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時日的龍淵大獄裏,各門派的道場中仍有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代的磐石日晷,依然發揮著指日的作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那鋒銳的穿心石針,在樂菱眼裏卻更似在問蒼天,沒有黑暗,是否就不存在陰謀和叛變?


    姬矛與共工的戰事是不能避免的,一條由西而東的清河,將清河上下遊人們的命運緊緊連在了一起,即便是在龍淵獄中,水患依然噩夢般地纏繞在逐水而居的人們身上,數千年來,旱澇之災從未斷絕過,然就這樣,還有人禍在其中。


    王原本應是保民平安的,一開始他們就是因治水而得的王權,然千百年來,在這堂皇的理由掩蓋下,卻演變成了無數次的王權爭奪。衡量一個王者的標準,也成了水德。


    戰爭也在水德之內,民也是水。


    水往下行,民往上走。西旱東澇的曆史也不是一王造成,上遊的共工要截斷清河之水灌溉他屬地的農田,姬矛和他領導的下遊人民肯定不能答應。這個矛盾對於清河流域的每一代王者,都不可避免的存在。到了共工這裏,他甚至想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將天台山撞斷。


    這一想法得到了清河上遊人民的普遍擁護,水自他們的門前過,卻滋潤了下遊,而他們卻反到因缺水而不得往下遊遷徙,下遊人們又不願讓路。


    與其這樣,不如截河斷流,免得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不管這是不是蠻幹,但共工若成功了,清河中下遊地區人們的命運也會因之而改變。水是生命的本源,水源在手,一切也隻有聽他說了算,姬矛也必須臣服於他。


    這對於姬矛,顯然更是不能容忍的事情。天無二日。龍淵大獄裏隻要出現兩個以上的太陽,就會打仗。


    姬矛有充分的理由攻打共工那個二杆子。他對清河下遊的人們講到,共工如此做,還有一個更大的陰謀,他其實並非共工,而是用了他先祖的名字,並企圖複活他先祖。他的先祖是洪水之神,撞的是不周山天柱,作惡多端,被軒轅黃帝的孫子顓頊誅滅了。屍身鎮在天台山頂上,共工欲水淹天台山,複活壞水神。


    顓頊是姬矛的先祖。代表正統。


    曆史之輪不斷重複,現在又輪到了他們。


    樂菱其實更愛月色,龍淵大獄的紫日和外麵的驕陽,她從來就沒尊重過。也許是因受一些人牽連的緣故。


    誰拿自己比太陽和光明,她就不信誰。


    不過不管信不信。都不管她的事,她也沒有當太陽的想法,她在這裏隻是個過客。聖鱉使的使命,也不是讓她做這個。


    她不過一終南山派的小蝦米,姬矛大王的高層軍事會議,她也不可能參加,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打,在征伐大軍出發前,她隻有等待的份。


    澤西先生被石門主接去了。東道院更無事可做。她又到水鎮去尋樊大哥和魚腸的消息。大戰在即,水鎮上的鼇修也多了起來,令樂菱驚訝的是。鼇修的鼇魂與別的魂不同,可以放大了騎在身下。她想起蘇虞伯和戚建的蒼龍也可以騎,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龍魂。


    但她所知的是,龍淵大獄外的人修,都不怎麽修魂,魂物也不會外現。如果龍淵大獄有陰謀,或蘇虞伯和戚建的蒼龍就來自這裏。


    水鎮上,鼇修們騎著丈八鼇魂所經之地,那無一不是一片驚歎和讚美聲。平時鼇修們並不如此高調,鼇魂也是盤踞在他們的發髻上,但現在卻必須如此,這是激勵民心的最佳方式,勝過空口白牙的動員,為各自的門派招徠炮灰。


    樂菱已加入終南山派,別的鼇修便對她不感興趣。


    本來她的裝束是看不出門派的,但八章和木真也跟她在一起,他們腰帶上有終南山派的標識,十二齒日印。終南山派的鼇修,也在各鎮巡遊,展現門派實力,吸引更多的草蝦和泥鰍的加入。


    樂菱從八章和木真的激動神情中也看到,此間魂修所向往的,也不過如此。成蛟可能性不大,然成鼇的機會卻很有。


    四階鼇修進階到八階鼇修,要吞噬無數的高階魂。


    鼇修之間的關係,是既互相防備,又相互依存,一頭凶猛的鼇,可能吃掉身邊的鼇化蛟,誰都不能不提防。所以同門之間必會結契約,起誓不互相吞噬,然後,一起去吞別的鼇魂。然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各門派也不會貿然吞並別的門派。並且,他們還有個共主。


    清河中下遊共主是姬矛,上遊是共工。但姬矛和共工並不是龍魂。


    龍魂是不可能留在龍淵大獄裏的,姬矛和共工隻是蛟魂。


    而蛟魂要進階化龍,須修天魂,修天魂須修德,所以鼇修們才敢跟在蛟魂身邊,不怕被他吞噬,且多條鼇魂在一起,姬矛也不能隨便把他們怎樣。


    修天魂,更須民心。姬矛和共工都用各自的方式樹立形象,塑造個人魅力。


    統一清河上下遊,也可能成就龍魂。戰爭目的從來也不可能隻有一個,土地、水源、民心、權位,能看到多少,也得看修為。


    樂菱不打算為之傷腦筋,她仍然沒得到樊大哥和魚腸的消息,直到最後出征的日子來臨。她內心十分的焦慮,不知血色之路,將他們送到了哪裏。


    鷹緬和白寒俊會不會來救她,她卻絲毫沒想過,她不認為他們知道她現在在哪裏。他們也一定還在找九龍陣的陣心,若九龍陣被破,龍淵大獄也一定會有動靜。


    而現在連征兆都沒看到,九龍大陣,更非一日能破。


    攻打共工的誓師大會在青龍鎮舉行,終南山蛇修以下的低階弟子跟別的門派一樣,連邊都沾不上,列隊等候在鎮外的田野水澤邊,一聲令下,糊裏糊塗地就開拔了。


    征伐大軍沿著清水河溯流而上,誓師之後,各門派的門主和鼇修都回到了自己的隊伍中。鼇修排頭,蛇修跟在鼇修後麵,依次是鰍修和蝦修,浩蕩逶迤,旌旗林立,憑樂菱的目力看去,也探不到盡頭,至少有三千萬之眾。


    那一派鼇魂威武,也是氣勢磅礴,踏腳如鼓。激蕩人心。


    樂菱不敢放神念,還未看到姬矛。青龍派在隊伍的最前方,門派勢力最大。鼇修也多不勝數,大旗飄飄,更望不到頭。


    鼇魂不止於蛇鱉配,還可以繼承。蝦魂則不會,這道理很簡單。那得要衰到何等程度,才會將蝦魂代代下傳。連蛇魂傳承的都少,不成鼇,便終於鱉吻。


    終南山派不算大,也不算小。就這數日功夫,門派弟子猛增到三千人,其中蝦修就占了一半,顯然是之前的鼇修巡遊起了作用,而澤西先生的魅力。也起了關鍵作用。


    終南山的十二齒日印。有非同小可的力量,能化弱為強,老門主將這印咒傳給了他保命。控製鱉修的三叉愣靑印咒。則傳給了石門主保位。


    但這兩種印咒都有局限性,能作用的人數不多,隻能保終南山,不可能用於征伐大軍,所以姬矛也沒在意他們,他須總攬的是全局,不是某一派山門。就這數量,已足夠對付總數不到遠征軍十分之一的黃龍派了。


    就算加上天台山下黃龍城周邊的全部門派,也不到遠征軍的三分之一。姬矛這次是下了必勝的信心,也打算一勞永逸,決戰黃龍城。


    蝦修們眼花繚亂看不清前程的時候,就會用勝戰和令他們信服的理由去衡量,尤其是後者。並非隻要是強者就會令他們盲從,蝦修們很膽小,高修瞪一眼都可能把他們嚇跑。


    然蝦修為何要去參戰?除了強迫,還有進階的機會。每個門派都有種種許諾。


    說得他們相信,他們才會跟來。隻要踏上修魂之路,保命和進階便成為必須同時考慮的因素。


    而如樂菱這種賣身弟子,則不在此列,沒有考慮的餘地,必須參與門派的戰鬥。


    在終南山派的隊伍裏,她和八章木真等蝦修都一樣,每個人肩頭都扛著一麵門派的旌旗。旌旗是紅底,正中間有個黑色的#字,樂菱樂嗬嗬地笑看了半天,橫豎看它,都是二。


    然這代表的卻是終南山派所倡議的太平公正,延伸下去,就是正義。小蝦修們特別認同這個,沒有正義,他們活不長。


    這旗幟符號跟十二齒日印還有莫大的關係,戰時就是陣旗,上引天露,下通黃泉。不過這是樂菱從澤西先生藏書中的隻言片段中踅摸出的,不知外人知否,本派魂修更多描述的是此陣的直觀效果,如何如何厲害,把企圖侵犯終南山門的魂修如何打敗。對很多門派而言,終南山更似個陷阱,不敢輕易踏入。


    樂菱是被忽略了,扛著陣旗,卻忘了給她十二齒日印腰帶,她也懶得去過問。


    護旗是光榮的任務,樂菱扛著旗子也很自豪,頭上的龍蝦還不時“哢嚓、哢嚓”地揮舞幾下大鉗,很是威風地將前來傳話的鰍收師兄嚇了一大跳。


    “你們三個,到前麵去侍候澤西先生。”鰍收師兄不爽地指著樂菱和八章、木真說道。一句話就剝奪了樂菱三人的光榮。但侍候澤西先生,也很光榮。


    盡管澤西先生沒修為,沒魂物,但終南山跟澤西先生打過護派戰的老弟子都很信服澤西先生,除了個別死忠石門主的,他們監視澤西先生,隨時把澤西先生的情況匯報給石門主。


    這樣也為石門主爭得了表麵聲譽,石門主很愛護兄弟。


    樂菱不信石門主,不等於他門下的弟子也這樣,實際上石門主在弟子們眼裏,對澤西先生非常的好,澤西先生反到是不好侍候的人,說的話都讓人聽不懂,行為也怪誕。


    雖然侍候過澤西先生幾日的樂菱深知澤西先生好不好侍候,不過為澤西先生正名的事,她也幹不了。別人的家事,更是她最不願幹預的。


    自從澤西先生被石門主挾持去了北道院,樂菱就沒再見過他,他現在在終南山派隊伍的前麵,乘坐的是四階鼇修的鼇魂。


    驕傲的鼇修當然不會侍候人,所以石門主才關心地指派了三隻小蝦去侍候澤西先生。石門主並不認識樂菱三人,指令層層下達後,卻落到了他們頭上。


    顯然這事跟鰍收師兄有關。


    鰍收師兄在門派中的人氣也很不錯,都很少有人留意到他是土屬魂修。土魂修在在姬矛統轄的屬地內,地位一直很低,都比較謹慎,大多在山村裏據村劫道。就象樂菱遇到過的那幫打劫她“青龍”的黃龍修,不過他們卻是識少膽大,連“青龍”都敢劫。也難怪樂菱會戲弄他們,她當時是不懂行情,土修們卻是見龍起意,也不顧真假。


    軒轅血的膽子,真不是蓋的。有沒有見識,膽都一樣大。


    樂菱和八章木真在鰍收師兄的帶領下,來到了隊伍最前麵的鼇魂隊伍中。這裏的氣場完全不同於後方,八章和木真緊張得幾乎窒息。樂菱三人被安排在了澤西先生坐的鼇魂上,坐在鼇魂的尾甲位置,鼇魂的主人有準備,沒為難他們。


    他是一隻四階青鼇,主動要求馱負澤西先生。整個遠征軍的鼇修中,黃鼇都很少,也許跑去了共工那裏求庇護,或膏了青鼇或黑鼇之吻,也很難說。


    澤西先生也不是終南山派的統帥,統帥是石門主,他無名無份地在石門主的三丈黑鼇一側伴駕,好在石門主也指派了一個鼇魂給他騎,鼇修在前禦鼇,他盤坐在鼇魂背上,手裏還撐了一把傘,淡然而獨然。


    樂菱三人上去後,他也隻淡淡地看了一眼,並無任何吩咐。


    蝦修和鰍修最大的本事就是跑路和跑路的速度,樂菱遂想安排他們三個來,是做澤西先生的傳令兵。小蝦在高階和統帥麵前要懂得收斂,在沒有澤西先生的吩咐時,樂菱和八章木真也老老實實地盤坐在那裏,一動不敢動,連修行都不敢。


    澤西先生似乎不能見紫陽。沒人告訴樂菱,樂菱也明白了。不然,他為何撐傘?那把傘,就象他後院結界的顏色,淡青的傘麵上有著隱約的卦紋。坐在鼇魂上的澤西先生,也不知有無穿衣。樂菱是想,他的地魂也許被石門主吞噬了,而他正是天魂修。


    樂菱分辨不出現在看到的澤西先生是不是他修出的天魂,在他頭上也未看到魂物,白色長發亦是散著,沒有結發髻。漠然和悲哀,依舊交織在他淡黃色的眼底。


    長長的隊伍,沿著清水河蜿蜒上行,這是一場遙遠的征戰,路程比樂菱想象的還遠。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偕行。


    沒有正義不正義,隻是為王而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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