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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子湖東側的裙幄中,少女鬥草的聲音絡繹傳來,“這兒是一粒蒼耳子。”


    阿顧一雙眸子閃閃發亮,笑著回應道,“白頭相見‘白頭翁’!”


    程綰綰笑盈盈遞出了一支草,“我這兒有一根王孫草。”


    一朵花從皓手中遞了出來,司檀笑著答道,“最配王孫草的莫過於帝女花了!”


    羅幼熏瞧著程綰綰,眸中顯出一點點笑意,出題道,“雨時花。”


    這花草名有些孤僻,程綰綰一時卡殼,目光落在身邊的花草上,見其中青綠的葉穗,眼前一亮,擊掌道,“有了,我對‘車前草!’”得意洋洋。


    羅幼熏撲哧一聲笑了,“綰綰錯了,你這車前草可對不上我的雨時花!”


    程綰綰怔了片刻,登時大惱,蹦了起來,“文鬥有什麽意思,武鬥才利落。”用手中的車前草纏住錢秀敏的羅漢鬆,發力勒住,錢秀敏猝不及防,再加上程綰綰手上用了巧勁,竟被從中勒斷,


    程綰綰得意洋洋道,“我贏了!”


    羅幼熏氣的跳腳,“好啊,你偷襲我!”——樂遊原上清脆的笑聲傳的好遠。


    阿顧浸淫在這樣清脆的笑聲中,麵上的笑意清新而又明媚。浮世多艱辛,如果人的一生能夠一直沉浸在這樣的單純快樂中,該有多好呢?


    她正走神胡思亂想,忽聽得長空之上一聲哀鳴,“噗通”一聲,一個重物落在裙幄之外。


    眾位少女不由吃了一驚,問道,“是什麽動靜?”


    “小娘子,”侍女都守在裙幄外頭,稟報道,“剛剛有一個黑影從天上落了下來,遠遠的落在那邊了!”


    遊雅等人順著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得三四十丈開外的草原上,一團黑影伏在其上,黑乎乎的,看不出什麽明細。


    姚慧女麵色有些發白,問道,“那是什麽?”


    眾為少女都搖頭不知。如今長安坊間正流行著傳奇,司檀日前正看了一本《紅線女》,正對女俠夜盜人頭如癡如醉的時候,不由得異想天開,“莫非是一位女俠客,以飛劍取人頭,不知怎的竟走錯了方向,落在了此處?”


    遊雅“啪”的一聲打了她的後背一下,板著臉斥道,“胡說八道。這世上哪裏有什麽女遊俠?”


    桓衍叼著一根野草躺在外頭,守著裙幄裏的一群嬌娘子,聽得這幾個閨中少女不著邊際的猜測,不由得笑噴了,差點從土坡上摔了下來,他大踏步的走了過去,翻倒了黑影的個兒,提溜著黑影返了回來,到了幾位小娘子麵前,擲在地上,“不過是一隻大雁罷了。想來正和同伴一起在天上飛,就被人給射下來了。”


    眾位少女低頭觀看,這隻大雁身材修長,毛發灰色順滑,顯然是一隻成年大雁,頭頸俱折,一隻小巧的羽箭插在它的腹部。


    程綰綰“咦”了一聲,“這人的騎射功夫倒是很俊。”


    羽箭紮入大雁腹部,穿過大雁身體,錚錚箭頭露在外頭,背部尾羽微微顫搖,顯見的射入的時候力道極大,“就是我大兄,也要到十五六歲的時候,才能射出這樣的水平呢!”


    “不知道射這隻大雁的人究竟是誰呢?”阿顧奇問道。


    眾人搖了搖頭,“不知道呢!”


    遊雅上前探身查看,見箭支的羽背上書寫了一個“齊”字,不由微微沉吟。


    樂遊原遠處傳來一陣踏踏馬蹄之聲。眾人抬頭去看,見一騎棗紅色駿馬從樂遊原西方馳騁而來,仿佛一朵快速移動的雲朵,很快的到了裙幄之前,馬上騎手“籲”的一聲勒住馬韁,駿馬嘶嚟一聲嘶鳴,停了下來,露出了騎手一張清爽明媚的容顏,看著不過十五六歲年紀,一身棗黃圓領衫子,係著褐色絝褶,腳上蹬著皂色**靴,一把桐木弓背在背上,頭上珠翠全無,隻用幾根紅色的發帶綁著,垂下數條編辮——一身男子的裝扮,卻梳著少女的發髻,頗為怪異,但這位少女這樣裝束,竟沒有半點違和之意,眉眼之間透出高爽清潔之意,猶如秋菊清冷高潔。


    注視了一下幾位小娘子,拱手問道,“請問幾位可曾見過一隻從天上落下來的大雁?”


    阿顧等人從未見過這般特立獨行的少女,不免目眩神迷,過了一會兒,方回過神來,遊雅方上前一步笑道,“原來那隻大雁竟是姐姐射下來的?我們剛剛的確見了一隻大雁。”


    黃衫少女麵色和緩,“多謝。”轉身吩咐氣喘籲籲跟過來的小丫頭,“射月。”


    她身後的侍女射月上前,對眾人道了一聲謝,接過了獵物大雁。


    姚慧女十分喜歡少女,想要與其結交,於是開口道,“我們好友在樂遊原上賞春,可巧遇見姐姐,如果姐姐不棄的話,不如進幄飲一杯水酒?”


    少女怔了怔,想了想,道“也好。”


    明心和紅玉掀起裙幄,少女進了幄,見幄中白綢之上瓜果菜肴鋪陳,琳琅滿目,一旁擺著琉璃美酒。


    明心上前,將一盞新斟的琉璃美酒置於少女麵前,遊雅笑著問道,“相逢即是有緣,不知這位姐姐貴姓芳名?”


    少女端著酒盞,笑著道,“我姓王,喚作秋卿。”


    “王秋卿,”遊雅念了一遍,笑著道,“原來是秋卿姐姐。”長安貴介少女們互相往來,需要弄清楚對方的身世背景。因為少女都是依附著家族的,若阿爺在官場上關係不睦,那麽子女便是再欣賞對方,也不會親密往來。王秋卿卻隻報了自己的姓名,其餘的一絲半點兒也沒有提,這便是不想說出自己的家世的意思了。阿顧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雖不可深交,然而瞧著王秋卿的形貌舉止,又是在喜歡,相坐而談,盡說些風花雪月的事情。


    王秋卿凝視著阿顧,眸似點點秋水,“你便是韓國公府走失多年的那位小娘子?”


    阿顧怔了怔,答道,“正是。”


    她注視了阿顧一會兒,垂下了眸子,“不是每個人都有幸在失去後重新得到的,你既然有幸,便應當好好珍惜。”


    阿顧微微詫異。她與王秋卿素味平生,不過一麵之緣,王秋卿未免有些交淺言深了。但見她神色十分誠摯,帶著點點傷感,顯見得是有感而發,並無什麽惡意,倒也沒有生氣,鄭重應道,“王家姐姐的話,阿顧記下了!”


    程綰綰斜著眼睛,悄悄的打量著王秋卿,一雙眸子靈動飛揚,“王家阿姐這身打扮真俊!”


    王秋卿抬頭看了一眼,見程綰綰可愛純稚,倒是有幾分喜歡,露出了一絲笑容,點了點頭,“多謝!”


    程綰綰得了誇讚,愈發的黏和起來,嘻嘻笑道,“像是個俊俏的小郎君,嗯,若是再戴上一頂男子的襆頭,就更像了!”


    王秋卿悠悠道,“我不過是為了方便罷了。我做女子很好,做什麽要扮成男兒,白白輕辱了咱們清清白白的女兒身?”


    她說話的時候頗有一股冷峭的意味,這種冷峭,不是一種自絕於人的疏冷,而是一種我行我素的淩然,仿佛懸崖上的菊花,徑自綻放著屬於自己的美麗,清冷高潔,淩霜傲然。阿顧覺得,她所見過的人中,再沒有一個比王秋卿更適合“秋”這個字眼了!


    程綰綰隻覺這女子什麽都好,“王家姐姐,女子之中,我再沒見過比你更俊的手上功夫了。不知可有什麽訣竅,可否教一下?”


    王秋卿笑著道,“程娘子方是家學淵源,我不過是隨著家中侍衛學了一陣,唯一可誇的,不過是每日裏練了四個時辰,取個勤能補拙的意思罷了!”


    程綰綰失聲,“那怎麽可能?”


    一日共有十二時辰,每日裏睡去一半,剩下的時間,也不過是六個時辰,那豈不是除了吃飯、睡覺都在練了?便是自己阿兄,出身將門世家,長輩要求也算是嚴格了,也沒有能練這麽長時間。


    “為什麽不可能?”王秋卿反詰,“心中若有存著一種的想要將一件事情做好的強烈願望,便自然會願意為之付出精力。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但若你心中先給自己畫了一個限,這才是真的不可能了。”


    裙幄中一片寂靜。幾個小娘子們都若有所思。良久過後,遊雅笑著道,“王家姐姐說的極好,我們都受教了!”


    一輪金烏漸漸西移,在天邊鋪陳出豔紅色的色澤。射月瞧了瞧天色,仿佛身子被蚊子盯了一樣,湊到王秋卿麵前,“大娘子,天不早了,若是夫人發現了……”


    王秋卿秋水一樣的明目一爍,執起白綢布上的雞首注子,將自己麵前的黃金菊花盞斟滿,端起來,對著眾位少女團團敬道,“今日和幾位相聚,十分快樂,我先幹為敬。”連飲了三盞酒。


    阿顧等人忙端起酒盞,“不敢當。”


    飲完了盞中酒液,王秋卿將酒盞放下,拱手道,“天不早了,秋卿就此告辭!”


    她掀開裙幄,正要辭去,忽的一個聲音傳來,“姚三娘子在這兒麽?”


    兩個白綾衫、紅羅裙的小宮人從外頭走過來,揚著頭道,“八公主聞得各位小娘子在鏡子湖旁聚會,特意派奴婢等前來相召,還請各位小娘子前往小鏡台一趟。”


    阿顧聽聞是八公主姬華琬,發出輕嘩聲響,回過頭來,“八姐姐也在樂遊原麽?”


    兩位小宮人見是阿顧,怔了片刻,對著阿顧參拜道,“小娘子萬福。”


    “是呢,八公主今日也來樂遊原賞春,覺得獨在小鏡台寂寞,聽聞幾位小娘子在這邊,便想邀請各位過去一道聚聚。”


    遊雅等人麵色都有些不好看,她們都是大周勳貴人家的女兒,也有著自己的傲氣,八公主這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總不會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隻是她們自小在長安長大,自然知道姬華琬的稟性,這位公主是公主之尊,自幼受先帝神宗嬌寵,如今既然在外頭遇上了,自己等為臣女,到底不好不過去拜見。遊雅在一眾人中最大,便上前一步,有禮道,“既然如此,請兩位宮人帶路,我等即刻便過去。”


    午後的樂遊原,金烏直射,呈現出發白的色澤。鏡子湖波光粼粼,在陽光下泛起金色的光澤。湖畔的小鏡台上,一個少女一身綠色華裳坐在金絲錦繡榻上,手如春蔥,側影皎皎如玉。初夏的午時有一些炎熱,小宮人們在一旁扇著芭蕉扇,閣中台案之上的乳酪殷桃閃著動人的光澤。


    她的堂姐姬弦歌陪坐在姬華琬身旁。姬弦歌是魏王姬坤的嫡幼*女,今年十四歲。周朝親王之女封為縣主,但宗室貴女要到及笄之後方才冊封封號,因此她現在還沒有正式得到封號,但是按著其父魏王的身份及在宗室之中的地位,隻要沒有犯下什麽大錯,及笄之後一個縣主之封是完全跑不掉的。如今,宮人們按著其父魏王的稱號,含糊稱一聲魏縣主。


    “阿燕,你已經想好了?”她問姬華琬。


    “當然。”姬華琬道,美目中洋溢著爍爍的光芒,“我論身世,論才貌,哪一樣不是長安上上之選,謝阿兄隻是一時想岔了罷了。若我能在這場馬球中好好發揮,謝阿兄一定能看到我的好處的!”


    姬弦歌看著堂妹癡情的模樣搖了搖頭,照著她說,憑這個堂妹的才貌,若是謝弼看不上,便換個人即是。偏偏姬華琬對謝弼鍾情十分,怎麽都不肯放棄。“既然你已經打定了主意,憑著咱們兩的交情,我定是要幫你的。隻是咱們硬和那群長安有名的小郎君們拗著,硬將他們定下的球賽拗成了男女混合球賽,我既然要和你打好配合,就必定還要兩個女郎上場,才能湊齊球賽的陣容,這兩個人選你已經找好了麽?”


    “沒問題。”姬華琬笑著道,“如今正是春末時節,很多貴女都會到樂遊原來遊春。這些長安貴女之中有不少是會打馬球的,我之前已經派人到小鏡台周邊去找人,定能找到適合的人選。


    遊雅等人重新係上外裙,由丫鬟們伺候著重新梳洗裝扮,待到一應拾掇好了,方隨著宮人過來,登上小鏡台,對著八公主參拜道,“臣女等見過八公主。”


    姬華琬的目光抬起來,在眾女麵上逡巡了一圈,落在程綰綰的麵上,“你便是程大將軍之女?”


    程綰綰怔了怔,斂衽道,“小女正是,不知公主……”


    話還沒有說完,姬華琬已經是打斷她道,“是就好了!你既然是將門之女,當是會打馬球的吧?”


    “會自然是會的,”程綰綰愕然,“隻是——”


    “這就好。”姬華琬麵上露出一絲明媚的喜色,截口道,“我跟程世子、裴小郎君、謝郎將他們約了,待會兒一起打一場馬球,還缺兩個女郎下場,你一會兒陪我們打一場!”


    “這……”程綰綰張口結舌。她年紀還小,雖然確實習過一些馬球,但不過是閨中嬉戲,做遊戲耍的,何曾有過與成年男子真刀真槍打比賽的準備?不免有一些猶疑,但八公主卻不是一個體諒人的,卻已經是當做程綰綰答應了,不理會程綰綰的話語,蹙起煙柳一樣的眉頭,“如此一來,已經是有一個人了。隻是要打一場馬球賽,還差一個女郎呀?”


    阿顧眨了眨眼睛,聽到了這些,算是弄明白了姬華琬的意思:


    今日是休沐之日,長安一些交好的權貴少年郎,相約一道來樂遊原縱馬,順便在鏡子湖旁打一場馬球賽。


    馬球是大周風靡的遊戲,大周士庶百姓都愛觀看。而這些少年,如盧國公世子程尚安、聞喜縣公幼子裴默、羽林大將軍裴儼之子裴胥綸、千牛衛中郎將謝弼……無一不是朝廷權貴人家子弟,或是如今朝堂中大熱的人選,長安無數妙齡女郎傾心於他們,希望圍觀他們的風采,得了這個消息,怎麽不欣喜若狂?想要圍過來觀看這些少年郎的風采?姚慧女、遊雅等人決定今日踏春,便也有著順便湊個熱鬧的意思。


    八公主姬華琬心慕謝弼,聽了這個消息,如何能不追過來?隻是她雖然一腔癡情向著謝弼,謝弼卻是明顯對她並不假辭色的。八公主氣不過,索性自己想法子上場馬球賽——她有這個自信誇口自己的球技,她的馬術是神宗皇帝親手教的,很是漂亮,且她和堂妹魏縣主配合頗有默契,在場上很有幾分實力。——想要好好在心上人麵前表現一番,讓謝弼看到自己的好處,進而接受自己的情意。


    她到底是公主,蠻橫提出了要求,擺出了一副不答應不罷休的架勢,程尚安、裴默等人隻能咬牙答應了下來。隻是她並不曾想過,自己這般迫著人接受自己上場,加入馬球賽,將一場好好的好友之間切磋玩耍的球賽改成了男女混合賽。大家如何開心的了?


    姬華琬微微沉吟,抬起頭來,一雙妙目在台上一行人中逡巡,目光落在姚慧女身上。


    姚慧女駭笑道,“公主可別看我,我騎術也就那樣,若是步打驢打還湊合,馬上打球實在不行。”


    姬華琬微微不悅,蹙起了眉頭,正要說話,忽聽得身後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會打馬球。”一個少女從身後跨出來,個子高挑,目如秋華,不是旁人,正是王秋卿。


    姬華琬喜上眉梢,也不管王秋卿究竟是什麽人,拊掌道,“真是太好了!如此人就湊齊了!”


    “對了,”她想起來,隨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王秋卿垂下了眼眸,頓了頓,道,“王秋卿。”


    “王秋卿,就算你一個。”


    “這場馬球上場的都是大周少年俊彥,你們也要好好打。莫丟了本公主的臉麵。待到巳時三刻,馬球賽便準時開始。一會兒你們去馬廄挑了馬,便到場邊備著!”


    王秋卿垂下眼眸,清冷道,“臣女自當盡心,公主放心就是。”


    程綰綰從小鏡台上下來,拉著王秋卿的手,可憐兮兮道,“王姐姐,我實是有些害怕。”


    王秋卿神情柔和下來,“怎麽了?”


    “我有些害怕。”她雖是打過一些馬球的,但從前不過是閨中的一種嬉戲遊戲,何曾做過正兒八經的賽事,更不要說,和一群青年將門的男兒一同上場了。如今被公主壓著上場,若是……


    王秋卿唇角微微一翹,牽著她的手,“不必擔心。他們都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不會將擔子壓在你身上,你隻要打好你自己的秋就可以了。”


    “你可帶了自己慣常騎的馬?”


    程綰綰可憐兮兮的搖了搖頭,“今兒我們是來樂遊原遊春的,因為……的緣故,我們都是坐馬車的,如何會吧坐騎帶在身邊?”


    王秋卿想了想,“這樣吧,我先帶你去挑一匹馬。”


    馬廄裏頭列著數十匹馬,王秋卿牽著一匹黃驃馬,看著它的口齒,蹄子,“到了馬球場上,馬就是你的朋友,定要挑個合適的,建立起良好關係,否則的話,就是自己先把失敗挽在手中了。”


    程綰綰點了點頭,也開始仔細相起馬來。


    阿顧和程綰綰等人因為自己一行人硬被八公主拉著打一場不在計劃中的馬球賽而不甚愉悅。那一邊,馬球亭上,一群長安貴公子也因著好好的一場球賽被一群女嬌娥給攪了局而頗為不快。裴默牽著自己的愛馬,遠遠的看著女子那邊上場的女子嬌俏是夠嬌俏了,一個一個警是看著嬌嬌翹翹,不由不悅,“好好的一場馬球,竟變成這般模樣!”


    謝弼麵上浮現一抹歉然之色,若不是因著自己的緣故,不會引得八公主追過來,倒騰了一群好友的興致。朝裴默行了一禮,“都是我的不是。安華就當看著我的麵子,忍忍吧!”


    裴默倒也知道道理,不能怪到謝弼頭上,忙伸手扶住謝弼道,“如何能怪你?”


    平陽郡公薛徽幼弟薛暢笑著道,“八公主雖然有些刁蠻,但對謝兄你著實算的上一往情深了。”


    “話不可這麽說,”謝弼正色,“男子總要找一個合心意的人?便是容光再盛,若無好性情,又如何好?”


    眾男子默然,謝弼這話雖然說的有些道理,但八公主畢竟是天之嬌女,這話若傳出去了,謝弼難免有不敬天家之嫌。


    “好了,”裴胥綸揚起笑意,將手抬高到胸前拍了拍,“不管怎麽樣,咱們既然應下了,這場馬球便是不得不打下來了。既然注定得打,不如開開心心的,便當是一場消遣吧!時間快到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阿顧坐在小鏡台上,微微自嘲。她和姬華琬在宮中幾乎是死對頭一樣,這次見麵,本以為又要吵起來,沒想到姬華琬一門心思放在討好謝弼身上,竟根本沒有將一絲眼光“施舍”給自己。倒叫的她有些好笑了!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姬華琬也算的上是堅強了,每次犯事之後,太皇太後罰也罰了,禁閉也禁閉了,當時壓了下去,過得片刻之後依舊故態複萌,趾高氣昂,如同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去一樣。


    草原春風吹過阿顧的額頭,她忽覺得手腕一暖,姚慧女牽著阿顧的手,“阿顧,”她扁了扁嘴,“對不起,我事先不知道八公主和魏縣主會過來,若早知道,我就不約你出來了。”


    阿顧倒沒有那麽生氣,說起來,她本來就有意過來看這場馬球賽的,雖然因為八公主的蠻橫而生了一些不快,可是打馬球的終究還是那些人,於自己本是無涉。再說了,就算中間遇到了一些不美好,可是最初,自己今日得到的快樂是真的。“瞧你說的,她們來了就來了吧,我又不是沒有和她們處過。說起來,咱們在這兒看馬球賽也不錯啊!這可是難得的一場馬球賽呢!”


    姚慧女重新想了想,嘻嘻笑道,“也是呢!”拉著阿顧道,“走,我們去給綰綰和王姐姐鼓氣去。”


    “阿蘿?”一個聲音從身後喚道,帶著一絲詫異。幾個年輕男子牽著駿馬向著這邊走來,俱都是風神俊朗,眉宇間帶著驕矜的神色。其中一個褐衣郎君越眾而出,望著姚慧女,“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姚慧女麵上露出歡喜神色,“表兄,你怎麽在這兒?”


    裴胥綸其母姚氏為貞順姚皇後幼妹,正是姚慧女的小姨,論起來,他和姚慧女,正正是嫡親表兄妹!


    阿顧立在一旁,遠遠的望著站在廊上等候好友裴胥綸的謝弼,一雙荔枝眸便深了。


    自隨著阿娘出了宮,她便少見謝弼了。他的眉頭輕蹙,似乎因著八公主胡攪蠻纏一事十分不滿;但身體姿態語言十分放鬆,顯見得身邊的好友能夠讓他放下心防,平等待之的哪一種。


    謝弼見了阿顧,怔了怔,笑著問道,“顧娘子,你怎麽在這兒?”


    阿顧抿嘴笑了笑,“我是和姚三娘子她們一道的。”


    謝弼“啊”了一聲,便知道她們是遭了八公主的無妄之災,眉眼之間難得有一絲歉意,開玩笑道,“待會兒馬球,你可不要再被球砸了?”


    阿顧抿嘴笑道,“若再有球砸,可還有一個謝將軍來救我?”


    謝弼怔了怔,笑道,“阿顧說笑了!你可是陛下上心的表妹,哪裏有不長眼的敢得罪你呢?”


    他顧左右而言它,左右張望,遠遠望過去,一個黃衣少女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從球場上走過,風姿獨立特行。


    “阿顧,我給你介紹一下,”姚慧女上前一步,抿唇笑道,“這位是我姨夫裴儼將軍之子,我的嫡親表兄。我們自幼感情交好,像是親兄妹似的。阿兄,”她仰頭望著青年,“這個是阿顧,丹陽大長公主的女兒。


    阿顧嫋娜的服下去,“裴家阿兄。”


    裴胥綸則深深的看了一眼阿顧座下的輪輿,施禮道,“顧娘子的芳名,裴某早有耳聞。”


    “論起來,”姚娘子咯咯笑起來,“咱們都是數的上的親戚呢!”


    貞順姚皇後被神宗皇帝追封為後,論起來算是阿顧的嫡親舅母,又是姚慧女的姑姑,也是裴胥綸的嫡親大姨,從這兒論起來,阿顧和裴胥綸、姚慧女兩兄妹的確是數的上的親戚。


    王秋卿伸手撫摸著愛馬背脊,嫻熟的安撫著愛馬,特立獨行的風姿引得一幹公子郎君注意,謝弼望著立在球場一旁角落的黃衣少女,開口問道,“那位牽著棗紅馬的小娘子是哪一位?”


    “她?你說王姐姐?”姚慧女回頭望了道,“我也是今天才認識的,隻知道她姓王。”


    “姓王?”裴胥綸摸了摸下巴沉吟,“如今長安權貴門閥中,哪一家是姓王的,能夠養出這樣的女兒?”


    “何必管那麽多?”裴默笑道,“隻是打一場馬球賽的緣分吧,待到球賽終了,便再不相識。又何必管旁人姓誰名誰?”


    阿顧和謝弼說著話的時候,八公主和魏縣主正在小鏡台的靜室中更衣。


    “你就放心吧。”姬弦歌不以為意的安撫道,“那王秋卿我雖不知道底細,但程綰綰今年不過十二歲,球技就算再好又能好到哪裏去?再說了,就算那個王秋卿也是個馬球好手,她又不是傻子,難道還會跟你這個公主過意不去。”


    姬華琬一想覺得也是。便放下心思,燦然一笑,回過頭來,“不說那個了,你瞧瞧我打扮的漂不漂亮?”


    姬華琬一身鮮綠色騎裝,愈發顯得英姿颯爽,整個人好像鮮亮的如同春天的一抹柳葉,明媚耀眼。姬弦歌癡迷的看了片刻,握著姬華琬的手讚道,“你打扮的美極了,待會兒謝將軍看見了,一定會為你著迷的。”


    姬華琬麵上一紅,嗔道,“胡說什麽呢?”


    “喲,難道你不是這麽想的麽?”姬弦歌咯咯的笑起來,“好,如果你不是這麽想的,我收回剛剛的話。待會兒謝將軍看到你,會頭也不回的走掉。”


    “姬弦歌,”姬華琬著惱的叫了出來。


    二人換好了騎裝,從靜室中出來。大宮人仙織正領著從人牽著一匹白馬和一匹紅馬上來,笑著稟道,“公主,魏縣主,這兩匹馬兒都是大半個時辰前用上好的草料喂的飽飽的,這會兒定是精氣十足,待會兒兩位騎著這兩匹馬一定可以在球場上一逞威風,讓人刮目相看的。”


    姬華琬嘴角高翹,“貧嘴。”接過白馬的韁繩,撫摸馬頸項上的鬃毛,白馬被摸的舒服,撩起前蹄,高高的鳴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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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子祭酒張涚幼子張逸站在小鏡台下,著迷的看著姬華琬。


    姬華琬深深迷戀著謝弼的時候,張逸也深深的迷戀這個美豔高貴的少女。八公主的風姿是他此生見過的最美的女子。人人都說唐貴妃豔色無雙,八公主繼承了她的美貌,且氣度中尚帶著一種天家的驕矜,立在樂遊原的藍天白雲之下,美的像是一個五彩斑漓的幻夢。


    他上前執著馬韁,“公主殿下,就讓小生替你牽一下韁繩吧。”


    姬華琬看了張逸一眼,“你是何人?”


    張逸笑著道,“小生張逸,家父任職國子祭酒。”


    “哦,”姬華琬點了點頭,“原來是郯國公張璮後人。”郯國公張璮乃大周開國功臣,為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


    八公主將白馬身上的馬具取下來,“這個有些壞了,張小郎君,你替我拿去給仙織,讓她給我把放在小鏡台上的黃金馬鞍取過來,可好?”


    張逸麵上漲起紅暈,“臣願意為公主效勞。”


    他奔回了小鏡台一趟,果然從仙織那兒取回來了黃金馬具,姬華琬從張逸手中接過馬具,遞給了張逸一個笑容,“謝謝你了,張郎君。”


    張逸站在原地夢幻了片刻,想要追逐八公主走上幾步。春風飄著魏縣主和八公主的聲音遠遠的鬆了過來,姬弦織問姬華琬,“阿燕,怎麽,你真的喜歡那個張七郎君麽?”


    “哈,”姬華琬的聲音充滿了嘲弄,“怎麽可能?我看中的是謝家阿兄。至於張逸,”哼了一聲,“不過是把他當做小廝使喚了一次罷了!”


    張逸立在原處,雙手攢的緊緊的,麵色因為羞辱而脹的通紅。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們,本章中出現的王秋卿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嗯嗯,十二釵之一哦。


    她的身份,前文提到過,但是沒有出場過。


    (話說她是不是最後一位了?)


    猜猜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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