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看著劉氏的目光,有點恨鐵不成鋼,黑沉著臉,緊抿著嘴,眼睛瞪的有些嚇人,那模樣,像是隨時能揮手給她一巴掌似的。


    劉氏連大聲都不敢喘了,整個人僵僵的縮著,想說點什麽又不敢再開口,怕男人真揮手甩她一巴掌。


    她覺的,大嫂的話很有道理呀,隻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強子會這麽生氣。


    孩子,孩子……


    她不由自主的又撫上了自己的肚子。


    如果她能懷個孩子該有多好。


    “蠢婦。”看到劉氏的動作,張強做了個深呼吸,才按住內心的憤怒,重重的斥喝了一句。


    劉氏縮了縮脖子,沒有再應聲。


    氣氛有些低壓,寂靜的有些讓人心裏發毛。


    過了好一會,劉氏有些呆不住了,弱弱的出聲。“我,我,我添兩個炭火。”


    這剛起身,張強的聲音硬綁綁的響起了。“大嫂的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還跟她瞎起哄,是不是嫌這日子剛剛安靜下來,有點不適應,想再折騰點事兒出來鬧鬧?”


    “沒,沒有!”劉氏急急的出聲。


    心裏倒是鬆了口氣,她知道,強子的怒火已經泄的差不多了,危險解除。


    “我也沒別的想法,隻是覺的,大嫂那話還是蠻中聽的。”劉氏又重新坐了回去,聲音小小的,餘眼偷瞄著張強的臉色。“趁著二哥收兩個幹兒子,已經得到了娘的同意,我們也賣個小孩兒來,連那麽大的兩個孩子娘都同意了,咱倆賣的小孩兒,娘怎麽的也會同意的,不同意就說不過去的。小孩兒還不經事兒,我們打小就養著,好好待他,好好養著,等老了也是個依靠了,我就是這麽一個想法,強子你覺的呢?”


    停了一下,她又說道。“你也說過,就算沒個孩子,咱日子還是會照樣過。因著這話,我這心呐,懸了幾年了。總算有些踏實,夜裏也能睡個好覺了,我知道你疼惜我,正因為這樣,我才……我才更想有個孩子。有了個孩子,咱倆的小家才能更像一個小家,這日子過起來也能更舒暢些。”


    “不急。”張強拍了拍劉氏的手,聲音沉沉的,透著股安寧人心的味兒。“我們還年輕,再等兩年。若真生不出來,再去想法兒賣個孩子來養著,不管怎麽樣。孩子呀,還是親生的好,你也別老想著這事兒,就順其自然吧,有就有了。沒有……日子也得過下去。”


    劉氏的眼淚就像夏天的雨,說來就急匆匆的來了。嘩啦啦的落的特別快。


    歡喜也落淚,悲傷也落淚,這眼淚,它是幸福的。


    生活裏,婚姻中,最重要的,並不是有沒有愛情,而是,有沒有感情的存在,是否明白,想要的是什麽。


    “哭什麽。”張強皺了皺眉,推了推劉氏。“都響午了,趕緊做飯去。”


    “就是,就是高興。”劉氏嘿嘿的笑,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對著張強又嗬嗬的笑了笑,這才起了身,匆匆的離了屋。


    張強看著屋門發了會呆,而後,繼續忙手裏的活兒。


    剛繡好一方帕子,正準備休息一下眼睛,聽見敲門聲,張琳把東西擱一旁,起了身打開屋門。“錢嬸兒。”


    她以為是三嬸兒呢。


    “你爹不在家?”錢氏笑嗬嗬的進了屋。“你這屋裏炭火燒的真旺。”


    “嗯。我有些畏冷。”張琳把泡好的茶端給錢氏,又說。“我爹和麥子哥穀子哥在後頭忙活呢,說要整整那雞圈兒,這天瞧著不落雪,可也怪冷的。”


    “這倒是,今年可比往年要冷多了,也不知道明年是個什麽光景,真是愁人。”錢氏心裏怕也沒少憂思著這天的事兒,說起這事兒,她眉間便有了愁緒。


    張琳聽著笑了笑,這個,她還真不懂,也不好接話。“小森的腿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說起兒子的腿,錢氏臉上有了笑。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就著這話題聊開了,張琳想,錢嬸兒過來肯定是有事的,隻是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沒見她直接開口說,這事兒怕也有些不太好開口,她也不好直接問,這聊著聊著興許就會說出來。


    “囡囡呀,你爹收這兩個幹兒子,這是不是為了你著想呀?”聊了一會,錢氏有些忍不住了,悄聲問了問,問的挺含糊的。


    張琳不太明白,對上了錢氏的眼睛,她突然間就懂了,她在問些什麽,有些說不出的不自在與尷尬。


    “沒有呀。”壓住心底的不自在,張琳很認真的答了一句。“麥子哥和穀子哥是師傅收的徒弟,師傅有事在外,不能回來,麥子哥和穀子哥又是沒有家的人,師傅憐惜他倆,便讓他們來張家村先住著,爹就是怕外麵起什麽語言,這才興起了收他倆當幹兒子的念頭。隻是不知道,事都到這份上了,怎麽還有這胡言亂竄?”


    “沒事兒,今個兒我到別家坐了坐,聊著聊著就說起了這事兒,我也猜想不是這麽一回事,當時就回了一句,把這念頭給掐了,村裏人嘛,又是冬天的,正是閑的時候,嘴就有些碎了點,你也別往心裏放,等竄門子時我多說說,說的多了,大夥心頭都明白,也就不會再拿到嘴邊亂嚼話了。”


    說到這,錢氏頓了頓,又繼續說。“等二十四那天,你讓你爹也把話說明白些,都說開了,自然就不會起那些有的沒的亂猜測了。”


    “嗯。回頭我跟我爹說說,讓他記住這事兒。”張琳想了想也是,不把話往白裏說,這日子閑的發慌,有些人就愛亂嚼舌根子。


    錢氏聽著笑了。“這出來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家看看,小森一個人在家,時間久了,我還真有點不放心。”


    “行,錢嬸兒慢走。”張琳站起身送著她出了院子。


    回屋時,正好見張全三人從後院過來,張琳腳下改了方向往廚房走,張聲道。“爹,穀子哥麥子哥,你們先進堂屋坐坐。”


    廚房裏有半鍋熱水的,正好打來給他們洗臉洗手。


    “你進屋呆著,這事我們自個來。”張全揮了揮手。“趕緊進屋去。”


    “那行吧,我泡三杯茶端進屋。”張琳說著跟著進了廚房,泡了茶端著進了堂屋。


    等著張全三人進堂屋,落坐不久後,張琳把剛剛錢氏說的話對著他說了一遍。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張全聽後,點著頭應了。


    麥子和穀子相看了一眼,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他倆過來這邊,竟然帶了這麽多麻煩事兒。


    往後在家裏可得多注意注意,囡囡的名聲可是最最重要的。


    村子裏的生活,跟他們以前的生活,跟與師傅在一起的生活,都不是一個樣的,住在這裏,就像住在一個全新的世界裏,什麽都不一樣。


    他們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


    差不多是未時末那會兒,張琳有些坐不住了,她想去找找三嬸兒,跟她說些話。


    “爹,我去三嬸家竄竄門兒,正好也醒醒悶氣,老呆著窩著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了。”頓了頓,張琳又笑嘻嘻的說。“爹,你放心吧,我會把自個整成個包子再出門。”


    “你呀。”張全笑出了聲,揉了揉閨女的頭發。“去吧。別呆太久了。”


    “嗯。”張琳全副武裝好,跟著屋裏的三人說了句,便慢悠悠的出門了。


    穿的太厚實了,成了一個球,走起來的……其實蠻累的。


    哎呀,冬天趕緊過吧,趕緊過吧,還是春夏好。


    左看看右看看的,張琳邊走邊胡亂的感歎,半柱香的時間後,就到了地方了。


    院門微合著,她伸手推開,同時,嘴裏甜脆脆的喊。“三嬸兒,三叔。”


    “囡囡來了。”張強自後院走過來,看到穿成一個球似的張琳,笑了。“你三嬸兒在屋裏,趕緊進去吧。”說著,他也沒進堂屋了,直接朝著院門口走,這是打算去二哥家坐坐了。


    “三叔。我穿太厚了,走過來都有點熱了。”張琳咧嘴笑的像個彌勒指似的,摸了摸額頭。


    “這天冷,出門得穿厚些。”正說著,劉氏聽到動靜打開了屋門,看到張琳,笑了。“囡囡中午吃甚了?都長這麽胖了,哎呀,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不穿厚些,爹不讓我出門兒。”邊說著,張琳邊進了屋,忙脫了一件衣服。


    劉氏在旁邊看著,想了想也沒阻止,屋裏熱乎,脫件單薄點的,也沒什麽事兒,穿太厚了出了汗,也不好。


    等著兩人進了屋,張強才繼續向外走,臉上的笑還未褪盡。


    就算沒有兒子,能有個女兒,該有多好呀……


    他們兄弟三人……大哥有妻有兒也有女,可大嫂卻是那樣一個性子,二哥沒妻有女,他有妻沒兒女……


    說起來,這日子呀,甭管怎麽過,它總是有些不如意的。


    還好,情況不是最壞的,日子還能過下去,也該知足了。


    在屋裏坐了會,和劉氏說了會話,張琳就發現,三嬸好像跟上午那會不同了,那奇奇怪怪的情緒好像不見了,是不是她可以旁敲著問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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