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草根說到做到,她立馬尋上了張富彪的媳婦,沒直接說馬的事,隻是來問張富彪媳婦:“你那個羊奶到底是怎麽做的?上回還說把方子告訴我,現在都多少日子了,我連個影都沒見著。”


    張富彪媳婦正歪著床上呢。


    是的,是有床,張富彪的帳篷裏擺著一張床,確切來說是羅漢床,一張矮腿羅漢床,一張黃花梨嵌大理石羅漢床。


    隻這一張床葉草根就能瞧出對方的財力,再不用說這帳篷裏布置了的,什麽落第插屏,什麽黃花梨盆架,還有那纏蓮紋櫃子,這都是不多見的。


    張富彪媳婦忙站起來:“夫人來了。夫人沒問,我隻當夫人喝不慣,也就沒放心上。”


    葉草根笑笑:“就是再喝不慣為了這皮能變白也得喝。”她笑著誇讚著張富彪媳婦,“我就羨慕你,細白嫩滑的,真是讓我眼紅。”


    張富彪媳婦縮縮手,對著葉草根笑笑。


    葉草根推著張富彪媳婦:“你快把法子告訴我啊,雖說能忍住到底受不住。”


    張富彪媳婦隻得說了法子。


    葉草根低聲複誦了兩遍,用心的記了,卻是道:“我這就試試,若是不好,我還是要來問你的。”


    “夫人隻管問,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她捧了果子請葉草根吃。


    葉草根瞧瞧,揀了一粒衣梅含在口中,如今肉吃多了,口中總覺得油膩膩的,正好吃酸的:“這東西好,從豐鎮買的?哪家店啊,好吃。對了,你上回說有人往豐鎮去,什麽時候去啊,我有好多東西要買呢。”


    張富彪媳婦說:“就是這些日子吧,夫人要什麽隻管吩咐了他們,叫他們帶回來。”


    葉草根搖搖頭:“我想著自己去一趟才是。我好久沒逛街了,心裏都難受死了,這次我定要好好的逛上一天。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進什麽新料子了,上回高升號進了幾匹淮安紅的料子,說是從揚州進來的,說是今年才新的顏色,那紅跟我們平時見的紅可不一樣了。你看,我這衣裳就是那個。”


    張富彪媳婦看看:“果真是新顏色,這顏色到是好看,花樣也是沒瞧過的。夫人真是有眼光。這淮安紅的衫子,跟這藍色裙到是很配,明兒我也這麽配。”


    葉草根哪裏是她會配,這是在豐鎮聽那些奶奶們說起過的,自己今日也就裝模作樣的弄了一回:“肉紅也是新顏色,說是韶州產的,我到不怎麽喜歡,那個蝦青我覺得還沒碧色好。哦茄花紫也是新顏色,我就很喜歡,隻是我皮兒黃黑,若是你用就好的很。”


    “茄花紫,這到沒聽過。還有什麽新顏色?對了,還有什麽花樣子?我想做一身紗裙。”


    葉草根一攤手:“還能有什麽新花樣,也就是什麽花啊草啊,百蝶之類的。哦,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上回我在高升號瞧到了一身裙子,是拿油綠色同玉色的素紗配在一處的,一開始看隻覺得平常,裁縫拿了扇子輕輕一扇,你猜怎麽樣?”


    “怎麽樣?”


    “隻覺得周身是水,動起來跟水波一樣。我當時就看上了。”


    “那夫人做了麽?若是有借我看看,夫人說的我都動心了。”張富彪媳婦久在這,她就是有錢也不如葉草根可以再豐鎮住著,她到是想,隻是又擔心著張富彪被狐狸精勾走了。


    葉草根歎了口氣:“若不是出事我也得了。哎,你曉不曉得豐鎮有個江家,生意做得極大的那家。”


    張富彪媳婦道:“怎麽不曉得。高升號不就是他家的產業麽?夫人請告訴我,江家怎麽了?”


    “也不曉得江家是犯了什麽事,叫官府封了起來,還通知所有在他家存了銀子的人家,限兩日之類必須取出,過了,就全部充公了。”


    張富彪媳婦道:“隱隱的聽下人回來說起過,可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卻不清楚。”


    “還能怎麽回事,藩庫虧空,巡撫大人問商人借了銀子假借都補足了。哪裏曉得被人發現了,奏到萬歲的麵前,萬歲派了欽差來。這不,就查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


    葉草根歎道:“誰說不是呢。聽說凡是縣令以上的都叫記了名字,巡撫大人布政使大人幾位全部押解入京了。就連我們家那個也被牽連了。”


    “牧長大人也……這…….”這不可能吧。牧場不入流的官兒,再怎麽牽連也牽連不上吧,再說了,藩庫虧空的事跟養馬的官兒有什麽關係。


    葉草根狠狠的道:“到不是為了這個,也不曉得哪個王八蛋在欽差大人麵前告了他一狀,結果欽差大人還派了人抄了我們家。最後還連帶著訓斥他,說吏部給他的劄子是做牧長的,不是在豐鎮做文書的。最後,可不就押著我們來這了。你也知道的。”


    道草根一家是被軍士送來的,大家都曉得,至於為什麽張富彪媳婦也知道了,卻沒想到她能說出來。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因為這死人是榆木疙瘩,不曉得變通,斷了人家的財路?”葉草根似乎越說越生氣,胸脯劇烈的起伏,“人家送來的馬匹數目沒減少不是很好麽?偏他不依不饒,直說那些人叫什麽不幹正事,說馬場一年沒增加馬駒,兩年不增加,難道五六年都沒有小馬生出來?”


    張富彪媳婦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怎麽好好的說起了馬場,還說起了馬匹數目,難不成是察覺了什麽?還是再聽聽吧。張富彪媳婦瞧著葉草根的臉色,揣度著道:“馬場是分騾馬場與騸馬場的,騾馬生產後都要送到騸馬場,上交朝廷的馬匹都是從騸馬場挑出的。每年都要交送的,想來到也不至於。”


    葉草根拍著手讚同的道:“你這話就說到我心裏了。人家能多報誰不願意多報,我可是聽說馬匹數量多了是有賞的。你說人家白白的放著賞賜不要,要落個辦事不勤的名頭?”


    葉草根的話雖然是最直白的道理,大多數人都這麽想,張富彪媳婦卻暗道對方不曉得這裏頭的真實情況。馬匹數量的核對是太仆寺派人來核對,那些從京城來的老爺們哪個願意跑到這一五一十的數了,當然總管大人們早都將太仆寺的老爺們招呼好了,人家也不會太苛求的。再說了就算是你願意多報,那些大人們也不願意多報。朝廷的賞銀能有多少,一匹馬賣給那些馬商們至少是四五兩銀子,若是好馬幾十兩也是有可能的。這也就是他們沒本錢這樣小打小鬧而已,像總管大人他們,誰家不有人做馬匹生意的,聽說有些好馬買給那些愛馬的,喜歡的,送人的,能值千兩呢,這裏頭千百兩銀子的事,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啊。因此,這數目也一直這樣了,說不定人家還是報好信兒呢,有些牧場怕是連報上去的數目都沒有,或許有,隻是官家的馬少,自家養的馬多。


    這話不能對葉草根說,她曉得就行了。可還是要接兩句話的:“大人勤勤懇懇是朝廷的福氣。”


    “福氣?福氣是升官,不是叫人貶到這裏來。我勸了他多少話,他還不聽,這下好了吧。成天頹廢著呢。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抽了他一頓。”


    道草根被抽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當笑話呢。


    “夫人該跟大人好好說的,畢竟大人心裏難受呢。”


    “呸,他難受,他難受以前幹什麽去了?我就說,你也別難受了,如今都這樣還能怎麽樣?好地方誰都想去,可是誰讓你自己壞了自己的前程呢?再說了,主子本來就是讓你來養馬的,你就當咱們就是養馬的,先前在那是為了熟悉馬場的事宜。你如今也曉得馬場的馬匹數量多了,朝廷會有賞賜的,那你就加緊的養馬,讓馬多生些馬駒就是了。你幹好了,難道還不升官?”


    “夫人到底有見識。”


    葉草根不理會對方的奉承繼續說:“也還好,他還能醒悟過來。現在又在那摳數字呢,說咱們馬場的馬瞧著少了點。”


    張富彪媳婦沒上道,誰都曉得牧長大人日日醉酒,哪裏有會做這個。她茫然的道:“沒有啊,每年都好好的,從來都沒有馬匹丟失或是倒斃過多啊。”


    要的就是你每年都好好的。葉草根道:“他不是說馬少了。而是,這塊水草肥美,能養的馬更多,不應該隻有這一點,應該更多的。”


    張富彪媳婦麵色微微的變了:“可這是騸馬場啊。”增加不來的。


    葉草根見對方上鉤了,慢理斯條的道:“知道,他說上交的數目少了。我就說,你別隻靠嘴,自己紮紮實實的幹上一年再說,到時候你不就曉得了。”


    張富彪媳婦忙道:“夫人高見。”


    葉草根擺著手:“什麽高見,低見,我可沒他想那麽多,我隻想著好補貼家用,你覺得養馬偷偷賣給那些馬商如何?”


    張富彪媳婦不好應,隻說:“這個不好吧……”


    葉草根板著臉:“我又不盜竊官馬,難道別人可以就我們不行?”


    張富彪媳婦心裏拿不定主意,想跟張富彪說了,可又認為葉草根是在詐她,因為她說話九真一假,若不是他們在豐鎮有消息傳過來,還真要被她糊弄了。道草根斷人財路?真是笑話,他可收了不少的東西。他還叫欽差大人訓斥難道冤枉了?吏部派他來本來就是做牧長的,是他自己死乞白賴的要留在豐鎮的。還想來詐她?道草根不認字又不是什麽秘密的事,一口一個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誰不知道誰啊,就那個整日裏醉醺醺的聽人回稟了事情就會蓋印的人會曉得這些?他連一都不認識吧!


    基於這些,張富彪媳婦認為葉草根是在詐她,無所謂她是為了什麽理由,她都不會讓她如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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