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露西芬已然逃離,哪知他忽又折返回來,手裏還捧著什麽東西,見鷹緬樂菱轉回身看向他,嘴裏忙道:


    “別打我,我沒惡意。嗯,人家是想送樣東西給親愛的鷹緬王子。”


    鷹緬一陣牙疼。樂菱卻笑意盈盈地回道:


    “我不打你,你拿過來好了。”


    露西芬這才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們,然後將手裏的一對穿有銀色細鏈的透明彈珠攤開給他們看到,嘴裏對鷹緬說道:


    “親愛的,你取一滴心血滴在這顆上還給我,我也取一滴我的心血滴在另一顆上送給你。這樣的話,當我們彼此思念對方的時候,就可以在相思珠裏看見對方了,你說好不好?”露西芬撲閃著一雙妙目,楚楚可憐地望著鷹緬。


    “好,你給我吧。”鷹緬突然不反感露西芬了,略一思索即點頭答應。樂菱再次啞然失笑。


    露西芬喜出望外,馬上飛到鷹緬近前,將托著一對相思珠的手伸了過來。鷹緬抬手將兩顆珠子都取到手中。露西芬收回空手,將食指放在下唇上,遲疑地說道:


    “有一顆是我的,我……”卻隻見鷹緬閃電般取出自己的一滴心血,滴在一顆相思珠上,拿在手指間觀看,裏麵果然慢慢出現了一個淡紅色的微小身形,細看之下,正是自己。鷹緬嘴角浮起了一彎弧度。


    露西芬看得癡了,喜極,忙伸手去取。誰知,鷹緬一閃手,兩顆珠子全被他攥在拳頭裏。露西芬不解地看向他,鷹緬卻對他說道:


    “這對珠子我收了。我欠你一個人情,隻要我能辦到,你要什麽都可以。你想好了任何時候都可以來討要。”


    露西芬一聽,正待撒嬌不依,冷不丁又見樂菱還提在手中的彈弓,於是轉著美麗夢幻的寶石眼珠想了想,才依依不舍地說道:


    “好吧。這可是親愛的你自己說的我要什麽都可以哦,你可不能反悔。……等我想好了一定會來找你的。”


    說完又拋了個電眼給鷹緬,再甩了個飛吻給樂菱,迅疾飛走。一溜白影,很快消失在天邊。顯見這次不會再轉來了。


    鷹緬低頭看向樂菱,突然出手取了樂菱一滴心血。樂菱隻覺心髒一麻,但很快就沒什麽不適了。樂菱正準備責備鷹緬,卻見鷹緬將那滴心血小心又小心地滴在另一顆相思珠上,心血迅速變淡消失,珠子內漸漸出現一個極小的粉紅色樂菱。


    樂菱高興地伸手欲取過來把玩,鷹緬卻十分意外地一躲,見樂菱欲撇小嘴,才又取出來,一邊分開銀色鏈扣,撩開樂菱的秀發,仔細掛上樂菱的脖子,一麵說到:


    “這顆是你的,戴在身上千萬別弄丟了。”掛好後還輕輕拉了拉,見十分穩當,才鬆開手來。


    “哦――”樂菱回到,等鷹緬放手,仍想拿起來看。鷹緬卻及時拉下她的手,往擂台飛去,嘴裏說道:


    “回去再看,先去處理你那調皮弟弟的事吧。”


    樂菱聽後忙點頭,對啊,剛才大家都被空中發生的事吸引住了,擂台賽也暫停了,文皓那小家夥不知道會不會偷跑了。自己還沒跟他好好算賬呢,可不能再耽擱了。


    樂菱鷹緬回到擂台上,那小小少年卻倔強地站在擂台上,沒走。好小子,脾氣見長了,嗯?樂菱直接走到他麵前,輕輕解下他的金色菠蘿鬥笠,蹲下身子,替他整理好頭發和衣服上的皺褶,然後取下他腰裏掛著的劍鞘,再伸手去拿他手裏的龍泉寶劍。


    方文皓想閃開,但樂菱的目光一直緊盯著他的雙眼,少頃,無奈投降,任樂菱奪劍。樂菱拿到劍,這才起身,緩緩將龍泉寶劍插入劍鞘,橫握在手中。然後自上而下直視方文皓的雙眼,開口問道:


    “昊方大俠,多日不見,未知大俠行走江湖,已闖下不世名頭,引為平生憾事。大俠如今威名遠震,登峰造極,不知可覺高處不甚寒?可願隨我退隱?”


    方文皓本已做好挨揍準備,卻聞樂菱這一席難辨褒貶的話,一時不知所措,呐呐回道:


    “姐姐……”垂下小腦袋,一隻小腳不安地在擂台地麵上來回蹭了起來。


    鷹緬見狀忍俊不禁,不忍卒讀,轉開臉去。見觀眾席上眾人雖聽不見他們談話,卻都目不轉睛地望著擂台,於是離開擂台,向北尊席飛去。他打算盡快結束今日儀程,但這需要老祖們的首肯。


    樂菱沒功夫理會鷹緬的離去,低聲疾言:


    “你別喊我姐姐。我也不是你姐姐。你何時拿我當你的姐姐了?我說過的話,你可曾聽得一句?”


    方文皓聞言抬頭眼圈一紅,就待分辨委屈,不料樂菱及時製止:


    “不許哭!得了,瞧你這樣還象個大俠的模樣麽?不許在此地丟臉!聽見沒有?”


    方文皓趕緊點頭,淚珠兒卻不爭氣地滾滾落下,也不敢去揩抹,任其打濕衣襟。樂菱見狀,忙打開鬥篷將他捂在懷裏,柔聲道:


    “文皓,你也該懂事了,姐不可能一輩子守在你身邊。姐姐不是不想讓你出人頭地,隻是這世間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很多事情等發生了才會知道再也無法挽回。姐隻是不想讓你承受痛苦,才希望你平平凡凡地過一輩子。你可明白?”


    方文皓本想順勢躲在姐姐懷裏狠狠地痛哭一場,宣泄這一年來的諸多委屈,聽聞樂菱的一番言語後,卻又及時止住了,雖仍然不能領會,但卻深知姐姐一定不會無的放矢,於是強忍下噴薄欲出的情感泛濫,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點了點頭。


    樂菱再不忍多言,抱緊方文皓,將這仍在自己懷裏拚命壓抑哭聲的弟弟緊緊抱在懷裏,仍由他鼻涕眼淚潤濕衣衫。文皓其實好乖的,越來越象個男子漢了。等他學會不再公然哭泣的時候,他就長大了吧,也許,那時就不會這麽在乎姐姐的態度了。但姐卻會牢牢記得今日。


    待方文皓情緒穩定,不再抽噎之後,樂菱才揭開鬥篷,掏出絲絹擦幹淨他的小臉,牽著他的小手,慢慢走下擂台,向北看台上走去。


    此時已是夕陽西沉,看台上觀眾正在依序離開,北尊位上的老祖們已經不見蹤影。經露西芬這一攪局,擂台賽再無繼續的必要。老祖們又急欲離開,很快采納了鷹緬的意見,將功勳武將的裁決日期不定期後移,並宣布今日儀程完滿結束。


    觀眾們當無異議,原本都是儀程中角色之一,不需照應情緒。


    露西芬的出現,還打亂了有心人對個人武比將會讓人族露臉的禮尚往來猜測。事實上令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但老祖們暫無心力為此事圓場,幹脆一散了事,回頭再慢慢商量對外說辭。聯盟最近出現的怪事太多,再急也得分輕重緩急,一件一件的處理。


    蘇虞伯大約去安頓自己的人馬了,樂菱牽著方文皓走上看台時,見他正由象茲陪同往之前抬走傷兵的那個方位走去。


    剩下的神王們也先後離去,方誌遠及公主跟鷹緬和另外三個王子還聚在一處敘話,笑談,公主不知何事很是開顏,象印在一側殷勤服侍。


    見樂菱牽著方文皓走來,方誌遠馬上撇下眾人迎上前去。方誌遠看了樂菱一眼,再拉著文皓上下仔細打量一番,這才又轉頭對樂菱溫言說道:


    “我們回家吧。”拉住文皓的手,略微遲疑,把另一隻手向樂菱伸來。樂菱卻一側身不著痕跡地避開,襝衽一禮,起身說道:


    “父親請帶文皓先行,小女稍後即回。”


    本以為方誌遠即刻答應,並離開此地,未料他卻停下腳步,眉頭漸漸緊蹙,說道:


    “今日你已疲憊,還有何事須你勞心?且先隨為父回府,諸事改日再議。”


    哦,父訓是嗎?我須幾從幾德?樂菱搖頭:


    “非是如此。女兒的確甚感疲憊,想要稍事歇息。”隻要不和你們結伴回府就行。樂菱如此想到。


    文皓立刻拉住樂菱:


    “姐,你怎麽了?文皓陪你。”


    “無須,文皓聽話隨父親先走,姐姐待精神稍好就回去。聽話。”樂菱忙道。


    公主亦來至近前,幫樂菱進言:


    “瞧你父子這倆粗心人,鷹緬王子在此,還能照顧不好玉兒?待她稍事休息後再走也不遲,何必硬要強迫她隨行?你們以為如此才是關心她麽?”


    樂菱聞言想到,看來這公主並非事事狠辣之人,今日前後兩次,都向著自己說話。論起來整個方府,唯本小仙與她才真無芥蒂,當事者都想得開了,我又何必枉做小人?


    然而方誌遠卻充耳未聞,毫不動搖,默然站在當地。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鷹緬隨即走了過來,單手對方誌遠一禮:


    “伯父但請放心,稍後鷹緬定送玉兒回府。”三位王子也及時跟來美言附和。


    方誌遠未知何故對鷹緬的話,竟聽了進去,隨後又再囑咐了樂菱盡快回轉,才帶著方文皓和公主離去。文皓一邊被父親牽著走,一邊好奇地回頭看了看鷹緬四人,才對樂菱喊道:


    “姐――我一定聽你的話的,你放心――”


    樂菱聞言微笑,給方文皓揮了揮手。這場景忽如似曾相見,落日下,天意牽著孩子的背影……樂菱突然覺得後脊一股寒氣升起,再次裹緊鬥篷。


    不會的,這世界沒人有這能力摧毀。


    鷹緬星目凝視樂菱:


    “去我東宮,可好?”聲音異常溫柔。


    樂菱搖搖頭:


    “不。……你我送回聽雨軒,就現在。無人察覺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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