是今日才受的傷,肩頭中了箭,可能想拔出箭來,卻弄斷了箭身,隻留了個箭頭在肉裏,箭頭上淬了毒,隻草草地敷了些藥,流出的血是黑的,散發出一股惡臭。


    “快些呀!”半天不見動靜,男人睜開眼催她。


    “你……你這傷什麽時候弄的?”她問道。


    “兩天了,被那群家夥一直追著,甩不脫,也沒來得及處理,隻胡亂抓了些解毒粉撒在上麵,若再不治,就算不死,這條胳膊也會廢了。”


    “好吧,就當是殺雞,我也不是沒幹過!”林阡陌狠了狠心,刀尖對準了他的傷口挖了下去。


    “你竟然把我比作雞,你……”男人抗議的話才到嘴邊,被刀尖戳入的刺痛硬給憋了回去,咬著牙發出一聲悶哼。


    “哦,錯了,應該是鴨子!”她更正道。


    聽到他的悶哼,林阡陌下手更不留情,心中充斥著一種報複的快感,每剜下一塊腐肉,她便在心裏念叨一句:叫你恩將仇報!叫你拿藥毒我!


    她下了七次刀,才將他身上的腐肉剔除幹淨,按他的指示倒了一瓶白色的粉末在上邊,味道聞起來有些像雲南白藥,看來是消炎止血的,林阡陌撕了他蒙臉的布包住傷品,沒濕的也隻有那個了。


    做完了這一切,林阡陌對他說道:“好了,現在告訴我,我的解藥是哪一瓶?”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說道:“我兩天兩夜沒合眼了,現在很累,先睡一覺,醒了告訴你。”說完還真放心地頭一歪,沉沉睡去。林阡陌扯著他晃了幾晃,喂了半天,也沒將他弄醒,也許那家夥是在裝睡,她亦無法,隻得挪了挪身子,坐到另一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男人熟睡的時候,追兵搜山終於搜到了這裏,想來是小紅馬的嘶叫引得他們兜了圈子,不然早就該搜到這裏來了。林阡陌一動也不敢動,憋住了呼吸,生怕給人發現這半截山石後另有洞天。聽聲音似乎是有人探頭看了看,說這裏是一處斷崖,便沒有人再過來,等人聲散去,林阡陌又靜坐半晌,才放開了捂住嘴的手,大口呼吸。


    縱然沒有中毒,夜時林阡陌也不敢一人在深山行走,隻得安下心來,準備在這山洞裏過一夜。身上濕淋淋的難受得緊,之前幫男人療傷,又染了血跡在身上,她幹脆蹭到潭水裏,脫去一身衣裳,躺到水中,先將衣衫搓洗了一遍,使勁擰幹,鋪到岩石上晾著,然後將自己裏裏外外清洗了一遍,泡在溫泉水裏就不想起來。可是水也不能泡太久,呆了一會兒,她還是隻能起身,穿起潤濕的衣衫,靠在岩石上對付這一夜。


    這個身子馬上十七歲了,卻沒發育完全,還不如前世裏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豐滿。林阡陌前世可是豐滿的平庸女郎,到這裏終於體味了一次中性美,相貌倒是越來越見秀美,隻是身材不見提高質量。不過我們的阡陌對外貌的要求不是很高,她更注重的是內在美,相信“腹有詩書氣自華”,立誌要把自己打造成為金陵國的成功人士,給她的家人一個美好的未來,至少要從農村包圍城市,不說成為大富,小康之家是一定要的。


    林二回到楊老爹家,將事情經過一說,楊老爹也是個急性子,抓起弓箭就要上山。林大娘緊緊地皺著眉頭,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心焦不已,那是她唯一的女兒,萬一有個好歹,她如何對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但她知道這時候急不得,攔住了楊老爹。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急也沒有用,等我們趕到山上,天也黑了,萬一要是再有人出個什麽意外倒不好,這樣吧,等一晚,既然陌兒臨走前有交待,想來她也是有主意的,明日天亮,咱們再進山去尋也不遲。”


    林大娘本來也想,如果發動村民夜裏上山,打著火把倒是不怕什麽,但是既然那些人是有功夫在身的,誰知道是個什麽來頭,萬一招惹了什麽禍事,給全村人帶來災難就不好了。她是個有見識的女子,雖然心中焦急,也隻能這麽辦。叫了林二進去,細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她點了點頭,也沒交待什麽,隻讓林二安心睡覺去,她自己卻一夜未眠,雙手合十,誦經誦了一夜。


    一絲光亮順著洞頂斜照到林阡陌眼上,她揉了揉眼,醒了過來,打了個哈欠,驀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山洞裏,四下打量了一下,卻發現除了自己,洞中並沒有半個人影。難道昨夜的一切隻是個夢?她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真的像一場夢,那個男人,不著痕跡地走了,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遠處傳來一聲聲呐喊,叫的是她的名字,她聽出了爹娘和弟弟的聲音。林阡陌鑽出洞外,對著山間大叫道:“我在這裏……”


    她抬手將散亂的頭發挽起,忽然摸到脖子上的紅繩不見了。不對啊,就是洗澡的時候也沒有拿下來過,難道是掉到洞裏了?那玉佩可是她的全部家當,一直貼身戴著,困難時刻可是能換銀子的東西,掉了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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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陌急急回洞,四下尋找,剛走幾步就發現了地上一行用細小的枝葉一點點拚成的字:小丫頭,說你中毒是騙你的,我走了,你對我那麽凶,總得給點補償吧,你身上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就那玉佩看著還不錯,我就帶走了,後會有期。


    林阡陌在山洞裏啊啊啊一陣大叫,悲憤不已,好人沒好報啊!她可憐一隻烏龜被誤殺,救了一個人被盜竊,世間還有比她更倒黴的“好人”麽?


    發泄了一通,她惡狠狠地指天發誓:“死鴨子,別讓老娘再遇到你,否則看老娘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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