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周聊抬眼看了坐在對麵的阿佑一眼,對方麵無表情中。馬車拐上了官道速度快了起來,周聊又看了一眼阿佑,狅顛的馬車裏依舊坐的四平八穩。


    大約是周聊的目光太過明顯了,郎嘉佑一直閉著養神的雙目微睜,朝周聊看了過去。用眼神詢問,有什麽事?


    周聊瞅見郎嘉佑那一本正經的眼神,實在是忍不住了,也顧不上抓住馬車座椅一邊的木棱穩住身子了。伸出手指向郎嘉佑的懷中。


    “你那懷裏抱著的個小手籃是什麽東西?”周聊心裏還補上一句,大哥,你這麽大個的人了,抱著還包了花邊的小手籃真心不合適,真的!


    “她的花。”郎嘉佑低頭,看了看懷裏隻有自己巴掌大的東西,臉上僵硬的神情柔和了許多,答道。


    周聊使勁兒搓了搓身上起的雞皮疙瘩,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大聲道:


    “小安好都送花你了?難道你追求成了,她也喜歡你?”周聊真想以頭搶地,想他自己為了追自己的媳婦兒,可是從開陽一直追到了梨州到現在還沒到手呢,這阿佑和小安好才碰了幾麵就好上了?


    想到暖香軟朝自己挪過來的時候,郎嘉佑又眯起了眼睛,這是小安好喜歡自己的意思麽?隻是手裏這花,是自己把人送回閨房的時候順過來的。


    “嗯?”郎嘉佑頭回答應的時候有些不確定。


    這時馬車的車軲轆磕上了一塊小石頭,因而大幅的跳動了一下,郎嘉佑沒什麽反應依舊坐的穩穩的。周聊就可憐了“咚”的一頭栽倒座位下麵去。好在他對趕車小哥的水平已經有過領教。當下抱頭抱阿佑的大腿,躺在座位底下,果真比坐在位子上舒服多了。


    郎嘉佑閉目,暖香軟的事情要往後放一放。皇城裏的布局不知道怎麽樣了,他大仇未報定是不能娶暖香軟的,若是暖香軟為此受到了牽連危險可不好。


    馬車一路往南去。帶起一股翻飛的灰煙,一直往南,似乎要衝向皇城。


    茉莉的花期長,丫丫為此白日裏一直都耗在花圃裏。將盛放的茉莉花都采摘下來,然後又在一旁打下手的幫著曬幹花製茶。丫丫看看掛在正空中的日頭,幸好現在還不太熱,等熱的時候若是還要采摘茉莉花。自己定是要去求一求娘親去和美人祖母求情的。


    新摘下來的茉莉花都是要洗淨的,竹筒盛著的清水折射著光滴落在潔白的茉莉花瓣上。美是很美呐,不過洗洗花而已用得著這麽精細麽?丫丫又想起那日美人祖母說起這十多年未做男衫時的落寞,難道美人祖母是太寂寞了所以想找點兒事做做?畢竟老人似乎都很喜歡人陪的。


    想了想,丫丫把碧河喚過來。記得自己從城裏回來的時候是帶了棋子回來的。讓碧河找出來。這樣待會兒等美人祖母洗完了,就把人請過去下棋去。


    “你會下棋?”老王氏看著丫丫把洗淨的半開的花苞挨個兒的晾曬在架棚子上把水曬幹,聽到丫丫問話有些驚奇的回問了句。


    “是的,祖母。在城裏表姨為我請了夫子,我是和夫子學的。”丫丫把花苞都分開曬了,然後回道。


    老王氏手裏端起杯清茶,刮了後抿了一口,示意丫丫坐了,這才又問。


    “雲真倒是有心了。說說你都學了什麽?”


    “回稟祖母,夫子教了琴棋書畫,孫女隻略懂皮毛。”丫丫不好意思的垂了頭,說起來她似乎是真的一無是處了。字也寫的沒有六丫好,琴也隻會彈一曲,白瞎了姨丈的好琴。


    “你還會琴藝?彈來我看看。”老王氏把手裏的杯盞擱下。麵上露出些笑意來。


    丫丫忙讓匆匆拿來棋盒的碧河回去,讓她和碧海兩人把琴抬過來。


    “不用抬出來了,我們過去看看。碧水,你在這裏看著這些花等水曬幹就就收起來。”老王氏難得的有了心思去看一看,便站起身來準備抄手遊廊,往回走了。


    雖然過程不一樣,但結果是一樣的。反正都是能偷懶的不用在外麵幹體力活兒了。丫丫的心情好了起來,步履輕快的跟在後麵。


    老王氏見到擺上琴架的古琴,伸手輕撫了上去。多少年沒有再見過這位老朋友了,朱顏辭鏡,物是人非,它卻依舊是那般模樣,亦或是更加醇美了。


    “你不會撫琴?”華衣俊美少年一臉吃驚的看著紅裙少女,仿佛是見到什麽決不會發生事情一般。


    “我,我會跳舞,我跳舞跳的比如月還要好。”紅裙少女手攢住了裙角,低垂著頭有些羞愧的說道。


    “可喝花酒不就是聽人唱曲兒的麽?你怎麽不會撫琴不會唱曲兒呢?”華衣俊美少年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的說道。隻言語中暴露了他才剛剛成年到青樓裏尋尋樂子。


    紅裙少女一張絕美的臉低垂了下去,他定是忘了年前的“一披”的事情了,隻自己還記得清清楚楚麽?貝齒死死的咬著紅唇,臉上露出決絕之色來。不就是撫琴唱曲麽?她從此不再舞了,定要將琴學的一等一的好!


    回過神來的老王氏才發覺丫丫正好奇的看著自己,微微暗歎,到底是老了。人老了就發覺早年的事情常常會不時的冒出來,冒出來後就再也記不起了。等到所有曾經的回憶都忘記了,怕是也該去黃土裏歇著了。


    “你彈一彈,讓我聽聽。”老王氏指指琴架後的琴凳,麵色的神色愈發的溫和了。


    丫丫不敢有疑惑,忙坐下來去彈蘇夫子先前教的說自己還能拿出去看的那首曲子。


    老王氏閉目的聽著,越聽,眼底的笑意越足。這孩子和當初自己初練琴的時候一般模樣呢,換指的時候總是慢半拍,這首曲子換了八回指,就慢了三回。


    收回手指,丫丫長呼一口氣,撫琴什麽的確實是一大難事。這麽多的琴弦,一個不小心就撥錯了,或是不注意的帶上了就出了雜音。而且,前世聽多了多種樂器合奏,總覺著光是琴音有些單薄了。


    瞧見丫丫的模樣,老王氏微微一笑。她當初在樓裏選的時候選的就是跳舞,也是覺著撫琴太多無聊了,不就那幾根琴弦,難道能撫出花兒來?


    “琴音的變化有百千萬種,你來聽一聽。”


    老王氏坐在了丫丫讓開的琴凳上,雙手輕合又用力上翻,兩隻手手指固定,但手背卻是彎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讓丫丫目瞪口呆,這還是人的手麽。


    老王氏在兩個食指上綁上了護甲,然後試撥了幾根琴弦後才開始動手。


    聽到那鏗鏘的琴音,丫丫直接怔住了。原來她以為慢悠悠的古琴其實這樣的麽,十麵埋伏,兩軍對戰,刀戟相碰,士兵衝殺,嗷嗷直呼。


    琴音咋頓,接著又急促的響起,越來越高昂,越來越緊密。這是兩軍首領對陣麽?高昂到了極致後又猛地頓住,這是英雄的末路,接著就是一陣廝殺,轟鳴,最後變成了哀鳴。丫丫垂目看過去,分不清是琴弦的哀鳴,亦或是戰敗後淒涼的戰場的哀鳴?


    這樣激烈的琴音在這個初夏的午後震驚了所有的人,當餘音過去很久很久後,丫丫才發覺自己太過緊張了,手心都是通紅通紅的指甲印,若不是攥著繡帕,估計這時候手心已經被自己掐出了血來。


    “祖母——”丫丫張了幾回嘴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隻是才開口就被老王氏攔住了。


    “你不用學這個,琴隻為陶冶心性罷了。”說罷老王氏起身,慢慢的踱了出去,她也太久太久沒有撫過琴了,當年的千金一首梨月曲,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安好不需要學這個,她有整個王家在身後,將來可以相夫教子過著女子該有的生活。


    老王氏離開很久後,丫丫都呆呆的看著古琴,她以前從未想過美人祖母是做什麽的。這時候的女子不需要做什麽,生養在自己父母家,成年後又養生在丈夫家。可是這樣的琴音出現在王家這麽一個小戶裏總是有些違和的感覺。


    雲真表姨也是,好像在無私的對自家好一般,可就是太好了反而不真實。多少嫁出去的女兒即便是早年在家被寵的昏天暗地,嫁出去後一心一意的對娘家好的人又有多少?更何況,雲真表姨隻是王家的表姑娘,早年有沒有養在王家還不知道呢。


    後院門口,胖成球兒的八哥兒衝了進來,方才他在前院園子裏和朋友鬥蟈蟈呢,鬥著鬥著就後院裏就傳來琴音。聽得人骨頭發緊的,連蟈蟈都縮在草籠子底下不敢動了。好一會兒待琴音過去了後,他軟掉的腿才有些力氣。環顧四周,大家夥兒都是這番模樣,頓時也不覺著丟臉了,開始賣弄起來。


    可是大家夥兒都不信,他也有些犯嘀咕,便想到後院去問問驗證一下。


    “什麽,是祖母彈的?”八哥兒覺著自己原本才有些力氣的軟腿又軟了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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