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走了沒多久,這車馬就停下了。


    李秋水跟在李白氏後頭,被扶下車子,抬頭張望,又是一座大府邸。門楣匾牌上書:靖遠伯府。門楣下照樣也是四開門,中間兩扇大的邊上兩扇小的,隻是比起李府的要小上些許,中間兩扇朱門上的銅釘也要少些數量。


    此時,這伯府也早就門戶大開,門房仆從由管家帶著在門前候著,這會兒管家上來深鞠行禮,說著一大串的吉利話,還說老爺太太早早就等著姑爺姑奶奶回門了,又說自打接著信,說是大姑爺大姑奶奶能趕回來過年,老爺太太喜歡得什麽似的,府裏上上下下都張羅好幾回了。一邊說,這管家一邊把人往裏讓,又笑著說,自己真是多嘴,裏頭老爺太太都等著呢,自己還在這兒囉藻,快往裏請。


    秋水不出聲的跟著,心裏頭想著,到哪兒都能發現人才啊,別看這管家隻是迎接時看似不經意的嘮叨幾句,就點出了這府裏的心急盼望,沒看娘親都有些急切了嗎?


    進了門,依舊是上了小車,走了一會兒才在一處正堂停下,這就是侯府正堂禧福堂,是伯爺白熠之處。


    又是下車,就有群人遠遠的迎了過來,除去仆從,打頭倆位男丁迎住了李棣和李楷,其中一個,秋水認識,正是昨日才來過的舅舅白璧。這人自然是拉著爹爹李棣說話的。而另一個,秋水不識,看著年歲跟舅舅差不多,身量不太高,身子也更單薄了些,臉色也有些蒼白。含笑的跟李棣李楷拱著手。這人,不用猜,必是白家老大,白珠。


    另外稍後跟著的是兩位三十出頭的婦人,看著打扮,秋水就猜測,大概就是這府上的大舅母和舅母了吧?


    還沒等秋水打量必。這其中一人就笑開了,“好了好了,總算是把人給盼來了。這要是再不來,老爺太太的脖子都要變長了。”


    李白氏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笑著,而小白氏就隨意了許多,“大嫂。你這話說的,感情是抱怨我們來的晚了?”


    “喲,我哪敢有這意思啊。這要說來晚了,老爺太太前些日子就等著了。”說著,就往李白氏這邊看過來,“大姑奶奶許久未見了,看著還是那麽年輕,看著你這樣子,我就恍惚,這十年時間。就似昨日一樣。”


    說著。又看向了秋水,道:“這姑娘就是秋水吧。好相貌,這麽點點大,就是個小美人樣子了。你不認識我吧,我是你大舅母。”


    這還要說,另一個婦人就輕咳了一聲,“姑爺姑奶奶們都到了,老爺等著呢。還是快進去吧,別堵在門口說話了。”說著,衝著李白氏和秋水笑著。


    話這樣說,可頭一個說話的婦人並未見尷尬,隻是拍著手笑道:“可不是,看我這高興的,都有些糊塗了,虧得弟妹提醒。”說著,就招呼人快進去。


    才一見麵,當著回門子的姑奶奶的麵,這兩位就交鋒了一回合。看來,正如昨日奶娘所說,白府裏,可真是不太平,這白府太太白孫氏,可真當得好家,哪比得上李府和樂融融,小張氏在京中的好口碑啊。


    進了正堂,當中上座,坐著位五十不到的中年男子,正是靖遠侯白熠,看著李棣等人進來了,眼光閃動,看樣子是有點兒激動的。邊上隔著條陳,坐著位盛裝打扮的婦人,跟小白氏相似的臉龐略顯老態,這會兒也盯著李白氏和秋水看著,正是下人嘴裏的太太,白孫氏。


    滿屋子,就中間這兩人坐著。別的人都站著,因為姑爺姑奶奶是貴客,貴客未坐,作為主家的哥嫂,怎麽能先坐下呢。


    隻是現在,還不能馬上讓姑爺姑奶奶落座,除了拜年,今天還是大姑奶奶出門子後第一次回門,還有那麽大個外孫女要見禮。


    照麵上的說法,李白氏是衝喜新娘,那時李棣又靜養著,後來又去了南邊,所以並沒有全了那個三日回門禮,這次要補上,因而,這正堂當間兒,就放著大紅錦緞包著的蒲團。


    李棣二話不說,一撂袍子角,衝著白熠口稱小婿就拜倒磕頭了,而李白氏和秋水也在後麵跟著。


    白熠很高興,等李棣磕了頭,忙讓起身,連連稱好,囑咐李棣要善待女兒雲雲。李棣當然沒口子答應著,白熠捋須大笑。


    而後,白熠又對李秋水招了招手,拉過身邊細細打量,不住點頭讚著好相貌。說話間,白熠時時打量著李白氏,看來對這個女兒也是很關心的。李白氏也上前半步,口稱父親,就說不下去了。這大年初一,也不能落淚,隻能使勁兒忍著。白熠也有點兒動情,隻是連著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原本這氣氛很是感人的,隻是邊上白孫氏忽然咳嗽了一聲,白熠這才猛地想起來,笑著說道:“也就聽我這兒嘮叨了。大夥兒都站著等著呢。快,去給你們母親見個禮。”


    這話一出,李秋水明顯感覺到娘親身子一僵。不光李白氏身子有點兒僵,就是這正堂內,氣氛都有點兒緊,好似大家都等著這句話呢。


    李秋水有些奇怪,這話,有錯?


    還沒等秋水奇怪完,她舅舅,也就是白家二爺李璧突然發話了,“正是這話呢。妹夫,娘都等你十年了。妹妹,你出嫁了,女兒都這麽大了,才來看娘,隻怕娘都等急了。”


    這話,從字麵上來說,很正確,一點兒錯都沒有。可秋水怎麽聽怎麽覺得古怪。而且,這正堂裏頭,好些人都驚訝地看著她舅,嘴張大了都不知。上麵坐著的白孫氏,更是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還是那個大舅母反映比較快,忙應合著說道:“是啊是啊,叔叔這話說得真在理。”說著就指示下人快去搬動那幾個墊子。


    隻是下人還未動手,白璧就先走上去了。屋裏人的眼神都粘在白璧身上,白璧也不管旁人,慢慢走到上座,衝老爺躬了躬身,就打懷裏掏出個包裹,輕輕地放在了條陳上頭。


    秋水也盯著她這位舅舅瞧著,心想,怪不得今日見舅舅臃腫,動作有些遲緩,原來懷裏藏了這麽大個包裹。


    白璧的動作很恭敬,臉上神態莊重,一點點地把包裹布打開,等都打開了,就聽這屋子裏人人齊聲抽了聲氣。原來這包裹裏頭,竟然是個烏木牌位!


    白璧小心地把牌位安置在條陳上,納頭就拜,嘴裏還說著:“娘親,您在地下等了這麽多年了,今兒個,妹夫妹妹都來了,來給您磕頭了,您在下頭要保佑他們。哦,對了,還有您外孫女兒秋水,是個漂亮討喜的姑娘,您一定喜歡的,她可好了,跟兒子我很像很像呢。”


    牌位上頭,暗紅色幾個大字,白門張氏之靈位!


    邊上白孫氏猛地站了起來,這,這,羞憤交加,偏又說不出什麽來,半天,隻能委屈地叫了聲,“老爺!”


    老爺白熠也被驚著了。半天才被白孫氏這聲驚叫喚回了身,不由怒喝道:“白璧,你這是在做什麽?”


    白璧還跪在親娘靈牌之前呢,聽到老爺的怒喝,故作驚訝地回道:“爹,您不是說,讓妹妹妹夫等給娘磕頭嗎?我這不就把娘親給請過來了?”


    這話,要不是擱在現在這個氛圍裏,準保有些毛骨悚然。隻是這會兒沒人顧及到這些。白老爺也是氣糊塗了,脫口而出,“哪個說的是她。”


    白璧冷哼一聲,道:“不是她又是誰?她是您明媒正娶的嫡妻,是您的結發原配,是我跟妹子的生身母親,不拜她,還能拜哪個?”


    白伯爺一噎,看了看牌位,又看了看活生生的人,還不死心,道:“雖是如此,隻是你娘,張氏她已經故去了。我續娶了孫氏。”


    白璧哈哈怪笑一聲,“說一千道一萬,先母張氏,才是妹妹的母親,您的原配,這頭,隻有她受得。當初妹妹出嫁,我就在母親牌位前許下心願,一定讓妹妹妹夫給她磕頭。娘親在世時,也等著這一天的,隻可惜,沒等到。”


    說著說著語氣漸低,就在秋水以為舅舅哭出來的時候,這舅舅的聲音又一變,變得有些陰狠,“老爺,就算是您明媒正娶的續弦,在大場麵上,對著我娘親的牌位,也要行妾室之禮,不敢跟娘親爭這個見禮的。何況是,老爺,您有續娶過嗎?”


    這話一出,是當著眾人的麵,給了那白孫氏多大的一個巴掌啊?這白孫氏就算再皮厚能忍,這會兒也實在端不住了,嗚咽一聲,拿袖子遮臉,也不等人扶,快步衝向內堂去了。


    白珠之妻叫了聲娘,遲疑了下,被白珠死命瞪了下,才跟在後頭也進了內堂。


    小白氏在白孫氏掩麵奔走時,就忍不住要跟著去,沒想到卻被李楷給握住了手,抽身不得。


    白璧現在可不管這些,隻是盯著白熠,慢慢問道:“父親,這見禮,娘親可受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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