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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上次聚會還是三個月前,深秋入冬時節,麻紮子村和皮牙子村的工作隊隊員都饞羊肉了,也正是哈薩克民族的風俗習慣吃山羊的時機,入冬時節是吃山羊的最好季節。這個時節吃山羊肉既能禦風寒,又可補身體,對一般風寒咳嗽、慢性氣管炎、虛寒哮喘等身體虛狀均有治療和補益效果,山羊肉最適宜於深秋入冬時食用,是哈薩克族的冬令補品。


    大家夥商量了一下,利用一個周末,麻紮子村工作隊和皮牙子村工作隊隊員每人湊了100元錢,讓華永到皮牙子村一哈薩克牧民家花了1200元買了一隻又大又肥的山羊,足足有20來公斤。


    大家聚集在華永宿舍邊吃邊聊的場景仿佛就發生在昨天,而如今,中午還活生生的人說沒有就沒有了,現在已是天各一方、陰陽相隔了,世事無常,吃羊肉時,華永的音容笑貌、詼諧打趣仿佛就在眼前。


    華永是寧西縣第一個倒在脫貧攻堅工作崗位上的副科級領導幹部,這個有著30年工齡、曾經多次獲得民族團結模範、優秀共產黨員、優秀公仆稱號、在十幾年考核中連續三次評為“三等功”的好幹部就這樣與世長辭了。


    伊鬱喆與她的隊友們都很自責,這個同一戰壕的戰友是來麻紮子村給農牧民群眾講課,勞累成疾、突發心髒病與世長辭的。


    尤其是伊鬱喆,已經患了抑鬱症的她更是無比自責、懊悔,低落的情緒充斥著整個人。


    她不時埋怨自己,如果那天下午給科技局發送匯總的意見時,自己拖延上幾天,晚幾天上報,讓華永回家好好休息幾天,也許不會發生這個悲劇。


    生活就是這樣無奈,世上最不可能發生的就是“也許”“如果”之類的話語,世上哪裏有那麽多“也許”“如果”存在。


    倘若世上真的會存在“也許”“如果”,那麽人們的生活中就不會出現陰晴圓缺、不會發生悲歡離合,更不可能留有遺憾。


    用老人的話來說,每個人都沒有前後眼,誰都不知道明天、甚至下一時刻會發生什麽事情,生活實際上就是由無數個“沒有想到”組成的,那樣無奈,那麽不可抗拒,尤其在脆弱的生命麵前,顯得那麽無助、卑微而脆弱。


    華永出殯的那天早上,麻紮子村工作隊幹部起了個大早,天蒙蒙亮就趕去送這個好友一程。


    這天天氣比前段時間更加寒冷,天幕低垂,天色陰沉,還刮著冷颼颼的大風,路邊空曠的田地無邊無際,地上的積雪被凜冽的寒風吹得揚起了陣陣的飄雪,飛雪洋洋灑灑在半空中旋轉,使遠處的曠野格外迷蒙模糊。


    太陽躲藏在濃厚的雲層裏,沒有一絲陽光,似乎老天也在惋惜華永這個好人的離去,用它獨有的方式來悼念這個與人為善、豁達助人的好幹部。


    坐在副駕駛位的伊鬱喆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窗,雙眼無神得望著路旁的一切,開車的汪勇一邊觀察著道路的路況,一邊不時朝副駕駛位瞄上幾眼,這兩天悲傷的伊鬱喆幾乎沒吃幾口飯,不停嘟嘟囔囔自責自己不應該按時給縣科技局上報那個請示。


    坐在後排座的巴桂和努爾也擔憂得注視著他們的副隊長,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華永的離世對他們來說,不能不是一個打擊。


    努爾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坐在左邊的巴桂,“這還是你交給華永媳婦吧。”信封裏裝了3000元錢,是工作組的6個隊員對喪偶的巴哈爾和他們的兩個孩子表達的心意,數額不多,每個人500元錢。


    本來大家計劃讓伊鬱喆親手交給巴哈爾,女同誌之間好交流,可是目前她低落恍惚的情緒都讓隊員們擔憂起來,魂不守舍的她已不能勝任心意表達的工作了。


    幾個人起得早,趕到寧西縣殯儀館時,告別儀式還沒開始。壓抑悲哀的哀樂催人淚下,大廳門口擺滿了花圈,上麵的挽聯讓人為逝去的人痛惜不已。


    縣上不少縣領導以及各部門領導都也早早趕來送華永最後一程,大廳內外已是人頭攢動。


    幾個人按照當地風俗來到冰櫃前排成一行燒紙焚香,巴桂雙手接過華永的兒子遞過來的一小盅白酒,兩手握著酒杯將裏麵的白灑在火盆裏,嘴裏恭恭敬敬得念叨著“華永,一路走好。”聲音哽咽,旁邊的伊鬱喆已泣不成聲。


    後麵還有前來送行的人排著隊等候為華永燒紙焚香送他一程,四個人沒有逗留,離開後尋找華永的遺孀巴哈爾。


    大廳沒見到巴哈爾,聽寧西縣操辦白事的老司儀說,遭受沉重打擊的巴哈爾已經哭昏過許多次,這幾天滴水未沾,身體虛弱的她早上又哭昏過去了,現在正躺在旁邊的休息室裏,縣醫院醫生、護士正在給她輸液,不便打擾她。


    巴桂來到正在忙碌的畜牧局工會主席麵前,把信封和那個優盤交給了他,委托他轉交給華永的家人。


    告別儀式時間到了,縣委組織部張部長是主持人,縣高官神情沉痛得念了悼詞,對優秀黨員華永一生予以了充分肯定。


    聽著悼詞上真實而又動情的樸實話語,想想華永這個好人生平所做的點點滴滴讓人感動的事情,大廳內哭聲一片,都為失去了這樣一位好朋友、好親人而痛惜,皮牙子村的農牧民群眾更是放聲大哭,一片悲慟感人的場麵。


    哀樂聲再次響起,前來送行的人不約而同低下頭默哀,低聲抽噎著,大家圍著華永遺體繞行一圈看他最後一眼。


    魂不守舍的伊鬱喆跟隨人流,木頭人似的耷拉著腦袋進行著每一個環節。


    送走華永後已是中午了,華永單位受其家人委托在寧西縣一家清真餐廳準備了便飯,答謝前來幫忙和送行的人們。


    心情低落的麻紮子村工作隊員個個都沒有食欲,與隊長李岱商量了一下,朝麻紮子村趕去。


    由於前來送華永一程的農牧民群眾比較多,鄉政府包了兩輛公交車接送趕來為華永送行的各族群眾,麻紮子村海米提等人見鄉裏派了公交車,也就沒有搭乘汪勇和李隊長單位的車輛,他們吃完飯坐公交車回麻紮子村。


    回去的路上,努爾乘坐了李隊長單位的那輛公車,是輛白色越野車,空間大,坐著舒服。巴桂與伊鬱喆仍然坐著汪勇的私家車,兩輛車一前一後朝麻紮子村趕去。


    路上,車內狹小的空間裏,汪勇從後視鏡觀察仍沉浸在悲痛情緒的伊鬱喆,依然無精打采得斜靠在後排座位上,一聲不吭,目光呆滯。


    本來話就不多的巴桂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也是一臉嚴肅的注視著前麵的路況。


    工作隊裏被艾爾肯稱之為“話癆”的汪勇,實在是忍不住了,關心問起後麵的伊鬱喆:“伊隊,最近家裏是不是有什麽事?”


    巴桂聽了汪勇的話也扭過頭來觀察著伊鬱喆,隻見她置若罔聞,思緒飛揚,根本沒聽到汪勇的話。


    他伸出手來伸到後麵推了推伊鬱喆的膝蓋,提醒失神的伊鬱喆,汪勇在跟她說話。


    這時,伊鬱喆才大夢初醒般望著前麵的隊友們,問道:“咋了?”


    巴桂把汪勇的話重複一邊,關切得注視著自己的領導,伊鬱喆知道自己這段日子情況很糟糕,隊友們都替她著急。


    苦笑一下,答非所問自嘲道:“你們說,如果那天我就是挨一頓批評又咋了?非得把報告發給科技局,晚上幾天多好?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她依然陷入自責之中。


    見一向豁達的伊鬱喆這次真是鑽了牛角尖不會回頭了,汪勇和巴桂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著她,無論如何一定要幫她打開心結。


    “你這樣說,咱們麻紮子村都有責任,畜牧知識培訓是老百姓提的,又不是你提出來的。”


    “是呀,依照你的想法推理,李隊長也有錯,誰叫他跑到科技局搞什麽點菜式培訓了?”


    “那這樣推理下去的話,咱們整個村的老百姓、村幹部、工作隊都要承擔責任了。”


    “你一定要想開點,人家縣醫院醫生說了,華永是有隱形心髒病,勞累過度引發的猝死,他的病是家族遺傳的。”


    ……


    ……


    巴桂兩人一唱一和勸說著,忘記了詢問伊鬱喆家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自然對她家出售住宅房還債、保鮮庫失火的事情都是無從所知,三人說話間車子來到了麻紮子村,這是汪勇和巴桂才感到都有點餓了,汪勇說,他請大家吃午飯。


    到了村委會大院門口,汪勇沒有開進去,而是沿著道路朝東麵一家餐廳開去,馬桂花的回民餐廳。


    這是麻紮子村最大的餐廳,說是最大,其實就是飯菜花樣稍多一些,不像村裏的其他餐廳,隻有拌麵這一種飯不說,拌麵的菜一年四季就是那老三樣,素炒土豆絲、白菜炒肉、皮牙子炒雞蛋。


    馬桂花開得這家餐廳後台衛生幹淨,門麵不太大,也就擺放了四張長條小桌,一下隻能容納20個人吃飯。這裏的飯菜除了本地特色的麵食拌麵,也叫拉條子外,還有涼粉、粉湯、麵肺子和烤肉,麻紮子村人稱之為大食堂。


    三個人走進去後,汪勇對坐在鐵爐旁取暖的女老板馬桂花說:“三個麵肺子,外加十串烤肉。”


    一見工作隊員前來吃飯,馬桂花就喜笑顏開,脆聲答應著。她家的餐廳還是這些工作隊隊員幫著跑前跑後去寧西縣辦理工商、衛生監督等手續,她是沒去一趟縣上、沒花一分錢,啥事都被這些好心熱情的工作隊員辦完了,就連她的照片都是工作隊員用他們自己的手機拍後洗出來的,她就是跑到鄉衛生院抽了個血,做了個化驗。


    在廚房忙著做麵肺子,伸頭對坐在餐桌旁的三個人說道:“汪兄弟,你們要是餓得慌了,自己去烤羊肉,孜然、辣子麵、鹹鹽啥的都在烤箱上,自己動手吧。”


    想想也是,汪勇三人從冰櫃中取出十串烤肉,來到她家院落大棚下的烤箱前,開始動手烤起烤肉,在羊肉串上均勻撒上孜然、辣子麵和鹹鹽,一會兒再翻過來。


    鐵串上都在中間加了塊羊油,“滋”的一聲,羊油落在煤火上發出響聲,冒著煙,空氣中一片香噴噴的烤羊肉味。


    幾天沒咋吃飯的伊鬱喆聞到烤肉的香味,饞了,忍不住咽了幾下口水。


    汪勇見火候剛好就遞給她一串,三個人在冰冷的冬天圍在烤箱旁吃著香噴噴烤肉,嘴邊的哈氣如一道道白霧飄浮在空氣中,別有一番滋味。


    吃完烤肉,三個人來到餐廳,麵肺子也做好了,熱氣騰騰的麵肺子,黃色的麵肺子、白色的米腸子、還切了幾片羊肚子,uu看書 ww.ukanshu上麵撒了些綠色的香菜,一個大碗裝得實實在在都冒尖了,色香味俱全。


    馬桂花的麵肺子是麻紮子村的一絕,漢、回、哈、維等不同民族的老百姓饞了,想吃麵肺子時,都來到她家餐廳吃。生意相當紅火,馬桂花的日子過得也是紅紅火火。


    對於這些工作隊員,馬桂花從內心很感激他們,每次請他們吃個飯來表達謝意,都被他們婉拒了,吃飯後都是扔下飯錢就走,從不想著占點便宜。


    有時他們放下的飯錢多了,馬桂花就會記在賬上,下次吃飯時根據飯錢少要一點。


    沒有辦法,隻有給他們碗裏多放些,量足夠了,通過這種方式表達謝意,看著三個脾氣最好的隊員埋頭吃著她做的麵肺子,心裏美滋滋的。


    三個人吃完飯沒有急著會村委會,坐在餐廳喝著馬桂花自己夏天晾曬的香噴噴的菊花茶,跟村裏消息最靈通的馬桂花聊著家常。


    在馬桂花這裏,聽到一個讓他們非常難過的消息,一區的馬麗亞這幾天回娘家跳寧西河自殺了。


    馬麗亞是一個年近40歲的維吾爾族婦女,人脾氣好,非常善良,胖乎乎的,每次村委會搞什麽節目匯演,能歌善舞的她都會積極參加。


    今年元旦她跟幾個婦女表演了一個滑稽可笑的小品,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可是老天作弄人,就這樣一個好人嫁給了麻紮子村最有名的酒鬼、懶鬼伊買江。


    家裏裏裏外外都是馬麗亞一人操勞,生下一個女兒又得了先天性心髒病,據醫生說與長期酗酒的伊買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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