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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後到底年紀大了,和公主阿顧又說了一會子話,麵上就顯出了幾分疲憊。公主便抱著阿顧告退。從仙居殿出來,陽光清朗,照在長廊上,泛著淡淡的白光。公主抱著阿顧吃吃一笑,“阿娘說的如何?你阿婆是很疼你吧!”


    阿顧赧然一笑,依戀的伏在她肩頭道,“我知道啦!”將唇湊到公主耳邊,悄悄咬耳朵道,“可我還是最喜歡阿娘了!”


    公主聽著女兒稚嫩但貼心的話語,隻覺得一顆心酥軟的像是一灘水,抱著阿顧小小的身體,也悄悄道,“阿娘也最喜歡留兒了!”


    和光殿的玄漆繪八仙過海四合蘭椒床泛著淺淡香氣,阿顧躺在公主懷中,忽的記起綠兒,急急抬起頭來,“阿娘,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公主詫然,“什麽事?”


    “我有一個婢女,從前在湖州顧家的時候,護著我很多次了,我將她帶回了東都,可不可以讓她到我身邊伺候!”


    公主微微顰起了眉頭,瞧著阿顧殷殷的神情,終究不忍拂逆愛女心願,道,“她能夠在顧家的時候護著你,想來是個好的。我讓她進宮就是!她叫什麽名字?”


    阿顧籠煙眉間閃過一絲喜色,“叫綠兒。”


    公主蹙了蹙眉頭,開口道,“綠兒這個名字太簡單了,綠者,碧也。梧桐春日為碧,為嘉木,色澤清洗,不如改個名字,從今後叫碧桐吧!”她又想了想,“留兒,我本是想將你留在身邊住著的,但你阿婆也說的有理,你如今已經九歲了,是該有個自己的屋子了。今後你要在鳴岐軒住著,你阿婆雖給了你陶姑姑和金鶯兩個,但你屋中的人手還是不夠。”抬頭揚聲喚道,“繡春。”


    一個天青色半臂,羅裙的小宮人上前來,福身喚道,“公主。”


    公主道,“你性子靈慧,女紅又好,從今兒起,我將你給小娘子。你要盡心伺候小娘子,可知道?”


    繡春福身道,“是!”又微微轉了身,向阿顧深深的福了下去,“奴婢繡春,見過小娘子。”


    阿顧點了點頭,“起來吧。”


    公主點了點頭,“先下去吧!”


    中夜深深,公主在阿顧額頭上吻了吻,溫柔笑道,“小寶貝,睡吧!”


    阿顧點了點頭,笑的開懷,“嗯。”在公主懷中尋找了一個安穩的位置,沉沉睡去。


    短短半個月中,湖州顧家老院子孤獨無人關心的三娘子,成了太初宮中丹陽公主的愛女阿顧,她的人生仿佛經曆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和光殿富貴潑天,本應是她自小生茲長茲的家園,如今卻仿如於她初來乍到的客館。富貴光景仿佛浮在雲朵之中,雖然萬般好,但對她而言,卻這樣陌生。她站在殿中,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赤著腳站在花團錦簇的長毛波斯地衣之上,是這座富貴殿堂中唯一的孤獨單薄的剪影。這些富貴原鄉自成一個世界,而自己隻是外來的闖入者,不知所措,格格不入。躺在母親身邊的繪八仙過海蘭椒床上,頭頂的大紅銷金牡丹羅帳將殿中富貴的一切籠上一層迷蒙的色澤,而她在這座宮廷之中的生活,也似乎和這一樣,琳琅繁盛,但是十分陌生。


    阿顧在靜夜中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大紅銷金牡丹繡帳,心中隱隱生出一種預感:在自己麵前展開的路,不僅僅是綾羅富貴鋪妝成的錦繡天堂,不經意的地方也定然裹藏著很多荊棘。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阿顧抿嘴笑了一笑,向著公主的懷中挨去。


    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阿娘!


    無論如何,如今的自己,總比那個倚在老房子裏孤獨衰敗下去的三娘子要強吧?


    靜夜眸色如琉璃,既然我已經走出了湖州的那座老房子,我就會繼續走下去,未來無論是什麽模樣,一往無前。


    清晨的露水落在九州池的奇花異樹枝上,黃雀的啼啾打破清晨霧靄。公主在晨光之中醒來,看著身旁熟睡中的女兒,她是那樣小小的,帶著單薄的膚色和稚嫩的神情。她會守護她,不惜一切代價。額頭印下親吻,“早啊,我的寶貝兒!”


    阿顧笑道,“早,阿娘!”


    和光殿朝食豐盛異常,剔縷雞、五味脯、鳳凰胎、玉露團、金銀夾花平截、單籠金乳酥、新筒裹練、巨勝奴一一擺在紫檀平金翹頭案上,琳琅滿目,磨的細細的麥麵和紅棗熬成的長生粥,默蓮朝阿顧行了一個禮,靜默的退到一旁。


    圓秀伺候在一旁,揚著一張蜜色的圓臉,笑著道,“公主,也讓小娘子嚐嚐奴婢的手藝。”


    公主睇了圓秀一眼,笑著道,“喲,你還會做朝食?我這個做主子的怎麽不知道呀?”


    “公主,冤枉呀。”圓秀叫起了撞天屈,“這一大桌子的餐點雖然都是默蓮做的,但這長生粥可是奴婢看守的,正因著奴婢一直用木勺不停的攪拌,這粥才能熬的這般香濃。小娘子和公主用這碗粥的時候,若能稍稍記得些奴婢的功勞,奴婢便心滿意足了。”


    公主撲哧一笑,輕斥道,“貧嘴的丫頭。還不滾下去!”回過頭來,看著阿顧奇異的目光,不由問道,“阿顧,怎麽了?”


    阿顧覷著公主,道,“阿娘平日裏一定很喜歡圓秀姐姐吧?”


    公主微微訝異,“留兒怎麽這麽說?”


    “因為,”阿顧輕輕道,“圓秀姐姐很會討人喜歡呀!”


    公主不覺失笑,伸手揉了揉阿顧的腦袋,“在阿娘的心裏頭,阿娘的留兒才是最討喜歡的,誰也比不過。”


    阿顧羞澀一笑,但是不經意間,唇角卻高高翹起。


    用過了朝食,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銀調羹,高挑端凝的伽蘭便進來,屈了屈膝稟報,“公主,小娘子,鳴岐軒的金鶯剛剛過來傳話,說是鳴岐軒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公主心中一凝,按說她剛剛和女兒團聚,照著自己的心意實是想把女兒永遠留在身邊一刻也不分離。但也知道母後說的道理是對的,留兒既找了回來,就要讓她曆練著些獨居領人的本事。於是轉頭看著阿顧,溫聲道,“留兒,咱們過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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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顧仰頭應道,“好啊!”


    公主如今所居的和光殿,是仙居殿的一個附殿。大周公主出嫁之後,回宮隻能小住,沒有長期居住的慣例。丹陽公主當年失女之後,心灰意冷,太皇太後和先帝憐惜接她回宮居住。因著不願見人交接的原因,沒有單獨占殿,而是伴著母親太皇太後在太皇太後旁邊的附殿居住,殿中的一切開支都是由太皇太後的宮中賬單走。


    太皇太後昨日分給阿顧的鳴岐軒位於和光殿西南部,和和光殿性質類似,名為軒屋,實際上是和光殿的一個小跨院。與太皇太後的仙居殿也隻隔著一個角門,來往之間極其方便。公主攜著阿顧出了和光殿,沿著抄手長廊走了幾步路,穿過了一個月洞門,便到了鳴岐軒。


    鳴岐軒小巧玲瓏,正房在跨院正中,一明兩暗,帶著兩個小小的耳房,堂上雕花朱門的玄漆牌匾上寫著“鳴岐”二字,字體清俊。金鶯領著四個小宮人從軒中迎出來,拜道,“奴婢見過娘子,娘子萬福。見過丹陽公主,公主萬福。”


    四個留頭的小宮人跟在金鶯身後,鶯聲燕語拜道,“奴婢桃兒、杏兒、菊兒、桂兒,見過娘子萬福。”


    公主點了點頭,問道,“陶姑姑人呢?”


    “姑姑領著人到韓尚宮處交接鳴岐軒用物去了。”金鶯稟道,又道,“小娘子,奴婢等已經將鳴岐軒收拾出來,請娘子看看可還有什麽要改動的,吩咐下去,奴婢等這就去做。”


    阿顧點了點頭,應道,“我知道了。”


    進了鳴岐軒,太皇太後提及的那座朱填漆彩繪關關雎鳩漆屏風便施在鳴岐軒入門之處。明間鋪設著猩紅團窠地衣,上首置一張螺鈿翹頭雞翅案,後麵設一張雞翅木雕花羅漢床。她自幼生長在湖州顧家,因著父母雙亡的緣故,頗受薄待,常日裏連個溫飽都不能混足,哪裏享受過這般金稞玉粒,碧玉翡翠的景象?隻覺得這鳴岐軒已經是一片富麗堂皇,錦繡天地,如何說的出來什麽不滿,朝著公主盈盈笑道,“阿娘,留兒覺得這兒已經很好了!”


    公主卻凝視著堂間的羅漢床一會兒,開口道,“留兒,我那兒還有一塊雪白的虎皮墊子,毛色是極好的,讓人拿過來給你施在這羅漢床*上。”


    “阿娘,”阿顧忙推拒道,“這羅漢床已經是很舒適了,留兒年紀還小,用的東西太貴重了怕反而折福,實是不必再費神了!”


    “哪兒的話?”公主溫柔但堅定的看著阿顧,“我半生寂寞,如今隻你這麽一個女兒,甘願將所有好東西都給了你。你是我的嫡親女兒,身份貴重,又有什麽好東西是擔不起的?若是想讓我放心,就笑著收了我的東西吧!”


    阿顧心中感念,囁嚅道,“謝謝阿娘!”


    金鶯拎著一串鑰匙,捧著文書上來稟道,“顧娘子,這鳴岐軒今天剛剛收拾出來,韓尚宮撥來一套猩紅團窠地衣、一套絳色雲綾帳幔,一套朱漆家具,撥給鳴岐軒四個小宮人桃兒、杏兒、菊兒、桂兒,剛剛都隨著奴婢迎著娘子了。另有太皇太後那兒,命安姑姑開庫,送來一座朱填漆彩繪關關雎鳩漆屏風、一張六尺水磨楠木雕喜鵲登梅圍子床、一隻黑漆描金鏡奩妝台、一隻象牙雕花木同春梳妝匣、一隻白瓷蓮花尊香薰、各色妝奩用品,並二十匹各色湖紗,二十匹鵝溪絹;家具陳設已經擺放完畢,銀錢和各色綢緞布匹,奴婢都收在東間的樟木箱子中,各色事物都有記賬,還請顧娘子查驗文冊。再來就是針工局今日也遣了人來,說待會兒過來給顧娘子量了尺寸,新的春裳再過得三五日便可以做出來。”


    阿顧打量著金鶯,見她大約十七八歲年紀,麵容端正,鵝蛋臉柳葉眉,話語利落大方,不愧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得用宮人,幾句話間就利落的將事情交代清楚,言語極有條理性,態度也磊落大方。不免看向公主。


    公主瞧著阿顧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阿顧便猜著阿娘是有考校自己的意思,嘟了嘟唇,轉過頭來,正麵朝著眾人抿嘴笑道,“金鶯姐姐起來吧!你是阿婆所賜的人,我自然是信你的。過些日子,我還有個舊日丫頭碧桐的會過來,剛剛我阿娘也將繡春姐姐給了我。陶姑姑是外祖母信重的人,我這鳴岐軒自是由她做主,碧桐從湖州鄉下過來,不懂得宮中規矩,這軒中的事情,還是得金鶯和繡春兩位姐姐看著辦才是。”


    金鶯恭謹拜道,“奴婢多謝娘子信重。”嘴角不自覺翹了翹。


    公主含笑看著阿顧,眉宇間閃過一絲欣慰色彩,擁著阿顧讚道,“阿娘的留兒真能幹。阿娘十歲的時候才獨自收拾宮苑,如今留兒才九歲就可以操持的,真是個好孩子。”


    阿顧赧然,“阿娘瞧你說的,女兒不過是些淺薄意思,你若再這樣說下去,我可就聽不下去了。”


    “喲,”公主打趣的看著阿顧,“阿娘的留兒還害羞了?!”


    一隻布穀鳥落在鳴岐軒院子裏的石榴樹上,嘰咕叫了一聲。繡春急急踏進西次間,麵上神情鄭重,“弘陽殿得了顧娘子遷居的消息,遣人過來送禮。”


    弘陽殿是聖人起居的寢宮,阿顧匆匆出來,一身深朱袍的梁七變捧著禮單進了鳴岐軒,向著阿顧行禮道,“顧娘子。”依舊是風神俊秀,玉樹風華。


    阿顧笑著道,“原來是梁給事。前日一別,本以為相見無期,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麵了,咱們真是有緣。”


    梁七變笑吟吟道,“顧娘子如今隨丹陽大長公主在宮中居住,奴婢在宮中服侍,隻怕日後常有相見的機會。好叫顧娘子知曉,奴婢如今已經升任從四品的內侍了!”


    這話一出,軒中宮人便都悚然一驚。


    阿顧並不知道內侍省的體級建製,金鶯、繡春從前久在太皇太後、大長公主麵前服侍,卻都是知道的。內侍省為管理宮中宦者的部省。首官為內侍監,秩從三品。其下有從四品上內侍少監二員,輔佐長官內侍監,又有內侍四人,常在聖人跟前服侍。官秩雖並不算起眼,卻是真正上達天聽的人物。梁七變從前本是從五品下內給事,不過是掌管承旨勞問,分判省事,春秋計些宮人衣裳費用,便是再聰明能幹,聖人也看不見;如今升任內侍,卻是品秩從四品上,在聖人禦前行走侍奉,在聖人眼前成為叫的上名號的人物,算的上是跨過了質的飛躍的一步了。


    “原來如此,”阿顧點了點頭,“恭喜梁內侍高升。”


    “多謝顧娘子,”梁七變頷首,“聖人聞得顧娘子今日喬遷,特命奴婢過來送禮。展開手中禮單,朗聲念道,“特賞:


    黃金百兩,白銀二百兩,八駿鳳尾尊一對、越窯翠青蕉葉弦紋鳳尾尊一對、水晶雙魚花瓶一對、金鏤花嵌寶石如意花熏一隻、刑窯青白釉雙鳳牡丹碗一套、越窯天青折邊宮盤一套、越窯天青水洗一套、天青筆筒一對、刑窯廣口圓肚梅瓶一對、刑窯菊瓣瓶一對、犀角雕十二花卉杯盞一套、犀角雕花果紋三足杯兩件。紫檀框嵌玉石花卉座屏風一座、象牙雕花梳妝匣一隻、象牙鏤雕雲雁紋燈罩一對、海棠式黃地花卉開光對鹿手爐一隻、玳瑁鑲金嵌珠鐲一對、吳綾雪白、緋紅、天青、月白各色各十匹、蜀錦十匹……”


    隨著他清朗的念誦聲,青衣小冠的小宦官一一上前,將賞賜的物品置於軒前。鳴岐軒一時間珠光寶氣,琳琅爍目。


    阿顧恭敬謝道,“臣女多謝聖人賞賜。”


    梁七變念完長長的禮單,將禮單合上,交到金鶯手上,笑吟吟道,“顧娘子一路勞苦,奴婢一路若有得罪之處,這便給你賠罪了!”誠心誠意行禮。


    之前在上京路上,阿顧著急詢問生身父母身份。梁七變為宦者身份所限,不能相告。言語之間對阿顧態度隱有不恭,阿顧心底隱隱生了些微隔閡。前一陣子,聖人身邊的四個內侍中的黃升壞了事,空缺了一個位置。如今梁七變接阿顧回宮,得了功勞,又有內侍少監葉三和推薦支持,成功補了黃升留下的缺,如今已開始在聖人跟前服侍,聖人喜他為人俊秀,機變伶俐,言語之中頗有愛重。梁七變知道阿顧乃是丹陽公主的愛女,如今極受太皇太後看重,自己若是得罪了她,眼下雖然並無什麽事,日後若應了什麽景,隻怕要大受其害,這一揖便很是誠懇。阿顧心中也自清楚,此事說到底並不是梁七變的錯。如今見梁七變誠心行禮,便也不為己甚,笑道,“內侍言重了。阿顧是你從湖州接到太初宮的,你的恩情,阿顧一直記在心中。”


    二人抬頭,相對淺淺一笑,便心照不宣的將從前隔閡消解了!


    日到中天,金鶯收拾好了弘陽殿的禮物,重新進來,笑著問道,“娘子,聖人賜下這些禮單,可謂對娘子厚愛。這些東西總要擺出一些,才算是不負聖人恩典,奴婢看著,不如將那八駿鳳尾尊放在堂上,蕉葉弦紋鳳尾尊置在東次間,娘子瞧的不好,”


    阿顧初來乍到,雖然認了公主,但是對於宮中的一切可以說都不清楚,索性一概不管,將事情都交給金鶯,盈盈笑道,“金鶯姐姐,這些瑣事,你做主就是。我隻要屋子裏看著清爽舒適就好。”


    “繡春是公主賜下來的,想必定是能幹;碧桐和娘子情分更是深厚,奴婢想著,就由繡春領著一班,碧桐領著一班,輪流在娘子跟前伺候。桃杏四個小宮人也分作兩班,桃兒、菊兒一班,杏兒、桂兒一班,輪流跟著繡春、碧桐。娘子您看如何?”


    “姐姐安排的甚是周到。”


    “另有一事,因著鳴岐軒剛剛收拾出來,奴婢們的住處還沒有定,不知娘子打算如何安排?”


    阿顧搖了搖頭,不在意笑道,“我剛剛說了,這些瑣事,你和陶姑姑、繡春姐姐決定便是。”


    金鶯屈膝應了,曼聲道,“剛剛陶姑姑也和奴婢商量過了,鳴岐軒兩個耳房,靠著娘子東次間寢房的可以拿來娘子收拾衣裳,西邊的那間奴婢和繡春住著。碧桐妹妹住東廂梢間,陶姑姑住後罩房,桃兒、杏兒幾個小丫頭住在前麵倒座。娘子看著是否可以?”


    阿顧點了點頭,“就這樣吧!”


    阿顧在鳴岐軒中住下,幾個宮中撥過來的小丫頭都聽了韓尚宮的祝福,服侍主子戰戰兢兢,桃兒將蘇合香置在香爐中點起來,很快,軒中就彌漫起一股淡淡的清香。遠遠的見了回來的陶姑姑,忙道,“陶姑姑回來了。”


    陶姑姑在廊下應了一聲,猩紅織如意雲紋簾子從外頭掀起,一個綠袍女官進來,朝著阿顧福身,“奴婢見過顧娘子,娘子萬福。”


    “姑姑請起。”阿顧忙身子前傾虛扶,“姑姑,尚宮那兒可交接好了?”


    陶姑姑笑道,“勞娘子下問,一切已經是辦妥當了。”


    “那就好。”香幾上金鏤花嵌寶石如意香爐吐著熏熏蘇合香,阿顧開口鄭重道,“姑姑你是宮中老人。外祖母既是將你給了我,自是看重你穩沉持重,阿顧來這宮中,還是初來乍到,不懂的地方著實很多,日後還請姑姑多多指教。”


    陶姑姑麵容清淡,謙遜辭道,“娘子實在是太抬舉老奴了,老奴不敢。”


    阿顧誠心道,“姑姑,不必如此,我是誠心誠意的。”


    陶姑姑目光中閃過一絲欣慰之意。太皇太後既然將自己指給了阿顧,自己日後的好壞便和這個小主子息息相關。她雖沒有指望著跟著阿顧風雲弄潮,但阿顧若是聰慧識趣一些,作為她的身邊伺候人,自是能過的更好的。如今見阿顧聰明剔透,不會因仗著太皇太後和大長公主的寵愛恃寵生嬌,心中總是慶幸的。“娘子謙遜,老奴自當竭力侍奉。娘子可知道如今這太初宮中的主子有哪些位?”


    阿顧誠心行禮,“還請姑姑教我。”


    “奴婢是不敢當。”陶姑姑避過了,給阿顧細細解說道,


    “我大周承天景命,統治天下,因著應天女帝在位時大肆屠戮宗室,如今大周皇族人脈十分凋零。丹陽公主自娘子走失後,伴著太皇太後居住。神宗皇帝共有十二子,十女。如今在世的隻剩下了五男四女。今年關中大旱,陛下奉著太皇太後前往東都,就食洛陽,聖人年紀尚輕,宮中並無高位嬪妃,因先帝大行未久,子女大多守孝,也沒有跟過來,如今隻有年紀最幼的燕王和十公主,如今在洛陽。


    “燕王和十公主?”


    “是的。”陶姑姑頷首,“燕王姬洛是先帝的十二皇子,先帝駕崩之後,年長諸王都去國離京,唯有燕王因著年紀尚幼,留了下來。他比顧娘子隻小兩歲,和聖人極為親厚,因是男孩子,隨著聖人在外宮居住,除了給太皇太後請安,少進內宮來。最近這些日子去了潼關離宮,不在太初宮中。十公主乃是謝才人之女,如今正在宮中。”


    陶姑姑正要細細說起十公主,忽聽的軒外細細聲音,須臾,次間簾子打起,菊兒在簾下稟道,“小娘子,十公主來鳴岐軒,說是來賀娘子喬遷之喜。”


    阿顧詫然,說曹操曹操就到。陶姑姑正跟自己說起十公主,這位十公主便到了。想著十公主乃是先帝幼*女,正經的金枝玉葉,不敢怠慢,忙吩咐道,“快請公主進來。服侍我到堂間去。”


    過得片刻,聽得一個帶著稚氣的聲音在軒外道,“聽聞顧家表姐今日喬遷,阿鵠特來賀喜。”


    隻聽得鳴岐軒簾子從外頭被掀起,一個女孩繞過朱填漆彩繪關關雎鳩漆屏風,出現在阿顧麵前,大約五六歲年紀,臉龐秀麗如雪,著一件白色撒花衫子,套橙色錦半臂,係一條紅色高腰襦裙,黑色寬邊裙頭中係出一條棕麻裙帶,裙裳色澤漸變如水波,一條棕紅團花披帛搭在臂彎之間,額心一簇大紅花黃俏皮可愛,雪膩的臉龐上一雙眸子微圓,揚首之間,明亮如三月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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