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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入眼簾的是高大荒涼的一片廢墟,黑色的鐵皮已經看不見原來粉刷的藍色,黑乎乎一片,在寒風中破爛的鐵皮隨風搖擺,十幾根鋼架也被烈火熏得發黑,也已坍塌變形;上麵的屋頂已經被高溫烤得如同一個個變得歪七八扭的殘片吊在鋼架上隨風搖擺,發出“呼啦呼啦---哧啦哧啦“”的難聽刺耳的聲音,似乎訴說著前幾天發生的火災。


    新建的保鮮庫已不複存在,原本白色牆麵、藍色屋頂的鮮亮也蕩然無存,隻剩下十幾個燒的變形鋼架立在原地,一片殘垣斷壁,慘不忍睹。


    雙腿發軟的伊鬱喆大哭著從轎車門滾落下來,摔倒在冰涼的雪地上,她已被眼前的慘象猶如晴天霹靂般打擊得渾身無力,四肢癱軟的她哭著朝保鮮庫爬去,整個身體匍匐在寒雪中,雙手沒有戴手套,赤裸的雙手抓著冰雪往前一步一步挪動,絲毫沒有冷意,原本光潔平滑的雪地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和手抓雪的殘痕。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呀,想著為了償還債務賣掉了家裏唯一的住房,想著玉米那可憐的收入,再看看眼前的被火燒毀的廢墟,沒有了一絲力氣往前爬的伊鬱喆,跪倒在厚厚的積雪中嚎啕大哭,嘴裏哭喊著:“老天爺呀,這是咋回事呀?”


    從屋裏出來的傅韜聽到妻子淒慘的哭喊聲,快速跑向匍匐在地痛苦不已的妻子,腳下的雪地太滑,摔了幾腳的他全然不顧身上的痛疼,幾個大步邁向妻子。


    看見妻子倒臥在冰涼的雪地上哭泣,頭發上、臉頰上、雙手……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白雪,心疼得撲通一聲跪到在妻子身旁,一把摟過妻子,將她攬入懷中,左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右手笨拙得拍打著她身上的積雪。


    這個堅強的漢子再也忍不住了,顆顆淚珠從臉頰滑下,哽咽著勸說著哭得天昏地暗的妻子:“老婆,不哭了,有我在,一切都沒事。千萬別哭壞了身子。”


    被丈夫擁入懷抱的伊鬱喆已經渾身麻木,失去了感覺,被殘酷的現實擊打得不知道冷暖了,她抬起頭邊抽噎著邊詢問丈夫,“咋回事?保鮮庫咋會著火呢?啥時候的事?”


    吸了吸鼻子,傅韜如實告訴妻子:“就那天裝蘋果的早上,你剛走不久,前後不到幾分鍾,就,後來消防隊來了,勘測現場後,說是那個燈泡引發的火災。”


    聽了丈夫的話,想起那天早上是自己將照明燈泡靠在大門南邊的牆壁上的,本來低聲抽噎著,自責懊悔的情緒充斥著自己,掙脫丈夫的擁抱,又嚎啕大哭起來,使勁用右手抽打著自己的右臉頰,哭喊著:“都怨我,都是我,老天爺呀,我做錯啥事了,我上輩子造啥孽了,這樣懲罰我。”


    傅韜抓住她的手來製止她自虐的行為時,伊鬱喆已經狠狠扇了自己七八的耳光,“啪啪”作響,在這個似乎凝滯的空氣中顯得那麽清脆、那麽突兀,她用足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沒留一點餘力,頓時右臉頰紅腫起來。


    自責完,伊鬱喆起身雙膝跪在雪地上,直立起上身仰著頭麵對著蒼茫的天空使出渾身氣力扯著嗓子高聲嚎叫:“老天爺呀,說話呀,我做了啥錯事了?這樣懲罰我們?!”


    一向溫雅靜嫻的妻子變得這麽歇斯底裏,這樣聲嘶力竭,而又這樣瘋狂……從未見過這樣的她,這是第一次,傅韜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自責、悲涼和無助,跟著妻子嚎啕大哭,發泄著內心的苦悶,抱著妻子用身體替她遮住無情西風的吹打。


    兩個患難夫妻緊緊擁抱著跪倒在白雪皚皚的積雪裏嚎啕痛哭,任憑鵝毛大雪飄落在倆個人的身上,蒼茫空寂的天地間是老牛般嗚嗚的哭聲,兩隻藏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敢打擾主人,乖巧得爬在主人身邊傾聽著主人的哭聲,沉默不語。


    凜冽的北風呼呼地刮著,怒嚎著,如咆哮的獅子,就連路旁的生命頑強的野草在寒風中都縮緊了身子。寒冷的空氣已經麻痹了在寒風中、在冰天雪地中相依相靠的這對患難夫妻,他們靜靜相擁低聲哭泣著。


    遠遠望去,天空曠野白茫茫的連成一片無垠,渾身被積雪覆蓋的一對人、一對黑色的藏獒披著白色外衣,與白色天地遙遙相接,自成一體,黑白相間,使人感到孤淒冷清而悲涼。


    眼前這一切構成了一幅相依為命的滄桑歲月的水墨畫,夫妻兩人的身影在天地間那麽渺小,像是鬥轉星移下的滄海一粟,那樣無奈、無助、孤苦、卑微、令人噓唏……


    皎潔的雪花仍飄落灑滿大地,西北風呼呼吹著,鵝毛大雪隨風回旋,漫天飛舞,皚皚的銀白世界,寒風似乎在為這對可憐的夫妻低吟,雪花在訴說著生活的苦難。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由蒼白慢慢得昏黑起來,已是傍晚時分了,倆人就這樣靜默在雪地上盡情放縱著哭泣。


    傅韜的創業實際就是一場苦難經曆成長史,夫妻倆把多年來內心隱藏的委屈、難過、苦楚和悲哀從哭聲中慢慢釋放出來,由嗚嗚聲慢慢變成了陣陣抽噎聲。


    渾身被積雪覆蓋的傅韜發泄完後,才慢慢恢複知覺和理智,凜冽的寒風像是千萬根針刺在臉上一樣疼痛,被淚水打濕的臉頰在寒風中火辣辣的、緊巴巴的讓人難忍。


    傅韜挪動了下身體,活動一下發麻的雙腿,如同一位年邁體弱的老人一樣慢慢起身,雙手拉扯著已經哭得快要不省人事的妻子。


    哭得嗓子沒有一絲聲音、頭腦缺氧的伊鬱喆被丈夫連擁帶抱著拖進土坯房,爐子裏的火還沒熄滅,屋裏很暖和。


    趕緊拍打妻子身上的雪,抖落下自己身上的雪,把渾身癱軟靠在牆上的伊鬱喆拖到床前,脫去她的外衣和鞋子,褪去早已被雪濕透了雙膝的褲子和毛褲,還沒恢複神誌的伊鬱喆像個木偶般被傅韜扶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用手將被子邊窩在身體下麵。


    趕緊掏幹淨爐子裏的煤灰,倒進一桶早已提進來的煤塊,把妻子濕透的鞋子放在爐子旁邊,上衣和褲子一個個掛在鐵爐上邊的鐵絲上。


    忙完後才發現到自己渾身濕透了,趕緊換下衣服,坐在伊鬱喆旁邊,用手輕輕摩挲著她那又紅又腫的右臉頰。


    右臉頰火辣辣的痛疼讓伊鬱喆逐漸恢複了知覺,她木呆得打量下房子後,再看著滿臉憔悴的丈夫,沒想到,才幾天沒見的丈夫一下子又蒼老了,像一個60歲左右的老人。


    唰的一下,眼淚又如決堤的洪水噴湧而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已淚流滿麵。


    堅強的傅韜又被妻子感染得雙眼噙著淚水,緊緊握著她的手,斬釘截鐵得跟妻子誠懇得保證道:“老婆,一切都會過去的,有我在,什麽也不怕。幾年後,這些所有的苦難都成了咱倆的下酒菜。”


    再次放縱自己流下悲傷的眼淚後,用紙巾擦拭著眼淚和鼻涕,給丈夫打著氣鼓著勁:“你說的對,一切都會過去的。有你和兒子在,我能挺過去。”


    看著妻子好了些,傅韜提起鐵爐上的茶水壺,泡了兩碗奶茶。遞給妻子一碗,伊鬱喆沒胃口不喝,傅韜命令道:“聽話,喝完奶茶,身子暖和些。”


    見丈夫固執得端著奶茶遞給自己逼迫著自己喝,伊鬱喆起身斜靠在床頭,端著奶茶小口抿了起來。


    喝了奶茶的傅韜感覺冰涼的身體有了暖意,渾身開始熱乎起來,泡上第二碗奶茶後,準備給妻子也泡上一碗,可是她的碗裏依然是滿滿的,就沒有喝幾口。


    他著急了,蹲在床邊,雙手捧著妻子的臉,雙眼注視著妻子哀求道:“老婆,求求你,喝了這碗奶茶吧,今天你已經凍壞了。”


    望著滿頭已經泛著白發的丈夫,伊鬱喆閉上雙眼,仰著頭強迫著自己“咕咚咕咚”將碗裏的奶茶一飲而盡。


    倆人都沒心思吃飯,傅韜沒做晚飯,洗漱完,端了盆熱水放到床頭邊的櫃子上,用綿軟的毛巾輕輕擦洗著妻子紅腫的臉頰,小心翼翼,生怕力道大了,會弄疼她的臉頰。


    然後給她擦拭了脖頸和手,準備給她擦洗冰涼的雙腳時,伊鬱喆搖搖頭製止,低聲說:“行了,休息吧。”


    兩人相依著靠在床頭,伊鬱喆聽著丈夫講述那天發生的情景。


    那天早上,拉蘋果的大貨車和伊鬱喆都走後,傅韜來到土坯房忙著燒茶水、熱牛奶給老陳、庫爾班江等人泡奶茶,想著大家夥都不錯,能冒著嚴寒過來幹活,已經很給他麵子了。雖說自己給他們發工資,可是天沒亮就及時趕來裝車,未耽誤一點時間,他從內心感激這些朋友。


    大家都忘記了保鮮庫的那盞200瓦的電燈還開著,庫爾班江見奶茶還得等會才燒好,走出房間來到院子裏抽根煙。


    一走出門突然看見保鮮庫冒著滾滾黑煙,哎呀,不好,著火了!扔掉煙頭對著土坯房心急火燎得喊傅韜。


    從保鮮庫出來到現在也就五六分鍾的功夫,怎麽會起火呢?傅韜腦子一片空白,趕緊扔下手中的茶壺,傅韜和老陳等人衝到保鮮庫跟前,這時濃煙彌補著整個保鮮庫上空,傅韜邊開小井邊扯著嗓子喊著:“老陳,快拿水桶。”


    他這邊開了小井後,把塑料管使勁抽到保鮮庫跟前,可惜水管太短,即使雙手用力捏緊水管的出水口朝開始起火的保鮮庫衝泚,井水也衝不到跟前去。


    這時庫爾班江、老陳和小李子拿著水桶慌裏慌張趕來,他們手忙腳亂的和傅韜用水桶接水,提起水桶往黑煙密集處傾倒,四個人顧不上雪地打滑了,一個勁得提水滅火,滿腦子都是趕緊滅火,都不知倒了多少桶水,都累得氣喘籲籲。


    老陳的媳婦一看冒著濃煙,機靈的她趕緊撥打119火警電話報案,給119接話員講清楚失火的地點後,衝進屋裏拿起兩個盆朝保鮮庫跑去。


    5個人使勁渾身氣力提水滅火,可是冬天幹燥的天氣,已經起了火的火苗如同潑了汽油般哄的一聲蔓延在保鮮庫各個角落。


    熊熊大火燃燒著保鮮庫,紅色的火苗如同毒蛇的蛇信似的瘋狂舔舐著保險庫裏的紙箱、塑料筐等易燃物品,炙熱高溫的空氣促使他們朝後挪動腳步。已經沒有辦法搶救出來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從冒黑煙到起火前後不到幾分鍾時間,保鮮庫的熊熊大火紅色的火光映照著整個果園一片紅光,凝滯的空氣裏彌漫著烈火的味道,高溫烤炙著旁邊的人已經無法再靠近保鮮庫,保鮮庫周圍七八米的地方,厚厚的白雪在無情烈火的炙烤下慢慢化成了水流,汪洋一片。


    大家夥都傻眼了,傻傻站在旁邊無可奈何望著熊熊大火。眼睜睜看著自己今年投資新建的保鮮庫被烈火吞噬而無能無力,手足無措的傅韜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呆呆得目睹著眼前的悲劇正活生生的上演,深深感到在災害麵前人變得那樣微不足道、那樣渺小無力……


    在開水抽拉水管滅火時,冰冷的井水就已經打濕了傅韜的衣服,uu看書.uukanshu.o在寒冷的冬天,不一會兒,他上身的棉衣和牛仔褲都結了冰塊,隨便動一下就會發出磕巴磕巴的聲音,腦海裏、眼前全是保鮮庫起火慘象的傅韜根本沒有覺察到渾身上下是水他,已經被凍成了一個人形冰棍。


    等火開始慢慢變小時,消防車拉著火警風馳電掣般趕到果園,傅韜的果園地離寧西縣實在太遠了。


    幾個消防戰士跳下車拉起消防專用的槍栓朝保鮮庫噴去,在消防員的努力下,火滅了,連燃著的灰燼都澆得沒有一點青煙,但什麽都晚了,保鮮庫樹上幹杏、蘋果、上千個紙箱等物品付之一炬。


    心灰意冷的傅韜雙腿發軟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看著他滿臉的絕望和悲涼。老陳和庫爾班江不忍心看著他這樣,倆人走向前硬生生把他從雪地中拽起來,把他攙扶到屋裏的火爐旁坐下,嗓子發幹、口幹舌燥的傅韜已經說不出話來,悲傷的他欲哭無淚。


    滅完火的消防戰士,幾個在現場勘察、拍照、調查失火原因,兩個工作人員前來詢問傅韜相關情況,見傅韜失魂落魄的模樣根本無法取證。


    “水火無情人有情,關鍵時候見真情”,老陳、庫爾班江等人主動找到消防戰士如實說明當時的情況,並配合著他們做好各項取證工作。


    通過現場引發火災事故的起源地,工作人員初步判斷罪歸禍首是那盞200瓦的白熾燈,白熾燈緊貼著被鐵皮包裹的可能不達標的聚苯乙烯泡沫,在長期高溫炙烤下,引發的保鮮庫失火。他們切割一塊保溫苯板拿回去化驗,要做分析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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