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不防身後有人,連忙扭身,卻看是季秋陽正在不遠處立著。


    這二人已有日子不見了,前番還口角了一番,至今心結尚未開解,今日陡然逢上,頗有些尷尬。傅月明見他穿著一件玉色長衫,想是天熱的緣故,並未著大氅,麵上氣色雖好,身上倒比之前瘦削了幾分,越發顯得長身玉立。她欲待問詢,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正在遲疑間,季秋陽走上前來,望著她問道:“無端端的,你買箭毒粉做什麽?你那樓台階高,牆又厚實,怎麽還會有老鼠?”傅月明無言以對,隻反問道:“先生又不曾到過我房裏,如何知道我那樓裏就不會鬧鼠患呢?”


    季秋陽聞說,一時沒有言語,舉目四望,見周遭並無旁人,徑自上前一把拉住傅月明,將她拽到牆拐角的避人處。傅月明臉上漲得通紅,低聲斥道:“你這是做什麽?拉的人腳不沾地兒的,險不栽跟頭!還在我家裏呢,這樣不知避忌,一時被人瞧見了可怎麽好?”季秋陽亦低聲道:“這會子,這兒不會有人來。”因便說道:“你我今日為何才會站在此處,你心裏也該當明白。又何必再同我打啞謎呢?”傅月明聽了,一時語塞,好半日才道:“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呢?你又總不肯透個實情與我,隻拿個玉佩來試探。弄的我以為你同我是一般的心思,你又滿肚子的心事不跟我實說,隻顧這樣好一陣歹一陣的,算什麽?”


    季秋陽聽這話出有因,又見傅月明粉麵含嗔,似是帶惱怒,隻覺莫名,便說道:“我倒也想問你,這好端端的,你憑白同我置什麽氣?叫抱書來討還玉佩,你是要同我斷情決義麽?”一言未畢,他長臂一攬,將傅月明帶進懷中,望著她又低聲道:“不論你心裏作何打算,我隻告訴你,既給了我的,那便再別想要回去!”傅月明麵紅耳赤,心跳如鼓,眼看他俊容近在咫尺,慌不迭的輕輕轉了臉龐,隻說道:“上一世也不見你這樣,不成想你如今倒變成這副脾性了,真叫人不知說什麽好。”


    季秋陽冷笑一聲,說道:“難道還如上世一樣,你我任憑他們宰割麽?分明是自己中意的,卻眼瞧著讓人奪了去,這啞巴虧我吃一遭就夠了!”傅月明聽了這話,無言以對。卻聽季秋陽又低聲歎道:“你不知,那時候瞧著你被他們那樣磨折揉搓,我卻什麽也做不了,那番滋味兒……我如今還三五不時的做噩夢,想起那時候的事。”


    傅月明伏在他懷裏,半日才問道:“那為何前番我叫小玉送梅湯與你,你不喝就罷了,還拿話把她罵了出來?你這不是要甩脫我的意思麽?”季秋陽頓時啞然,良久說道:“那丫頭竟真是你的隨侍?梅湯也果然是你叫送的麽?”傅月明說道:“不是我,還能是誰!莫不是……莫不是這家裏還有誰私下給你送過東西?”季秋陽便將之前蕙香如何假托她名號來勾引一事細細的講了,傅月明聽過,心裏十分不快,悶聲說道:“雖是傅薇仙的計謀,但蕙香既然應承,心裏想必也是有意思的。前兒我還聽抱書說,秋華妹妹親口磕了一把瓜仁兒,拿手帕包了給你送去。你還真討人喜歡。”


    季秋陽見她話語含酸,微笑道:“你跟抱書打聽我的消息?”傅月明自覺失言,不肯言語。季秋陽看她兩頰緋紅,眸如含水,唇若塗朱,當真是明豔非常,不覺低聲道:“你唇上的胭脂真好看。”


    傅月明上一世雖曾曆婚嫁,但同那唐睿並無幾分情分,日常不過是敷衍了事,於這風月滋味幾如不曾領略。現下如此,她羞澀不已,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隻是垂了頭,輕輕說道:“熠暉……”季秋陽淺淺一笑,俯□去,覆在她唇上。二人唇齒相纏,甜吻在一處,良久方才分開。


    傅月明伏在他懷裏,不住喘氣,半日又說道:“上一世,若不是你不肯入贅,我們也斷不至落到如此地步。”季秋陽說道:“我倒不後悔不曾入贅,隻恨自己那時無用。”傅月明問道:“那你如今是怎麽個打算?你我的事兒,隻怕母親不答應呢。父親倒好說話,你若肯來,我也可去說的……你的意思呢?”季秋陽先自不語,片刻說道:“你隻管安心,這一世我斷然不會再蹈上一世的覆轍。”傅月明聽他這話,便已明他心中所想,雖有些不大痛快,卻也不肯強他所難,隻歎道:“還是那麽個執拗脾性,一絲兒也不肯改的。”季秋陽笑道:“你這話可錯了,我為了你,舊日的性子可已改了許多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因恐有人來,便散了。傅月明理了理頭發,又向他問道:“你這會兒怎麽在這兒?不與仁哥兒上書麽?”季秋陽說道:“他說他母親今日病了,要早些回去。我便比平日了早了半個時辰放學。才走到二門上,就聽見你同人說買箭毒粉。你買那東西做什麽?”傅月明想了一回,覺此事倒不好同他講的,便說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有些旁的用處。”季秋陽見她不說,也不強問。二人又講了幾句話,小玉忽從後頭走來,向傅月明道:“姑娘,芸香嫂子尋了你半日了,你倒在這裏!”


    傅月明聽說,便同小玉進裏頭去了。季秋陽踟躕了片刻,便也去了。


    回至房裏,果見屋內桌上放著一隻黃紙包,傅月明便問道:“是芸香拿進來的?”桃紅說道:“正是,卻才芸香嫂子進來,說姑娘托她買的藥粉買得了。因姑娘不在,我就收了擱在那兒。”傅月明點了點頭,先吩咐道:“去把來安喊來,今日外祖不在,他能進來的,隻是避著些人的耳目。”桃紅應聲而去。


    傅月明便叫小玉將自己早間吩咐燉下的甜湯端來,把那二兩箭毒粉都倒了進去。小玉在旁瞧著,不禁問道:“姑娘這是要藥死那個蘭香?不是我說,這未免莽撞了些,又忒著痕跡了。”傅月明搖了搖頭,笑著沒有言語。一時來安進來,傅月明便將那罐甜湯與他,連著平日裏自家用的一把雕花銀湯匙並一隻鈞窯青瓷碗也包上了,笑道:“你去時,還是借二姑娘的名號,說給蘭香補身子的。”又低聲向那來安叮囑了幾句。來安一一應下,又說道:“姑娘放心,小的心裏明白。”說著,就去了。


    待來安出門,小玉方才說道:“姑娘這是要嚇退蘭香?”傅月明笑道:“若隻為此,我就不會叫人硬留她了。”小玉頗有些不解,又問道:“那姑娘此舉,究竟是何意圖?”傅月明笑道:“如今說給你聽,也說不明白。隻稍加時日,你自然就清楚了。”小玉聽說,也不敢再問。因憶起先前之事,向傅月明笑道:“姑娘適才同季先生在牆根底下做些什麽好事?我可瞧的真真兒的呢。”傅月明見被她撞破陰私,不禁羞紅滿麵,壓低了聲問道:“你都瞧見了些什麽”小玉笑道:“姑娘同先生做了些什麽,我就瞧見了什麽。就隻一件,姑娘如今倒怎麽打算呢?我瞧太太素日裏的口風,隻是要與姑娘尋一官宦子弟結親,怕是看不上先生的身份呢。”


    傅月明搖了搖頭,歎道:“我一時也沒主意,他那副脾氣又不是個能忍氣吞聲,做小伏低的。我才試探了下,他不肯入贅進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好,雖有個計較,卻一時也尋不著個門路。”


    說了一會子話,轉眼到了正午,傅月明便到上房陪陳杏娘吃飯。吃畢飯,又待陳杏娘午睡起來,打點了探望禮物,便吩咐小廝到外頭傳轎子,母女兩個穿戴齊整了,乘了轎子往陳家去。


    一時到得陳家門前,母女二人下轎,陳家素日裏差遣的一個大仆人名喚招福的在門上迎著。這招福原是陳杏娘沒出嫁時便在陳家聽用的,陳杏娘同他也是見熟了的,見著也並無避忌,隻問道:“老太爺呢?嫂子的病怎樣了?”那招福答道:“才請了宋大夫來與太太診病,老太爺這會兒正在堂上陪客。姑娘先到後頭去看太太罷。”


    陳杏娘聽說,便帶了傅月明進門,此處原是她娘家,裏頭路徑堂房自然是熟極了的,也無需人引領,當下穿堂過室,徑自往後頭寡嫂陳氏所居之處行去。


    待走到歇山頂房子跟前,陳氏素日裏用著的一個小丫頭纂兒正在門前穿廊上坐著,一見二人到來趕忙起身說道:“姑太太、大姑娘好。”一麵打起簾子,一麵報道:“姑太太、大姑娘來了。”


    二人走進屋內,轉進內室,傅月明隻見這屋子甚是淺窄,西牆下安放著一張半舊的黃楊木合歡雕花床,對過是妝台鏡架,上頭的菱花鏡頗有些昏了,一旁就是箱籠衣櫥,便再無旁的家什。舅母陳氏正臥於榻上,麵白唇焦,兩眼無神,十分萎頓。表妹陳秋華穿著家常衣服,脂粉不施,立在床前,手裏捧著湯藥碗,麵上神色甚是哀楚。


    一見陳杏娘進來,陳氏便紮掙著要起來。陳杏娘連忙走上前來攔著,嘴裏就說道:“我的嫂子,你已是這樣了,躺著就罷了,還在意這些虛禮做什麽?”又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作者有話要說:已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嫡女複仇實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雲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雲深並收藏重生之嫡女複仇實錄最新章節