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搖翠竹,細語如絲。


    月光燭火下,掌門洞府前那一泫銀瀑掛下的清溪旁的竹籬墨菊中,一位銀發白衫的小老頭正被天心宗一眾弟子和魚腸、公孫子魚、晏子仰供在上席用著晚膳。


    公孫子魚、晏子仰自是飯儀俱到,魚腸亦是恭而敬之。天心宗的弟子之儀,更無須再說。唯一紮眼的,便是茉姑。


    她是在磺石城用過晚膳了,穿得一身紅底白花,就象才從地底鑽出來的一朵大蘑菇,杵在一旁瞪著一雙大眼來回在銀發老頭與魚腸的臉上身上尋找共同處。


    “長得象才怪了!”樂菱鬱悶地半懸在竹林邊看著那副仙居圖,卻不想近前添景。


    貝貝又冒出來了,而且居然還自稱外公。上前揭露他大家無趣,不揭露他自己無趣。且茉姑又在那裏,見到自己指不定又說出什麽沒頭沒腦的怪話來。


    這原是魚腸早應解決的事,卻為何任他胡言亂語?


    ……魚腸一定是得了親情匱乏症。樂菱正暗自斷定,才又突然想起沒見蒙叔和媚裏,不由脫口而出問道,“媚裏呢?”


    蒙叔可以有事不在,媚裏卻應該在場。他原不是一個喜歡獨處的人。


    莫非他也認出了貝貝,所以回避了?


    “媚兒在這裏。”身後突然有人答話。樂菱回頭看去,見媚裏從竹林裏淺踏黃葉,衣拂碧枝走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樂菱有一瞬的恍惚,想起曾經在極南金竹林裏初見媚裏時的場景。也是他突然從自己身後冒出,而那時,他還不是神狐王,而是一綠衣妖嬈的……


    眼前的媚裏卻已變成一白衣繡裳的幽蘭君子。手裏挽著一個精致竹籃,摘了一籃雪裙仙子般的竹蓀,人卻還是幹幹淨淨,沒染一處泥塵。


    那竹蓀也似他時常戴著的盤笠白紗。隻要有陌生人的地方,他就會戴著。縱是神狐王,也受不了那不分男女的癡看他。


    “今晚怎沒帶麵紗?”樂菱降落下來。這不明明來了個活寶嗎?而且還未知敵我。自己也不想吃他,早點趕走算了,省得惦記。


    媚裏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回到,“你外公?媚兒還沒見著,正想再做份鮮湯給他嚐呢。”說著,他便看了一眼籃子裏的新鮮竹蓀。顯然先前親手下廚去了,覺著菜不夠,又來尋竹蓀。


    樂菱一暈,他到底把他自己當什麽了?未識婆家翁。洗手作羹湯?


    明知無人在旁,也忙拉著媚裏避到林中一白石筍後,說到,“你糊塗了,我外公一門早被軒轅宇殺了,哪裏來的外公?魚腸外公也早過世了。那老頭極可能是贔屭。贔屭!你知道嗎?大鼎守城龍!他跟魚腸不一樣,你別亂認他,也離他遠點。”當此時,也顧不上考慮認不認鮑家為自己的親人,替不替他們報仇,隻要媚裏不再亂認這外公就行。


    話一出口,隨即又馬上想到,貌似……自己很有理由殺軒轅宇?以前怎沒這想法?自己這身份。也實在有夠複雜的了……


    媚裏聞言卻心中一動,夫主以前說她有仇要報,原來竟是真的。難怪她時常會消失,那麽……


    他垂下了雙目,也記起了極南的往事。稍停。抬眼望向麻姑峰下,輕咬了咬紅潤的下唇。回頭看向樂菱說到,“蒙叔也說他可能是贔屭。但他說贔屭在我們這裏是好事。若他真是贔屭的話,媚兒也不怕被他識破身份,夫主盡可放心。”這裏的事,回頭也要找蒙叔問個明白,不能隻守著夫主便什麽都不管了。


    樂菱見媚裏這麽說,點了點頭。贔屭在這裏是不是蒙叔的好事暫且不管,媚裏可以氣息千變,也能變身無數到是真的,而他本人也是神王,還比自己都會躲,隻要知道厲害關係,小心點到也無礙。


    於是放下心來。隻是……,樂菱再又說到,“留他在這裏可以,但你別再把他當我外公。魚腸想認是他的事,不關我的事。”那家夥可是一死心眼,很難扳。明知貝貝可能是贔屭,還會去認他。不過對魚腸而言,守城龍也不是他敵人,說不定他還覺得很榮幸呢。


    媚裏卻忽地一笑,“魚腸也沒認他呢,都是他自己說的。”


    樂菱一陣無語,“還笑,你們不也這樣嗎?不然天心宗三大掌門是如何來的?”


    媚裏聞言眼神便一朦朧,“有嗎?”十分茫然的樣子。


    樂菱一跺腳,扔下幾句話,“我今晚不想見那小老頭。……就說我睡了。還有,叫茉姑到我洞府裏來一趟。”哀歎一聲,隱身飛走。


    媚裏這才清亮了煙籠似的雙眸,望向樂菱隱去的方向,稍停,往溪水邊行去。


    樂菱隱身回到相鄰的五個掌門洞府中自己的四掌門洞府。媚裏的洞府裏隻鋪了厚厚的地毯和臥具,而自己這間洞府裏卻布置得十分精致。石壁打磨得光滑如鏡,都能照見清晰的人影,壁上還掛了竹珠鏈,能發出好聽的聲音。顯然是媚裏精心布置的。


    媚裏已是神王了,心思還象女孩般細致。讓他跟著自己都不知是他的承諾還是自己的責任,無端端放下神王身份盡心侍候自己,要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若要心安理得地接受,卻也做不到。一個神王的承諾到底有多重,連神狐王都會堅守。狐族原是言而無信的族群,天性不願受束縛。現在卻因一個承諾,束縛在自己身邊,驅之不離,躲也不棄。


    洞府裏還有莫名的溫香,催人欲眠。樂菱心知又是媚裏放的花香技能,遂撲在溫軟的床榻上閉目與地魂交流。


    半夢半醒之間,察覺有人進來,睜眼看去,茉姑正躡手躡腳地進門關門。樂菱伏在軟榻上笑了。茉姑是何種精怪,今晚就能知曉。


    夜半時分,天心宗四掌門的洞府內發出一聲淒慘而忍耐的哀嚎,直衝不周山的麻姑峰,但很快便又嗚咽了下去。


    天心宗弟子們的洞府距此也不遠,分布在掌門洞府的四周翠竹林裏。不少弟子還在煉丹煉器或打坐修行,聽到這動靜,那聲音又很熟悉,不由都露出驚疑的神色,紛紛禦劍而起。


    隨即又聽到空穀傳聲,但見媚師叔和師尊詢問倚天師叔後,倚天師叔開門平靜地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話,“玄絲吊脈,抽脂減肥。”


    之後又說了幾句弟子們聽不清的話,才關上了洞府門。隨後媚師叔和師尊各自也回了自己的洞府。師尊在回府時,還將倚天師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給住在他隔壁的魚腸舅師叔和貝外公。魚腸舅師叔便也和打著哈欠的貝外公回了洞府。


    而麒麟門的那兩位客人仍如往常一樣,隻要安歇了雷打都不會有動靜。


    天心宗的弟子們遂想那就是沒什麽事了,但又不知倚天師叔說那兩句口訣是何意,顯然不是茉姑發噩夢便是在練什麽神秘功法。


    想做倚天師叔親傳弟子的天心宗十大弟子,心裏又多了一層想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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