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晝短暫,金燦燦的陽光剛剛落下西山,過的不久，整個長安便籠罩在淡淡的暮色之中，顧令月行走在長廊上,遠遠的見轉角處轉過了一人，待到近了，才發現,竟是蘇姨娘的兒子顧嘉禮。
顧嘉禮瞧見顧令月，眼睛一亮,收束手腳，朝顧令月拜道，“琰奴見過三姐姐。”
顧令月停了步,打量著顧嘉禮。
麵前的男童不過七八歲年紀，麵容清秀乖巧，一雙漆黑的眸子望著自己，帶著淡淡的孺慕。
顧嘉禮溫文爾雅，好學敏慧，不同於顧嘉辰是由姨娘蘇妍一手帶大的，他做為顧國公唯一的子嗣，從小受到極高的重視，多在外院，在蘇妍院落中倒待的不多，自去年起，便有坐館先生專門啟蒙，學了嫡庶尊卑的倫理。雖然本能裏對血脈相親的生母姨娘和姐姐更為親近，對於這個嫡出的異母姐姐也保持著幾分尊重之意。
“三姐姐，”他親熱的喊道，“……我聽說你的書法是朝聖人學的，可是真的麽？”
顧令月怔了片刻，應道，“是真的。”
她便看著顧嘉禮的眸子猛然間亮了起來，“那，聖人的書法是不是很好，他是個什麽性子？”
“聖人的書法自是很好的，”顧令月想了想，微笑著道，“一手飛白已經到了出神入品，的境界。至於他的性子麽？聖人性子有幾分峻刻，平日裏板著個臉，不過果決善斷、待親近的人極好。”
這個年紀的男童，不過是對於一些神秘的東西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在顧令月這兒得了滿意的答複，顧嘉禮麵上笑容便燦爛起來，笑著道，“是麽？我定要好好讀書，待到日後上了朝堂，給聖人效力。”
顧令月瞧著麵前的顧嘉禮，這個男童目光童稚，，若是他是自己的親弟弟，不是蘇姨娘的兒子，該當有多好呢？她這麽在心中想著，歎了一口氣，轉頭吩咐道，“去將從公主府帶回來的蓮花餅餤送給小郎君一份。”
小丫頭紅玉屈膝應了道，“是。”從身後取了一盤糕點，送到顧嘉禮手中。
顧嘉禮見著盤中餅餤個個玲瓏小巧，形似盛開的蓮花，散發出淡淡的芬芳，不由心中喜愛，麵上笑容愈發開懷，朝著顧令月笑道，“多謝三姐姐。”
“你且別忙著謝我，”顧令月麵上形容淡淡，開口道，“許是我送的餅餤，你竟不樂意嚐呢？”
“琰奴，這天下之大，無論你是國公之子還是平民百姓，都得付出努力才能好好生活。琰奴，”她看著顧嘉禮，鄭重道，“姐姐盼著你做個明辨是非的人，頂天立地，你明白麽？”
顧嘉禮瞧著顧令月消失在棠毓館大門的背影，眸子中閃過困惑之色，卻依舊有禮拜道，“弟弟明白了！”
顧嘉禮目送著顧令月遠走，搖了搖頭，轉入到生母蘇姨娘的碧蘭閣，揚聲喚道，“阿娘，阿娘，大姐姐。”
碧蘭閣簾慕低垂，一角的蘭花香爐吐著淡淡的熏香清香。蘇妍聽聞了顧嘉禮的聲音，眉宇之間染過欣悅的喜色，急急從簾子裏出來，盈盈笑著將兒子迎到懷中，“琰奴回來了！”取了一塊幹淨的帕子，將顧嘉禮額頭眉梢的汗滴擦拭的清清靜靜。
“今兒趙先生教了你什麽？”
顧嘉禮老老實實的笑著道，“今天趙先生教了我《論語》，我背的又快又好，先生誇獎我了呢！”
“是麽？”蘇妍麵上揚起愉悅的笑意，在兒子粉嫩的額頭上親了一記。
珠簾打起的地方，顧嘉辰從後頭出來，看著顧嘉禮的小廝瓊玉手中捧著的糕點，好奇問道，“琰奴，瓊玉手中捧著的是什麽？”
“哦，”顧嘉禮的目光垂下來，望著瓊玉手中的糕點方想起來笑著道，“哦，這是三姐姐給我蓮花餅餤。我今兒下學從三姐姐的棠毓館邊路過，遇到三姐姐向三姐姐請安。三姐姐就給了我這盤蓮花餅餤。”
顧嘉辰一怔，不意這蓮花餅餤竟是顧令月所贈，一時之間胸襟動蕩，氣不過，劈手將瓊玉手中的蓮花餅餤奪過，一把丟在窗外，隻聽的噗通一聲，蓮花餅餤落在窗外的小池中，咕嚕嚕的沉墜下去，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卻是再也撈不回來了。
“哎呀，”顧嘉禮看著消失的蓮花餅餤，不由大驚，跺腳問道，“大姐姐，你這是做什麽呢？”
“我做什麽？”顧嘉辰冷笑道，“琰奴，我倒還要問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呢？你要知道，你和我們才是一邊的，顧令月那個丫頭對你沒有好意，你怎麽能接受她的東西？”
顧嘉禮瞪大了眼睛看著顧嘉辰，不解問道，“怎麽會？她不是咱們的親姐姐麽？”
“什麽親姐姐？”顧嘉辰怒極反笑，“她和你是同一個阿娘生的麽？”
她的目光頓了頓，陰沉道，“琰奴，她和我們終究不是一路的，為了保住咱們日後的安全，這時候，咱們便要將她當做敵人來對待。”
顧嘉禮一噎，分辨道，“趙先生教導了，庶出子女要尊敬嫡母，孺慕嫡出兄姐。家和萬事興，方是一個家族的興旺之道。三姐姐雖然性子清淡了一些，但待我還是很好的，我怎麽就非要當做敵人了？”
“好了，”蘇妍坐在一旁冷眼旁觀一雙兒女的對峙，見著此時氣氛有些僵硬，忙開口勸著道，拉著顧嘉禮立在麵前，柔聲道，“琰奴，你大姐姐一時氣著了，不是有意凶你的。你別多想，先回去吧！”
顧嘉禮一雙黝黑的眸子望著蘇妍，充滿了天真氣息，問道，“姨娘，大姐姐說的可是真的？我們真的和三姐姐是敵人麽？”
“自然不是。”蘇妍頓了片刻道，慈愛的看著顧嘉禮，伸手撫摸著顧嘉禮的腦袋，笑著道，“你們和三娘子不同母，可能做不到那麽親。但終究也是嫡親姐弟。”
顧嘉禮這方滿意，起身應了一聲，“是。”
“盯著小郎君些，”蘇妍吩咐瓊玉，“讓他晚上別看書了，早些歇息。”
瓊玉恭敬的應道，“奴婢記下來了！”
顧嘉辰坐在一旁，眉宇間充滿了忍耐之意，待到弟弟顧嘉禮離開，方問道，“阿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妍直起腰來，淡淡道，“阿瑜，咱們母女也就罷了！琰奴是你阿爺唯一的男丁，也是咱們最後的希望。我不希望琰奴摻合到這件事情來，他隻要好好長大，好好讀書就可以了，瞧著三娘子的模樣，雖然對咱們母女不善，對琰奴這個弟弟卻還是保持著一分善意的。琰奴若不和公主母女結怨，日後成長，說不定什麽時候便可借到公主的外力襄助。”
她望著顧嘉辰，詢問道，“阿瑜，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顧嘉辰沉默良久，知道各中利害關係，方點頭道，“我明白了！”聲音含著一絲別扭之意。
蘇妍點了點頭，“這我就放心了！”
一輪月亮掛在中天之上，夜色如水。蘇妍絮絮道，“阿瑜，不僅是琰奴，便是你，我也得勸著些。這個世道，咱們妾室庶女，在正室嫡出麵前是天生就要矮一截的。你心氣高，阿娘是知道的，可是你這些日子也太激進了！你雖聰慧，須知旁人終究也不是傻子。這些日子，三娘子仗著優勢讓你吃了不少虧了！你若還不思反省，我倒勸你，還是就此認輸，在顧令月的威風下討生活算了？”
顧嘉辰唇角一翹，自信道，“事在人為，那顧令月又有什麽？她費盡了心思想要得阿爺寵愛，不也被我三言兩語給輕易廢了麽？可見得，隻要我想對法子，終究是可以對付的了他的。”
蘇妍怔了怔，麵上神言又止，終究問道，“那你下一步又打算怎麽樣呢？”
聽著蘇妍的問法，顧嘉辰難得垂下螺首，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我從前確實太激進了！”
自當日公主在國公府當眾說出不認顧嘉辰為女的話，顧嘉辰的日子便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雖然在國公府中還好，但這些日子出門在外，邂逅了不少奇異審慎的目光，不僅交不到新朋友，便連從前的朋友相處之間都推三處四，生出幾分避忌起來。
她將一絲恨意隱藏的很好，柔聲道，“如今長安的現狀對我很不利，我若想要改變現狀，必須讓公主收回當日的話，重新結納我做她的‘女兒’。——我想著，公主的性子是很好的，我隻要誠心到她麵前認下錯，想來她也不會好意思繼續苛責我。隻要我和她一道以母女形象出現在長安眾人麵前，想來先前的‘謠言’自然會不攻而破了。”
蘇妍一瞬間的神態有幾分僵硬。
這些年，公主遠離國公府，非但顧嘉辰和顧嘉禮幾乎將蘇妍當做了完全的母親，便是蘇妍自己，也將一雙兒女看做了自己的。這時候聽見顧嘉辰打算向丹陽公主獻媚，眉宇中露出一絲頗為受傷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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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明知道顧嘉辰這般也是出於無奈，但是作為一個母親，親生女兒主動認其他女人為母，自己的心終歸是像戳了一刀的。她回過頭，倉促掩飾傷感，笑著道，“你能夠想明白這一點，也是好事。這是應該做的事情，你去做吧。別擔心我，我受的住。”
顧嘉辰望著蘇妍，眉宇間神色軟了軟，挨著蘇妍身邊坐下，執著蘇妍的手，喚道，“阿娘，我是你的女兒，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如今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我們母子三人過的更好！”
“我知道，”蘇妍道，“你是我的女兒，我如何會不了解你呢？我隻是，”她伸手撫著胸，“覺得有些心慌。公主母女的實力著實太強大，我們想從她們的夾縫中走出一條生路，也不知道前路究竟會怎麽樣！”
顧嘉辰抬起頭，傲然道，“這有什麽好擔心的？當年許皇後坐鎮椒房殿的時候，如何會知道會有一對姓趙的姐妹虜獲成帝的心，將她逼的立不住腳？；謝氏兄弟將文德皇後趕出家門，又如何預期的到，有朝一日，這個異母妹妹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生活像是一本奇異的書，不翻到最後一頁，誰又知道最後的結局，是怎麽一個樣子呢？”
顧令月歇在棠毓館中，對於顧嘉辰的雄心壯誌完全不了解，做了一個甜美的夢。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輕輕照在國公府上，棠毓館簷角秀麗高翹，顧令月從寢室起身，碧桐領著貞蓮和瑟瑟兩個進來服侍顧令月盥洗，笑著道，“小娘子，今兒個一早，鳳娘子便親自送衣裳過來了。”
“哦，”顧令月仰起頭來，忙道，“快快請師姐進來。”
起居室珠簾開處，鳳仙源捧著衣裳進來，清美的如同三月春*光，將鬥室照耀的明亮了三分。
“師姐，你太慎重了。”顧令月笑著道，“其實，你大可令越娘將衣裳送過來，不必走這麽親自一趟的。”
“那怎麽成？”鳳仙源挑了挑眉，笑著道，“咱們百歲春日後能賺多少錢，第一炮可就要看你今天在宮中中秋宮宴上的妝容打扮能不能讓人驚豔了！這事這麽重要，我自然要親自過來盯著掌妝，你也是百歲春的老板，怎麽能這麽不盡心呢？”
顧令月唇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知道了。我今日一定聽你全權安排。”
“這樣便好，”鳳仙源滿意一笑，“……我日夜想著你今日的裝束，已經推翻了好幾個版本，如今捧過來的這套，是百歲春幾個繡娘按著你的尺寸日夜趕工剛剛作出來的，你試試看吧！”
顧令月道，“也好。”
鳳仙源抖開了一套碧色的衫子。顧令月的氣質並非濃豔型的，而是清麗之中帶著一絲屬於少女的天真，清美如同二月柳枝枝頭吐出的那一絲嫩芽。因此鳳仙源為她的設計的衫子也摒棄了濃墨重彩的大妝，而是采用的清新的設計，突出細致的小細節。
這件衫子采用的是碧色*色澤，普通的對襟對扣，扣子采用了同色布料的盤扣，小小立領，領子沿著人體的弧線沿伏下來，秀氣服帖。精致而並不搶奪人的注意力，唯一的出奇之處便是下擺留下來的兩個燕尾，在腰間係了一個大大的結，的鵝黃色裙子則頗為奪目，裙擺足足有普通六幅裙的兩倍寬，麵料並非一般絲綢的的衫子，柔軟隨風飄浮，而是取了挺括的料子，三個一流的繡娘在裙麵上麵用染金的繡線繡了一隻大大的鳳凰，昂首鳴叫，展翅欲飛。如果仔細看來，鳳凰的羽翼都帶著淡淡的紋理。這件衫子采用一滴水珠一樣的流蘇從側麵掛下來。
顧令月在鳳仙源的幫助下換上了這套衣裳，頭頂挽起的層層疊疊的倭墮髻。鳳仙源替她畫了妝容，挑了一支斜掛鳳簪，斜插在顧令月發鬢之側，幾條細細金燦的流蘇在側邊垂下來，閃耀著徐徐金光。
顧令月抬起頭來，注視著的幾個大丫頭俱都露出一絲驚豔色澤。
她們都是知道，顧令月平日裏的容顏清麗的。沒有想到，鳳仙源這樣巧手裝扮之後，妝容竟會這樣出色。
麵上細細施了一層粉，並非濃塗，而是透出淡淡的緋色，眉妝采用細細的籠煙眉，在顧令月的臉上拍打片刻，清美的麵龐輪廓便變的愈發鮮明起來。一身這般的衣裙清麗而莊重輝煌，兩種氣質極好的綜融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特殊的魅力。身上小衫垂下的燕尾腰間打的結強調了腰部細節，免去了顧令月常坐在輪輿上時的衣裳腰間轉折突兀之感，而強化烘托出顧令月纖細的腰肢。鵝黃色的大裙裙擺上金燦燦的鳳凰如同要從大幅裙擺上飛出來似的，栩栩如生！
“真漂亮！”金鶯收起了目中的驚豔之色，望著鳳仙源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敬重之意，讚道，“鳳娘子的設計果然出奇。小娘子，你今日一定會驚豔四座的！”
顧令月抿唇一笑，麵頰上染上淡淡的紅暈。
鳳仙源笑著道，“這一套當初設想的時候，雖然想過多趟，總害怕真正穿的時候不盡如人意，如今瞧著倒是比我想象的還要出色。今日總算是不辱使命！”
“師姐，”顧令月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可以把百歲春的招牌打出去，招攬回來生意麽？”
“當然！”鳳仙源笑著，似乎有些驚奇，過了片刻方笑著拉著顧令月的手望著鏡子道，“阿顧，你瞧著鏡子中的自己，可是漂亮的緊？蜀人最初的時候走不出秦嶺，便以為天下隻有蜀地這麽大，安居千年，後來蜀地出了一個人，生了一定要走出去的誌向，費盡了艱險，終於走出了蜀地，看到了外頭的萬千世界。這個世上從來沒有真正做不到的事情，隻要阿顧你有信心，你就一定可以做到。”
顧令月在鳳仙源的鼓勵中也堅定起來，“我明白了！”
她回頭看了鳳仙源一眼，“師姐，我這就去了。”
鳳仙源笑著朝她招手，“去吧！”
桓衍駕著朱輪華蓋車從府外進來，在棠毓館門口停下，顧令月登了車，馬車徐徐的在府道上行走著。顧嘉辰一身新裳立在道口處等待，一陣秋風吹過，吹起她絳紅色的湖綢大裙裙擺，將裙擺揚的高高的，黑眸朱唇風流嫵媚，美不勝收。
遠遠的見了顧令月的馬車，上前一步，攔著馬車前路，揚聲喚道，“三妹妹！”
禦人連忙“籲”喝出聲，停住馬車，瑟瑟打起馬車的簾子。顧嘉辰第一眼就看到顧令月裙擺上繡的金燦燦的鳳凰，不由一怔。這隻鳳凰繡的極大，首足俱全，昂首鳴叫，身姿優美，燦爛身姿猶如一道光華撲入眼簾，富貴妍足。顧嘉辰隻見的一會兒，便覺得眼睛燦爛承受不住，不得不低下了眼眸。
“大姐姐。大姐姐怎麽在這兒？”顧令月問道。
顧嘉辰柔聲笑著道，“我是特意在這兒等著妹妹的！”
“聽聞妹妹今日要回公主府，公主是阿爺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也是我的嫡母，這些年，雖然公主對我有些誤會，但我心中依舊是敬仰公主的。公主母親遠居在外，愚姐不才，自當奉在母親身邊，不如和妹妹一道回府吧？”
顧令月抬頭瞧了一眼顧嘉辰，笑容中帶了一絲玩味之意。
說起來，當年延州的事情發生的時候，顧嘉辰年紀確實不大，也許當初發生的事情真的並不是出自於她的成熟意誌。但無論如何，當初的惡果造成，自己因為此事流落在外這麽些年，受盡了苦難，如今歸來，顧嘉辰難道以為自己這一房還能和她們母女和睦相處麽？
“大姐姐有此心意，也算是很好。”顧令月垂下頭慢慢道，“隻是我阿娘怕是並不希望大姐姐你伺候，大姐姐回去吧！”
語畢，她打算放下簾子，繞開顧嘉辰徑直離去。
顧嘉辰瞧著顧令月幹脆離開，陡然著急，揚聲道，“這如何成？母親出門在外，我身為子女不侍奉在一旁，豈非不孝麽？我自個兒倒沒什麽要緊，但公主名聲金貴，若因此傳出不恤子女的名聲，我便萬死難辭其咎了！”
顧令月聞言頓住腳步，深深的看了顧嘉辰一眼，問道，“哦，那大姐姐打算如何做呢？”
顧嘉辰聽聞顧令月問話，目光中閃過一絲喜色，“聽聞母親今日要入宮參加中秋宮宴，阿瑜不才，願意在一旁伺候酒水，也算是了表一點孝心！”
顧令月怔了半刻，心中冷笑，她隻想著顧嘉辰打算討好公主的。卻沒有想到，她竟有跟隨公主一道入宮的奢望。顧嘉辰如今被公主當眾放話，名聲不好，若當真能隨著公主入宮，便會對眾造成和嫡母和好的假象，身價大增，日後提親的人選也會好上不少，她平日裏百般看不上公主這個嫡母，百般為難，想要為生母和自己爭取權益，到了想要所求的時候便自承是公主的女兒，讓人百般看不到眼。
顧嘉辰，你可不可以更無恥一點！
她昂起頭來，淡淡笑道，“這個倒不勞大姐姐費心了。阿娘竟當日當眾說了與你沒關係，想來外頭的人是不會將壞名聲歸在阿娘名下的。大姐姐一片‘孝心’，當真讓人感慰。隻是阿姐，你也得為我阿娘想想，我阿娘到底也不是大周唯一的公主。這些年，一眾公主入宮參加宮宴，帶的都是嫡出子女，從沒有帶過庶子女入宮的先例。咱們韓國公府如何能夠例外？若是阿娘當真帶了你，豈不是說永泰公主姨娘和高密公主姨娘這些年來都是不賢，豈不是把這兩位公主姨娘給得罪了？”
顧嘉辰笑容滯在臉上，她沒有想到，顧令月竟然這般直說，隻將自己的臉扇的劈裏啪啦響，不由得通紅了臉蛋，幾乎抬不起頭來。
顧令月看著顧嘉辰，微微仰起下頷，“想來，大姐姐也不會為難阿娘和我的，是麽？”
顧嘉辰勉強笑道，“自然不會。”
“那就好。”顧令月笑容可掬的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天色，笑著道，“如今時候不早了，我要趕快進宮，請大姐姐稍稍讓一讓。”
顧嘉辰望著顧令月朱輪華蓋車的背影消失在府門處，一雙美麗的眸子閃耀著憤恨的光芒。
顧令月並不清楚顧嘉辰的憤恨，她隨著公主一道入宮，前往太皇太後的永安宮小聚。永泰公主、高密公主都已經在永安宮中小坐，太皇太後坐在宮中上首，一眼瞧著顧令月身上的鳳凰繡裙，蒼老的眸子中閃耀著一絲笑意，“喲，這隻鳳凰繡的倒是俊的很，阿顧，你這身行頭是誰打扮的？”
顧令月笑著道，“哎喲，能得阿婆誇讚一句，想來這隻鳳凰也算是值得驕傲了！”l3l4
顧嘉禮瞧見顧令月，眼睛一亮,收束手腳，朝顧令月拜道，“琰奴見過三姐姐。”
顧令月停了步,打量著顧嘉禮。
麵前的男童不過七八歲年紀，麵容清秀乖巧，一雙漆黑的眸子望著自己，帶著淡淡的孺慕。
顧嘉禮溫文爾雅，好學敏慧，不同於顧嘉辰是由姨娘蘇妍一手帶大的，他做為顧國公唯一的子嗣，從小受到極高的重視，多在外院，在蘇妍院落中倒待的不多，自去年起，便有坐館先生專門啟蒙，學了嫡庶尊卑的倫理。雖然本能裏對血脈相親的生母姨娘和姐姐更為親近，對於這個嫡出的異母姐姐也保持著幾分尊重之意。
“三姐姐，”他親熱的喊道，“……我聽說你的書法是朝聖人學的，可是真的麽？”
顧令月怔了片刻，應道，“是真的。”
她便看著顧嘉禮的眸子猛然間亮了起來，“那，聖人的書法是不是很好，他是個什麽性子？”
“聖人的書法自是很好的，”顧令月想了想，微笑著道，“一手飛白已經到了出神入品，的境界。至於他的性子麽？聖人性子有幾分峻刻，平日裏板著個臉，不過果決善斷、待親近的人極好。”
這個年紀的男童，不過是對於一些神秘的東西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在顧令月這兒得了滿意的答複，顧嘉禮麵上笑容便燦爛起來，笑著道，“是麽？我定要好好讀書，待到日後上了朝堂，給聖人效力。”
顧令月瞧著麵前的顧嘉禮，這個男童目光童稚，，若是他是自己的親弟弟，不是蘇姨娘的兒子，該當有多好呢？她這麽在心中想著，歎了一口氣，轉頭吩咐道，“去將從公主府帶回來的蓮花餅餤送給小郎君一份。”
小丫頭紅玉屈膝應了道，“是。”從身後取了一盤糕點，送到顧嘉禮手中。
顧嘉禮見著盤中餅餤個個玲瓏小巧，形似盛開的蓮花，散發出淡淡的芬芳，不由心中喜愛，麵上笑容愈發開懷，朝著顧令月笑道，“多謝三姐姐。”
“你且別忙著謝我，”顧令月麵上形容淡淡，開口道，“許是我送的餅餤，你竟不樂意嚐呢？”
“琰奴，這天下之大，無論你是國公之子還是平民百姓，都得付出努力才能好好生活。琰奴，”她看著顧嘉禮，鄭重道，“姐姐盼著你做個明辨是非的人，頂天立地，你明白麽？”
顧嘉禮瞧著顧令月消失在棠毓館大門的背影，眸子中閃過困惑之色，卻依舊有禮拜道，“弟弟明白了！”
顧嘉禮目送著顧令月遠走，搖了搖頭，轉入到生母蘇姨娘的碧蘭閣，揚聲喚道，“阿娘，阿娘，大姐姐。”
碧蘭閣簾慕低垂，一角的蘭花香爐吐著淡淡的熏香清香。蘇妍聽聞了顧嘉禮的聲音，眉宇之間染過欣悅的喜色，急急從簾子裏出來，盈盈笑著將兒子迎到懷中，“琰奴回來了！”取了一塊幹淨的帕子，將顧嘉禮額頭眉梢的汗滴擦拭的清清靜靜。
“今兒趙先生教了你什麽？”
顧嘉禮老老實實的笑著道，“今天趙先生教了我《論語》，我背的又快又好，先生誇獎我了呢！”
“是麽？”蘇妍麵上揚起愉悅的笑意，在兒子粉嫩的額頭上親了一記。
珠簾打起的地方，顧嘉辰從後頭出來，看著顧嘉禮的小廝瓊玉手中捧著的糕點，好奇問道，“琰奴，瓊玉手中捧著的是什麽？”
“哦，”顧嘉禮的目光垂下來，望著瓊玉手中的糕點方想起來笑著道，“哦，這是三姐姐給我蓮花餅餤。我今兒下學從三姐姐的棠毓館邊路過，遇到三姐姐向三姐姐請安。三姐姐就給了我這盤蓮花餅餤。”
顧嘉辰一怔，不意這蓮花餅餤竟是顧令月所贈，一時之間胸襟動蕩，氣不過，劈手將瓊玉手中的蓮花餅餤奪過，一把丟在窗外，隻聽的噗通一聲，蓮花餅餤落在窗外的小池中，咕嚕嚕的沉墜下去，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卻是再也撈不回來了。
“哎呀，”顧嘉禮看著消失的蓮花餅餤，不由大驚，跺腳問道，“大姐姐，你這是做什麽呢？”
“我做什麽？”顧嘉辰冷笑道，“琰奴，我倒還要問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呢？你要知道，你和我們才是一邊的，顧令月那個丫頭對你沒有好意，你怎麽能接受她的東西？”
顧嘉禮瞪大了眼睛看著顧嘉辰，不解問道，“怎麽會？她不是咱們的親姐姐麽？”
“什麽親姐姐？”顧嘉辰怒極反笑，“她和你是同一個阿娘生的麽？”
她的目光頓了頓，陰沉道，“琰奴，她和我們終究不是一路的，為了保住咱們日後的安全，這時候，咱們便要將她當做敵人來對待。”
顧嘉禮一噎，分辨道，“趙先生教導了，庶出子女要尊敬嫡母，孺慕嫡出兄姐。家和萬事興，方是一個家族的興旺之道。三姐姐雖然性子清淡了一些，但待我還是很好的，我怎麽就非要當做敵人了？”
“好了，”蘇妍坐在一旁冷眼旁觀一雙兒女的對峙，見著此時氣氛有些僵硬，忙開口勸著道，拉著顧嘉禮立在麵前，柔聲道，“琰奴，你大姐姐一時氣著了，不是有意凶你的。你別多想，先回去吧！”
顧嘉禮一雙黝黑的眸子望著蘇妍，充滿了天真氣息，問道，“姨娘，大姐姐說的可是真的？我們真的和三姐姐是敵人麽？”
“自然不是。”蘇妍頓了片刻道，慈愛的看著顧嘉禮，伸手撫摸著顧嘉禮的腦袋，笑著道，“你們和三娘子不同母，可能做不到那麽親。但終究也是嫡親姐弟。”
顧嘉禮這方滿意，起身應了一聲，“是。”
“盯著小郎君些，”蘇妍吩咐瓊玉，“讓他晚上別看書了，早些歇息。”
瓊玉恭敬的應道，“奴婢記下來了！”
顧嘉辰坐在一旁，眉宇間充滿了忍耐之意，待到弟弟顧嘉禮離開，方問道，“阿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妍直起腰來，淡淡道，“阿瑜，咱們母女也就罷了！琰奴是你阿爺唯一的男丁，也是咱們最後的希望。我不希望琰奴摻合到這件事情來，他隻要好好長大，好好讀書就可以了，瞧著三娘子的模樣，雖然對咱們母女不善，對琰奴這個弟弟卻還是保持著一分善意的。琰奴若不和公主母女結怨，日後成長，說不定什麽時候便可借到公主的外力襄助。”
她望著顧嘉辰，詢問道，“阿瑜，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顧嘉辰沉默良久，知道各中利害關係，方點頭道，“我明白了！”聲音含著一絲別扭之意。
蘇妍點了點頭，“這我就放心了！”
一輪月亮掛在中天之上，夜色如水。蘇妍絮絮道，“阿瑜，不僅是琰奴，便是你，我也得勸著些。這個世道，咱們妾室庶女，在正室嫡出麵前是天生就要矮一截的。你心氣高，阿娘是知道的，可是你這些日子也太激進了！你雖聰慧，須知旁人終究也不是傻子。這些日子，三娘子仗著優勢讓你吃了不少虧了！你若還不思反省，我倒勸你，還是就此認輸，在顧令月的威風下討生活算了？”
顧嘉辰唇角一翹，自信道，“事在人為，那顧令月又有什麽？她費盡了心思想要得阿爺寵愛，不也被我三言兩語給輕易廢了麽？可見得，隻要我想對法子，終究是可以對付的了他的。”
蘇妍怔了怔，麵上神言又止，終究問道，“那你下一步又打算怎麽樣呢？”
聽著蘇妍的問法，顧嘉辰難得垂下螺首，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我從前確實太激進了！”
自當日公主在國公府當眾說出不認顧嘉辰為女的話，顧嘉辰的日子便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雖然在國公府中還好，但這些日子出門在外，邂逅了不少奇異審慎的目光，不僅交不到新朋友，便連從前的朋友相處之間都推三處四，生出幾分避忌起來。
她將一絲恨意隱藏的很好，柔聲道，“如今長安的現狀對我很不利，我若想要改變現狀，必須讓公主收回當日的話，重新結納我做她的‘女兒’。——我想著，公主的性子是很好的，我隻要誠心到她麵前認下錯，想來她也不會好意思繼續苛責我。隻要我和她一道以母女形象出現在長安眾人麵前，想來先前的‘謠言’自然會不攻而破了。”
蘇妍一瞬間的神態有幾分僵硬。
這些年，公主遠離國公府，非但顧嘉辰和顧嘉禮幾乎將蘇妍當做了完全的母親，便是蘇妍自己，也將一雙兒女看做了自己的。這時候聽見顧嘉辰打算向丹陽公主獻媚，眉宇中露出一絲頗為受傷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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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明知道顧嘉辰這般也是出於無奈，但是作為一個母親，親生女兒主動認其他女人為母，自己的心終歸是像戳了一刀的。她回過頭，倉促掩飾傷感，笑著道，“你能夠想明白這一點，也是好事。這是應該做的事情，你去做吧。別擔心我，我受的住。”
顧嘉辰望著蘇妍，眉宇間神色軟了軟，挨著蘇妍身邊坐下，執著蘇妍的手，喚道，“阿娘，我是你的女兒，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如今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我們母子三人過的更好！”
“我知道，”蘇妍道，“你是我的女兒，我如何會不了解你呢？我隻是，”她伸手撫著胸，“覺得有些心慌。公主母女的實力著實太強大，我們想從她們的夾縫中走出一條生路，也不知道前路究竟會怎麽樣！”
顧嘉辰抬起頭，傲然道，“這有什麽好擔心的？當年許皇後坐鎮椒房殿的時候，如何會知道會有一對姓趙的姐妹虜獲成帝的心，將她逼的立不住腳？；謝氏兄弟將文德皇後趕出家門，又如何預期的到，有朝一日，這個異母妹妹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生活像是一本奇異的書，不翻到最後一頁，誰又知道最後的結局，是怎麽一個樣子呢？”
顧令月歇在棠毓館中，對於顧嘉辰的雄心壯誌完全不了解，做了一個甜美的夢。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輕輕照在國公府上，棠毓館簷角秀麗高翹，顧令月從寢室起身，碧桐領著貞蓮和瑟瑟兩個進來服侍顧令月盥洗，笑著道，“小娘子，今兒個一早，鳳娘子便親自送衣裳過來了。”
“哦，”顧令月仰起頭來，忙道，“快快請師姐進來。”
起居室珠簾開處，鳳仙源捧著衣裳進來，清美的如同三月春*光，將鬥室照耀的明亮了三分。
“師姐，你太慎重了。”顧令月笑著道，“其實，你大可令越娘將衣裳送過來，不必走這麽親自一趟的。”
“那怎麽成？”鳳仙源挑了挑眉，笑著道，“咱們百歲春日後能賺多少錢，第一炮可就要看你今天在宮中中秋宮宴上的妝容打扮能不能讓人驚豔了！這事這麽重要，我自然要親自過來盯著掌妝，你也是百歲春的老板，怎麽能這麽不盡心呢？”
顧令月唇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知道了。我今日一定聽你全權安排。”
“這樣便好，”鳳仙源滿意一笑，“……我日夜想著你今日的裝束，已經推翻了好幾個版本，如今捧過來的這套，是百歲春幾個繡娘按著你的尺寸日夜趕工剛剛作出來的，你試試看吧！”
顧令月道，“也好。”
鳳仙源抖開了一套碧色的衫子。顧令月的氣質並非濃豔型的，而是清麗之中帶著一絲屬於少女的天真，清美如同二月柳枝枝頭吐出的那一絲嫩芽。因此鳳仙源為她的設計的衫子也摒棄了濃墨重彩的大妝，而是采用的清新的設計，突出細致的小細節。
這件衫子采用的是碧色*色澤，普通的對襟對扣，扣子采用了同色布料的盤扣，小小立領，領子沿著人體的弧線沿伏下來，秀氣服帖。精致而並不搶奪人的注意力，唯一的出奇之處便是下擺留下來的兩個燕尾，在腰間係了一個大大的結，的鵝黃色裙子則頗為奪目，裙擺足足有普通六幅裙的兩倍寬，麵料並非一般絲綢的的衫子，柔軟隨風飄浮，而是取了挺括的料子，三個一流的繡娘在裙麵上麵用染金的繡線繡了一隻大大的鳳凰，昂首鳴叫，展翅欲飛。如果仔細看來，鳳凰的羽翼都帶著淡淡的紋理。這件衫子采用一滴水珠一樣的流蘇從側麵掛下來。
顧令月在鳳仙源的幫助下換上了這套衣裳，頭頂挽起的層層疊疊的倭墮髻。鳳仙源替她畫了妝容，挑了一支斜掛鳳簪，斜插在顧令月發鬢之側，幾條細細金燦的流蘇在側邊垂下來，閃耀著徐徐金光。
顧令月抬起頭來，注視著的幾個大丫頭俱都露出一絲驚豔色澤。
她們都是知道，顧令月平日裏的容顏清麗的。沒有想到，鳳仙源這樣巧手裝扮之後，妝容竟會這樣出色。
麵上細細施了一層粉，並非濃塗，而是透出淡淡的緋色，眉妝采用細細的籠煙眉，在顧令月的臉上拍打片刻，清美的麵龐輪廓便變的愈發鮮明起來。一身這般的衣裙清麗而莊重輝煌，兩種氣質極好的綜融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特殊的魅力。身上小衫垂下的燕尾腰間打的結強調了腰部細節，免去了顧令月常坐在輪輿上時的衣裳腰間轉折突兀之感，而強化烘托出顧令月纖細的腰肢。鵝黃色的大裙裙擺上金燦燦的鳳凰如同要從大幅裙擺上飛出來似的，栩栩如生！
“真漂亮！”金鶯收起了目中的驚豔之色，望著鳳仙源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敬重之意，讚道，“鳳娘子的設計果然出奇。小娘子，你今日一定會驚豔四座的！”
顧令月抿唇一笑，麵頰上染上淡淡的紅暈。
鳳仙源笑著道，“這一套當初設想的時候，雖然想過多趟，總害怕真正穿的時候不盡如人意，如今瞧著倒是比我想象的還要出色。今日總算是不辱使命！”
“師姐，”顧令月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可以把百歲春的招牌打出去，招攬回來生意麽？”
“當然！”鳳仙源笑著，似乎有些驚奇，過了片刻方笑著拉著顧令月的手望著鏡子道，“阿顧，你瞧著鏡子中的自己，可是漂亮的緊？蜀人最初的時候走不出秦嶺，便以為天下隻有蜀地這麽大，安居千年，後來蜀地出了一個人，生了一定要走出去的誌向，費盡了艱險，終於走出了蜀地，看到了外頭的萬千世界。這個世上從來沒有真正做不到的事情，隻要阿顧你有信心，你就一定可以做到。”
顧令月在鳳仙源的鼓勵中也堅定起來，“我明白了！”
她回頭看了鳳仙源一眼，“師姐，我這就去了。”
鳳仙源笑著朝她招手，“去吧！”
桓衍駕著朱輪華蓋車從府外進來，在棠毓館門口停下，顧令月登了車，馬車徐徐的在府道上行走著。顧嘉辰一身新裳立在道口處等待，一陣秋風吹過，吹起她絳紅色的湖綢大裙裙擺，將裙擺揚的高高的，黑眸朱唇風流嫵媚，美不勝收。
遠遠的見了顧令月的馬車，上前一步，攔著馬車前路，揚聲喚道，“三妹妹！”
禦人連忙“籲”喝出聲，停住馬車，瑟瑟打起馬車的簾子。顧嘉辰第一眼就看到顧令月裙擺上繡的金燦燦的鳳凰，不由一怔。這隻鳳凰繡的極大，首足俱全，昂首鳴叫，身姿優美，燦爛身姿猶如一道光華撲入眼簾，富貴妍足。顧嘉辰隻見的一會兒，便覺得眼睛燦爛承受不住，不得不低下了眼眸。
“大姐姐。大姐姐怎麽在這兒？”顧令月問道。
顧嘉辰柔聲笑著道，“我是特意在這兒等著妹妹的！”
“聽聞妹妹今日要回公主府，公主是阿爺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也是我的嫡母，這些年，雖然公主對我有些誤會，但我心中依舊是敬仰公主的。公主母親遠居在外，愚姐不才，自當奉在母親身邊，不如和妹妹一道回府吧？”
顧令月抬頭瞧了一眼顧嘉辰，笑容中帶了一絲玩味之意。
說起來，當年延州的事情發生的時候，顧嘉辰年紀確實不大，也許當初發生的事情真的並不是出自於她的成熟意誌。但無論如何，當初的惡果造成，自己因為此事流落在外這麽些年，受盡了苦難，如今歸來，顧嘉辰難道以為自己這一房還能和她們母女和睦相處麽？
“大姐姐有此心意，也算是很好。”顧令月垂下頭慢慢道，“隻是我阿娘怕是並不希望大姐姐你伺候，大姐姐回去吧！”
語畢，她打算放下簾子，繞開顧嘉辰徑直離去。
顧嘉辰瞧著顧令月幹脆離開，陡然著急，揚聲道，“這如何成？母親出門在外，我身為子女不侍奉在一旁，豈非不孝麽？我自個兒倒沒什麽要緊，但公主名聲金貴，若因此傳出不恤子女的名聲，我便萬死難辭其咎了！”
顧令月聞言頓住腳步，深深的看了顧嘉辰一眼，問道，“哦，那大姐姐打算如何做呢？”
顧嘉辰聽聞顧令月問話，目光中閃過一絲喜色，“聽聞母親今日要入宮參加中秋宮宴，阿瑜不才，願意在一旁伺候酒水，也算是了表一點孝心！”
顧令月怔了半刻，心中冷笑，她隻想著顧嘉辰打算討好公主的。卻沒有想到，她竟有跟隨公主一道入宮的奢望。顧嘉辰如今被公主當眾放話，名聲不好，若當真能隨著公主入宮，便會對眾造成和嫡母和好的假象，身價大增，日後提親的人選也會好上不少，她平日裏百般看不上公主這個嫡母，百般為難，想要為生母和自己爭取權益，到了想要所求的時候便自承是公主的女兒，讓人百般看不到眼。
顧嘉辰，你可不可以更無恥一點！
她昂起頭來，淡淡笑道，“這個倒不勞大姐姐費心了。阿娘竟當日當眾說了與你沒關係，想來外頭的人是不會將壞名聲歸在阿娘名下的。大姐姐一片‘孝心’，當真讓人感慰。隻是阿姐，你也得為我阿娘想想，我阿娘到底也不是大周唯一的公主。這些年，一眾公主入宮參加宮宴，帶的都是嫡出子女，從沒有帶過庶子女入宮的先例。咱們韓國公府如何能夠例外？若是阿娘當真帶了你，豈不是說永泰公主姨娘和高密公主姨娘這些年來都是不賢，豈不是把這兩位公主姨娘給得罪了？”
顧嘉辰笑容滯在臉上，她沒有想到，顧令月竟然這般直說，隻將自己的臉扇的劈裏啪啦響，不由得通紅了臉蛋，幾乎抬不起頭來。
顧令月看著顧嘉辰，微微仰起下頷，“想來，大姐姐也不會為難阿娘和我的，是麽？”
顧嘉辰勉強笑道，“自然不會。”
“那就好。”顧令月笑容可掬的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天色，笑著道，“如今時候不早了，我要趕快進宮，請大姐姐稍稍讓一讓。”
顧嘉辰望著顧令月朱輪華蓋車的背影消失在府門處，一雙美麗的眸子閃耀著憤恨的光芒。
顧令月並不清楚顧嘉辰的憤恨，她隨著公主一道入宮，前往太皇太後的永安宮小聚。永泰公主、高密公主都已經在永安宮中小坐，太皇太後坐在宮中上首，一眼瞧著顧令月身上的鳳凰繡裙，蒼老的眸子中閃耀著一絲笑意，“喲，這隻鳳凰繡的倒是俊的很，阿顧，你這身行頭是誰打扮的？”
顧令月笑著道，“哎喲，能得阿婆誇讚一句，想來這隻鳳凰也算是值得驕傲了！”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